尸体睁着眼睛，这是死不瞑目呀，几个抬棺人全都吓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大家的手都用来抬着尸体呢，也不敢松手去拉那块白布，就这么被尸体看着，真不是一般的心理素质能承受的了得。
虽然明明知道，这姑娘已经死了，但是那张脸除了苍白之外，其他的和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尤其是那双眼睛，我真的感觉，她是可以看到我的。
不是说她病了一个月才死的吗？看这样子，也不像是病了一个月的呀。
关键时刻还得看人家老赵，在我们都被巧儿的尸体盯的不敢动弹的时候，老赵过来，把白布给遮上了，然后问刚才趔趄的那个小伙子：“怎么样，还能走不？”
我这才注意到，在我接了尸体的左肩之后，那个小伙子的手已经从尸体这边撤出去了，现在蹲在地上，捂着脚踝，一脑门子的汗珠。
老赵问那个小伙子：“什么情况？还能走不？”
那小伙子挺敬业，爬起来就想重新回来接尸体，但是刚走两步，脚下不稳，居然又给摔了，而且，这次还磕在了桌角上，虽然出血不多，但是用手一摸，弄了一脸。
老赵一看这情况，赶紧抢上一步，挡在了小伙子和尸体中间，让我们四个抬着尸体的赶紧往外走。
这个我之前听老赵说过，尸体，尤其是死的不安乐的，非常忌讳遇到人血，一个不小心，没准就起尸了。
我们四个也不敢耽搁，抬着尸体就要出门，但是上半身都已经出了门口了，我们又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走不动了。
这一看，我们全都吓了一跳，原来尸体的一只脚，死死地勾住了门框。
我们也不敢硬往外拉，只能看向老赵。
老赵也是吸了口凉气，道：“尸拽门，这事儿我还年轻的时候，听人家说过，没想到今儿让我给遇上了，看来这姑娘还是不愿意走呀。”
老太太哆嗦道：“还，还不愿意走，那怎么办呀？”
老赵道：“老太太，都这个时候，你也别瞒着了，这孩子是心有不甘，她有什么事儿，你说出来，咱们帮她了了，也好送她上路。”
老太太道：“这么个模样，这么个年纪，谁死了能甘心呀？”
没说两句，老太太已经又是泣不成声，问她话，就等于是白浪费时间。
老赵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就哭吧，这里头要是真有事儿，你就算哭得再惨，她也得回来把你带走。”
老赵这句还真见效了，老太太擦了擦眼泪，收住哭声，进里屋去了，不大一会儿，手里捧着一件还没织好的小毛衣出来，把小毛衣放在巧儿肚子上，道：
“巧儿呀，奶奶的巧儿呀，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奶奶也是没办法呀，这一家子，日子还得过不是，巧儿，你从小就听话懂事，巧儿……”
老太太哭得抽抽噎噎的，后面虽然还一直在念叨，但是我已经听不清楚了。
我还看了一眼那个小毛衣，总共也就巴掌大小，不过织得非常精致，再有几针应该就织完了。
我当时还想着，莫非这是姑娘生前喜欢的洋娃娃的衣服？后来才知道，我是想得太简单了。
有了这个小毛衣，还有老太太那不清不楚的念叨，巧儿勾着门框的脚，终于松开了，我们四个也不敢耽误，赶紧抬着尸体下楼。
楼下是已经联系好的火葬场的车，没出嫁的闺女，也没打算办什么仪式，直接送去火葬场烧了。
老太太原本打算让我们几个送巧儿去火葬场，自己就不上车了，老赵冷着脸道：
“别以为事儿到这就完了，祖孙一场，你连她最后一程也不送，不怕她留在家里不肯走吗？”
老太太这才哆哆嗦嗦上车。
火葬场司机开车前，还小声跟老赵说了句：“死得不安乐吧？”
老赵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司机的肩膀，然后叹了口气。
可能就算是火葬场的司机，也不愿意大晚上的出来拉这种尸体，想着早点拉到早点歇班，所以车子开的飞快，要不是大晚上的没有什么车，我真担心他出车祸。
刚这么想着，车子一个急刹车，我身体就没了平衡，直接向前扑了过去，栽得不重，但却是直接砸在了巧儿的尸体上面。
那一瞬间，我感觉巧儿突然伸出两只胳膊，抱住了我，而我们两个也不是在车上，她不是蒙着白布，而是夜风之中，她静静的凝视着我。
“嗨！”老赵突然喊了一声，然后还踹了我一脚，我这才清醒过来，赶紧从尸体上爬起来。
可能我的脸色不太对，老赵问我怎么了，我支支吾吾的说：“没，没什么？”
老赵明显不相信是真的没什么，但也没有再追问，而是抬头问司机：“兄弟，出什么事儿了吗？”
司机脸色难看道：“撞着东西了。”
我们几个人全都吓了一跳，这车上拉着一个死人，路上要是再撞死一个，这是得多凶啊！
老赵道：“撞的啥玩意儿？不是人吧？”
司机也有点慌了，道：“不，不知道啊！”
老赵叹了口气道：“就你这点出息，还是干这行的呢？”
司机有点腿软，所以老赵跟着他一起下车去查看，我们几个就在车上陪着尸体，过了十几分钟，老赵和司机才上来，俩人一句话不说，司机开车就走。
一个抬棺的小伙子壮着胆子问道：“赵，赵爷，刚才咋回事儿？”
老赵也没看他，眼睛盯着前面的路，道：“撞死一条狗。”
一听只是死了一条狗，我砰砰跳的心脏终于稍微缓和了一点，一条狗而已，死就死吧，怎么也比火葬场司机拉着我们撞死人，肇事逃逸的好。
但是几个抬棺的小伙子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倒是显得更加凝重了。
另外一个小伙子抬了好几次眼皮，才敢问道：“赵爷，撞死的，不会是条黑狗吧？”
老赵道：“何止是黑，黑的那叫一个干净，一根杂毛都没有。”
我看到抬棺的那个小伙子的手都有点哆嗦了。
我有点不解的问：“黑狗怎么了？那条黑狗特别名贵，咱们赔不起吗？”
老赵瞪了我一眼道：“不懂就别乱插嘴。”
看着大家都脸色不善，我也只好老老实实的把嘴巴闭上了，不想看尸体，也就只好看前面的路。
结果这一看，前面居然又一只黑色狗出现在了车的前面，还不是站定不动的，是哈吃哈吃吐着鲜红的舌头，朝着车头撞过来的。
我大叫一声：“小心！”
司机急打方向盘，差点撞上护栏才堪堪避过那条狗，把车子停在路边后，司机说什么也不走了，非要掉头回去。
老赵怒道：“胡闹！尸体拉出来了，哪里有还往回拉的道理？”
司机道：“大师，大娘，奶奶，你们饶了我吧，我是个临时工，家里实在缺钱，这才晚上出来开这车，这都遇上两次黑狗挡路了，这姑娘明显就是不肯走啊。
我要是非拉她走，她连我也记恨上了，我上哪喊冤去？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儿，那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过呀？”
老赵无奈道：“没用的东西，遇上事了只知道躲，她要真找你，你以为你躲的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司机死活不敢开车了，老赵也没办法，最后来了一句：“不开就下去，但你这车得借我们用，我们自己开火葬场去，工钱还是你的。”
司机如蒙大赦，也不管外边是什么地方，连滚带爬的就下了车。
我还以为老赵打算亲自上阵，结果人家来了句：“晓峰，去开车。”
这不是坑人吗？那个司机还是专门开火葬场的车的呢，都不敢开了，让我上，我还要命了不要？
虽然我光棍一条，死了不至于一家老小没人照顾，但是我连媳妇都没娶呢，谁愿意就这样被害死。
我直接就不高兴道：“你厉害你开呗，那个司机也是你打发走的，现在往我身上栽，你这不讲究啊，我不过就是……”
我原打算说，我不过就是过来看你做法，想着瞧个热闹的，但是尸体和家属都在这里呢，这么不尊重的话，我也只能咽回去了。
老赵理直气壮道：“我要是能开的话，我肯定就开了，但是老子没驾照，你小子是第一天知道呀？让我开车也没问题，我敢开你敢坐吗？”
这个，我还真不敢，老赵别说开车了，三轮都骑不利索，让他开车，他估计都不知道哪个是刹车。
我用眼睛瞟了瞟那三个小伙子，希望他们中间能有一个挺身而出，主动开车，但是一个一个头都低到脚面上去了，就怕老赵点他们的名，没办法，哥硬着头皮上吧。
我刚坐到驾驶位，老赵终于良心一回：“老太太，这孩子可是帮你挡灾呢，你就一句话都没有呀？”
老太太这岁数了，怎么能不明白老赵的意思，赶紧从口袋里翻出一千块钱，塞在我手里。
我也没推辞，直接把钱装口袋里，然后发动车子，老太太虽然也不是富贵人家，但至少比我有钱。
车子开上路后，就听后面老赵问巧儿的奶奶：“老太太，说说吧，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