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黄昏他们坐在石堆旁聊了很久,夕阳像一只大橙子坠在天边,河面像一条泛着微光的长带,周遭静谧,远处只有偶尔呼啸而过的车声。
“别人都觉得我是个自闭的怪胎,所以从小到大,一直没有能交心的朋友,”张熹微偷偷观察欧阳景辰的神色,低声道,“你什么都太好了,而我什么都不够好。”
他笑了笑:“那你一定知道,有句话叫‘高处不胜寒’,你眼中的我的好,可能在别人看来,同样是过错。”
张熹微哑然,她再次凝神看向他俊朗的侧脸,想看清楚,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究竟是不是落寞。
欧阳景辰俯身捡起一块白色石子,一边在地上写字,一边说道:“还记不记得之前那个砸到你的雪球,雪本来是最柔软的东西,被人捏在一起,团紧,却变得跟石头一样坚硬。人也一样,每个人都是武器,只在于你想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张熹微,你不用有那么多顾虑,也不用那么害怕的。”
话音落下,他也刚好收了笔,是极好看的行书。
“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十个大字,力透纸背。
张熹微忽然笑了,头顶像炸了烟花。
轻柔的晚风撩动她的发梢,她是撞了怎样的大运啊,这样美好优秀的少年,此刻竟陪在她的身边,即使世事多磨难,又有什么值得畏惧。
“明年开春,学校会举办艺术节,张熹微,去拿到那个属于你的荣誉。”欧阳景辰望着她,眼神平静而充满力量,他弯了唇角轻笑道,“但是现在,我们该回去上晚自习了。”
张熹微点了头,她的人生会好起来的,一定。
第二年新学期伊始,校园艺术节果然如火如荼地开展了起来。
教学楼的过道里挂满了一幅幅中国画,花鸟、山水,装裱精致美轮美奂,而落款竟统统都是欧阳景辰的红色印章,张熹微站在这些卷轴前,被震撼到不能自已。
原来他会书画,怪不得他的字那样好看。
张熹微不负所望,拿了作文组的一等奖,第一次和欧阳景辰并肩站在主席台,她的内心难掩激动。
劣质音响里时不时传来嘈杂的噪音,可耳旁欧阳景辰轻浅而快速的一句话,她仍听得分明:“我就知道你可以。”
她眼角余光里的少年意气风发,光芒四射。
“欧阳。”
“嗯?”
“欧阳?”
“怎么?”
“我就是想喊一喊你的名字。”
她笑着晃了晃手中金灿灿的奖杯,礼堂里上千名同学的掌声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
可能那一刻她的笑靥太过明媚,欧阳景辰在她笑弯的眼睛里失了神,竟连鞠躬退场都忘了。
那天过后,张熹微觉得,是时候好好享受这曼妙多姿的世界了。
数理化一直是她的软肋,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弄懂水是由氢和氧组成,也不明白一个物体从高空落下,它的重力加速度跟她究竟有几毛钱关系,这么多学生里面,到底有几个会成为化学家,或者物理学家。
但她还是拼命去学,她为了攻克那些枯燥难懂的定理公式,几乎绞尽脑汁。
与此同时,捷报传来,欧阳景辰拿到了省级高中奥数一等奖,祝贺的红色横幅高挂在了校门上方。
张熹微站在校门口仰望着那个名字,心潮澎湃。
扑面而来的阳光有些刺目,她捂住眼睛,再看过去,“欧阳景辰”四个字如她预料般出现了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