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请叫我司机猫
苗淼把个人资料和证件给了许凌云，托她帮忙去办了汽车的过户手续。按照那个一阳来复的意思……他家就是卖车的，因此直接挑了辆新车给苗淼，连车牌都帮她挑好了。等许凌云帮她把车开到她家楼下，苗淼还是有些云里雾里无法接受现实。
“就……开来了？”
苗淼感觉这个世界很奇妙。
“嗯啊。放心吧，法拉利已经被开走了，你安心开你的大众吧。唉，你说，连原本法拉利的零头都不到，值吗？”许凌云摇摇头惋惜。
“别惋惜了。我觉得就算是大众，我开车腿也软。”
送走许凌云，苗淼看着时间已经是午饭点了，正巧在楼下，她就将车子停到了楼下面馆门口的一个停车位，往面馆里走去。
“咦，淼淼，你买车了？”苗淼一进门，就听兼职面馆服务员的黄茹茹疑惑地问她。
苗淼找到墙角自己平时的专座坐下，趴在桌上摆摆手：“别提了，糟心。”
“怎么了？”黄茹茹坐到苗淼对面，好奇地问。
苗淼摆摆手：“快干你的活去吧，别在这儿八卦。”
现在正好是食客最多的时候，面馆生意很好，店面不大，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黄茹茹还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兼职的，只负责收银跑堂。老板又是厨师，学徒又要打下手又要洗碗又要打扫卫生，忙得不可开交。苗淼可不想黄茹茹因为八卦耽误了生意。
“好好好，过会儿吃完饭你别走，留下来给我们说说，买车是好事怎么就糟心了？”黄茹茹叮嘱着，回身急忙投身战斗去了。
苗淼突然意识到什么，尔康手想拉住她：“哎，我还没点呢……”然而为时已晚，黄茹茹已经走到另一桌客人那儿记菜名了。
“吃什么？”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在苗淼脑袋上方响起来。
苗淼抬头一看，视线就不可避免地被对方黑沉如墨的瞳孔给吸走了，她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老样子吧，老板。”
韩栋拿出小本子和笔记了一下：“麻辣鸡丝盖饭，变态辣，加个荷包蛋？”
“嗯。”
韩栋点点头，正想回厨房就被苗淼给喊住了：“哎，老板。”
韩栋回头，瘫着脸，微皱眉看她。但是苗淼却能看出他的疑问，苗淼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那个，你上次一天没营业，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韩栋摇摇头。
苗淼搓了搓手，尴尬地说道：“那个啥……上次没有准备，所以那顿午饭我解决得很将就……茹茹有我的微信，上次她考试没来上班也不知道，所以没提前告诉我。那个啥……以后如果不开门的话，能先告诉我一声吗？”
韩栋挑了挑眉：“手机。”
“嗯？”
“你手机。”韩栋言简意赅地回答。
“哦哦。135××××××××，记得住吗，要不要写本子上？”苗淼问。
“不用。”韩栋摇摇头，“我记得住。”
“……”苗淼点点头，看着韩栋自带着他那独特的冷飕飕的气场回了厨房。
奇怪，记性这么好的话……为什么她吃个“老样子”的套餐还要记本子上……
“啊……终于结束了，我的天，都一点多了。淼淼你都快等睡着了吧？”黄茹茹捶背捶腿地步履蹒跚地走到苗淼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苗淼摇了摇手机：“没有，就是手机快没电了。”
“喵姐！听说你买车了！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兜风啊？！”韩栋的学徒，郑林天人都没从厨房里出来，就听见他清脆的嗓音大声地喊着。
郑林天刚满二十岁，比黄茹茹还小，十八岁的时候跟着韩栋开始学厨艺的，听他的吹嘘，韩栋是什么高级厨师厉害得很，所以才会跟着韩栋学习的。不过苗淼并不是很了解。
苗淼扯着嗓子回答他：“不是我买的啦！你出来听我解释啊！”
“太响了。”这一嗓子没把郑林天喊出来，却把韩栋从厨房里招了出来。
他站在大堂内往外看了一眼，问苗淼：“你的车？”
苗淼歪了歪脑袋：“啧，怎么说呢，应该算是我的。”
郑林天收拾好了东西，“噔噔噔”跑出来：“等等等等，我来了，没客人来了吧，快讲快讲。”说着，他挤到了黄茹茹旁边，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竖着耳朵准备听苗淼讲述。
苗淼满脸黑线，在见到韩栋这个对什么事情都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人，都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似乎准备旁听的时候，彻底无奈了：“唉……这件事情很奇葩，就是……”
这几个人都知道苗淼是漫画家，但是并不知道苗淼画什么。苗淼简略地讲了个事情大概，无奈地叹道：“就是这样，我现在头疼死了。”
“我天……法拉利哎。”黄茹茹目瞪口呆地惊叹。
“喵姐你抽奖都抽不中一辆车吧。哪个土豪这么大方！”
苗淼苦恼：“可是……这不是我自己赚钱买的啊，总是感觉不是自己的，愧疚得很，你们说怎么办？”
苗淼本意是想问问黄茹茹和郑林天这两个她比较熟悉的朋友的意见，没想到这俩家伙一脸讶异地回答：“能怎么办啊，人家送了你当然收啊！不拿白不拿啊。”
苗淼一听头就大了。
反倒是她并不是很熟悉的韩栋，一直都默不作声，却突然说道：“赚钱，把车钱还了，撇清关系就当自己买的。”
“……”苗淼一听，双眼放光，拼命点头，恨不得扑上去抱住韩栋的大腿，“对对对，就这样！”
“可是怎么赚钱呢？”苗淼下意识询问韩栋的意见。
韩栋将视线从地面移到苗淼脸上，又缓缓移开：“你自己现在赚得到吗？”
“……没那么快能赚到啦，还要攒钱买房子咧，车钱真的是太意外的开支了。”苗淼愁得眉头紧锁。
韩栋眨了眨眼睛，思忖片刻，问：“你有驾照吗？”
“有啊。我不刚开到这里停下来了吗？”
“工作空闲时间多吗？”
“还……好吧。”苗淼掰着手指算自己的时间，最后害羞地笑，“多半都是我在摸鱼啦。”
“那就让这辆车发挥它自己的作用。”韩栋垂下眼。
黄茹茹和郑林天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韩栋这一句话后，黄茹茹突然一拍手，茅塞顿开：“对啊！淼淼，你可以去开车！”
“嗯？”
“网约车啊！现在不是很流行吗！又好赚。你有驾照，又无不良嗜好，也没出过什么事故吧，完全可以当网约车司机啊！”黄茹茹兴奋地说。
苗淼越听眼睛睁得越大，眼里满是欣喜若狂：“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摸鱼的时间完全可以拿来开车！太棒了！老板，茹茹，你们俩太聪明了！”
“……”郑林天看着他们无语。
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开了一个月网约车之后，苗淼发现自己的生活多了许多的乐趣。
“最近我在当司机，请叫我‘司机猫’。不过乘客的投诉好多哦，我这不是好久没开过车了嘛，需要多熟悉熟悉嘛。而且……罚了好多钱，扣了好几分，好气！”苗淼一边画着稿子，一边对着看直播的观众说，“居然有个大妈当面问我，姑娘你是不是无证驾驶，快跟我一起去交警队自首。我拿出了驾照她都不信，愣是觉得我这驾照是买来的还要打110，好气！”
然而观众们并不同情，屏幕上以超快速度刷着“233333”“哈哈哈”“HHHHH”。
苗淼瞥了一眼屏幕，黑框眼镜底下的眼睛里满是怨念：“虽然我关了礼物动画，但是我还是看得到有很多朋友送车子了。我现在，见到车子都快吐了。”
小兔跳到了桌子上，踩在苗淼的电绘板上，苗淼急忙将它抱下来：“哎哟我的祖宗，这是第三块板子了，再被你毁了我可没钱买第四块了。”
说到了钱，她又对观众说了句：“哎，好奇怪，为什么我开车赚外块了，我的存款似乎并没有什么增加呢？”
“喵——”小兔轻轻叫唤一声。
“方总，要不我找人来送你吧？”陈铎在方来阳身后询问。
方来阳伸手做了个手势让他闭嘴：“不用了，下雨天也麻烦。我打车吧。”
陈铎看了看酒店外面的街道上，现在正好是饭点，出租车都在交班，路上又堵得很，而且还下雨了，出租车生意很好，根本拦不了几辆。
方来阳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叹了口气：“算了，刚空腹喝酒太伤胃了，找家餐厅先填个肚子吧。”
陈铎点点头，酒店底下就有一家日料店，在另一个出口。陈铎带着方来阳往那个出口过去。
下午有个合作伙伴邀请方来阳来KTV唱歌，方来阳推拒不掉，只好去了，结果又被灌了好几瓶啤酒，现在的方来阳，满肚子火气。而方来阳又容易晕车，一直都习惯自己开车。两人都喝了酒，没办法开车了。这种应酬真的是让人不高兴。
日料店人不算多，大概因为开在五星大酒店里，价格不低，方来阳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了。
陈铎见方来阳不说话，就按照方来阳的喜好点了几份料理。两人在非工作时间面面相觑，一时间没话可以聊。
陈铎不想让自己老板一直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环顾了四周，没话找话地指了指他身后的一桌客人：“你……你看……那个小姑娘，居然一个人来吃日料哎，吃个饭还戴着帽子呢。”
方来阳被他的话题扯得感觉尴尬无比，翻了个白眼捧场地扭头看了一下。
暖光的餐厅里，身后靠墙角的双人桌，侧对着他们，坐着一个戴着大黑框眼镜的女生，顶着个棒球帽，披散着头发，一件毛茸茸的粉红色长毛衣。桌子上摆了五六个菜，刺身、寿司、拉面应有尽有，跟方来阳和陈铎他们俩大男人吃的量差不多。此时这小姑娘正优哉游哉地低着头，夹了块寿司塞进了嘴里，一脸享受。
那个角度灯光比较暗，小姑娘的长发又遮住了侧脸，陈铎一时间没看出来，这就是身份证上名为苗淼的鸡丝猫小姐。
我们的鸡丝猫小姐，在昨晚直播中，一脸苦恼地询问网友们：“为什么我的存款没有什么增长呢？”之后，丝毫没有反省之意，每天还要在美食上继续挥霍。昨天听朋友说这家五星酒店旗下的日料店特别正宗，鸡丝猫小姐，无法按捺住吃货的精神，狠命拉了十几位乘客，然后以“犒劳自己”的名义，胡吃海塞起来。
“这碗豚骨拉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苗淼感动得差点泪流满面，她把刚才拍的美食照片，以及拉面特写，发到了微博上：今晚吃这个！拉面美味！世界第一！
粉丝们评论得很快，基本上都是。
“你们没发现，自从猫猫开了车，吃得也多了吗，细思极恐！”
“猫猫，你这样是攒不了钱的，也会失去我们。”
“这家店我吃过！特别贵！猫猫你今天开了多少趟车？”
苗淼吸溜了一根面，瞥了几眼手机就放下了，一心一意吃美食。
“方总，寿司来了，先吃寿司吗？”陈铎提醒方来阳。
方来阳皱着眉头盯着手机屏幕，半晌，放下手机，环顾了一圈店内的客人，视线在三三两两的小情侣身上一顿，哂笑一声，暗骂自己莫名其妙。
陈铎紧张地舔了舔唇，又问了一遍：“方总，寿司……吃吗？”快点夹第一块啊，他也很饿啊！
方来阳点点头，却没有着急动筷子，反而问陈铎：“上次送的车，你见到本人了吗？”
“嗯？”陈铎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久，脑袋才转过弯来明白方来阳问的什么。
陈铎内心一边腹诽，是谁那时候高冷地表示自己不care，一边毕恭毕敬地回答他：“没有，是陆世文化的责任编辑来代办手续的。”
“哦。”方来阳点点头，提起筷子伸到半空中准备夹寿司。
陈铎心都提起来了，就等着方来阳动第一筷，自己好紧跟领导脚步立刻开吃。
“啪！”没想到方来阳又将筷子放下了，一手握拳轻放在筷子一旁，苦恼地问陈铎：“陈助理，网约车是什么？”
“……”咦？
陈铎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看着方来阳。
方来阳瞥开眼，拿起手机示意他：“算了，你别解释了，我自己查。”
陈铎点点头，满眼渴望地盯着寿司。
服务员上了第二样菜，一碗热腾腾的豚骨拉面。
这是陈铎自己点的，他眼巴巴地盯着方来阳，小心翼翼地问：“方总……我……先……吃了？”
方来阳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摆摆手让他先吃吧。陈铎这才如释重负，投身到美食的怀抱中。
“陈助理，给我下一个叭叭打车。”方来阳将手机推到陈铎面前。
“噗——”陈铎差点将嘴里的汤喷出来，急忙拿纸巾擦拭手机屏幕，幸好没有真正溅上去。
“啊？”
方来阳将手机又往陈铎的方向推了推，一脸认真地给陈铎派任务：“陈助理，我要下叭叭打车。”
陈铎眨眨眼睛，慢慢拿起手机，无奈地给方来阳下了个软件，然后，斟酌着问：“方总……你不知道怎么下吗？”
“我知道。”
“……”那为什么要他下？
“我要吃饭。”方来阳理直气壮地说，然后夹了寿司放到面前，他的主食鳗鱼饭也上来了，方来阳总算心情好了点，勾了勾嘴角，指示道，“账号和支付账户关联都帮我做好，需要指纹和密码跟我讲。”
“……”陈铎哭丧着脸，帮老板办事。
操作完毕，陈铎终于能安心吃饭了，空荡荡的胃有了点踏实的感觉之后，他问方来阳：“方总，那你晚上是想用这个叭叭打车回家吗？”
“嗯。”方来阳点头，“想尝试一下。”
“怎么……突然想尝试这个了？”陈铎笑问。
方来阳垂下眼帘，嗤笑道：“心血来潮。”
“终于……吃完了……”一不小心点多了的后果就是，苗淼越吃越慢，吃到最后，完全是因为贵到吐的菜价逼着她往嘴里塞美食。这个时候，美食也成了毒药。
苗淼捂着胃，靠在卡座上大喘气，仿佛跑完了八百米一样，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唔……快点回家吧。”苗淼碎碎念，“撑死也要在家里死。”
她站起来，感觉胃稍微舒服点了，顺势就点开了手机的叭叭打车，准备开始女司机的工作啦！
“服务员，买单。”她招手示意。
不远处等候的服务员立刻往苗淼的方向走来，苗淼低头找钱包，找到后一抬头，发现服务员被她侧前方的一桌客人给截和了，还是俩高大的帅哥。
苗淼站着等了一会儿，等那两位客人的账结好了，服务员才到她这桌开始结账。
“一共四百四十一，正好。谢谢您的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苗淼捂着钱包往门外走。
好贵……苗淼消费完了才开始心疼钱。
今天白开这么多趟了，一顿饭全没了。她怎么都不多买买什么化妆品啊、衣服啊、包包啊，赚的这点钱全花在吃的上面了，真没出息！有吃的时候胡吃海塞，没吃的时候抢小兔的猫粮吃。瞧她这点出息！嘿！
苗淼陷入自我谴责当中。
“铛铛——”手机振了两下，苗淼一看，叭叭打车给她派送了一位乘客，距离她……咦？十米？
“方总，你看，它自动分派司机的，就近分配。看，这就分配好了，看看司机在哪儿，咦？”陈铎向方来阳解释着操作流程，末了一看屏幕，愣住了。
“怎么了？”方来阳凑近看。
“你看……司机就在我们……身边……”陈铎将手机屏幕转向方来阳眼前给他看，自己环顾四周。
因为现在还下着雨，虽然不大，但是不想冒雨往公交车站、地铁站去的人还有一些，现在站在酒店门口的人不少，至少有十来个。陈铎将视线聚焦在一位胖乎乎的矮个子男人身上，黑皮肤，看起来是干体力活的，这一看就是当司机的料！
“是不是那个？”陈铎指着那个男人问方来阳。
方来阳斜眼瞥了一眼，收回视线：“别瞎想。司机是女的，叫苗淼。”
“咦？苗淼？”陈铎刚才没有仔细看司机的信息，现在一听这名字，细嚼之下发现，很熟悉。
“我看看照片。”陈铎一看司机头像以及那辆车的型号车牌，顿时惊呆了。
这不就是他去办手续的那辆车吗？！司机也是那位鸡丝猫女士！她居然把方总的心意拿去赚钱了！
陈铎陷入了恐慌的矛盾当中——要不要告诉方总？告诉方总，方总要是不高兴了，可能会扣他工资；不告诉方总，那就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但是万一东窗事发了，陈铎觉得自己还是会被扣工资。
鉴于能瞒住一个月，就能多拿一个月的工资，陈铎决定，就当自己瞎了。
“女司机，少见啊，哈哈！”陈铎尴尬地笑，一点都不走心，末了皱了下眉头，“这评分怎么这么低，才三颗星……”
陈铎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鸡丝猫小姐的服务水平实在太低了。
方来阳却没有什么概念，淡定地点点头：“哦，这样啊。”
“……”陈铎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还是换个司机比较靠谱。但是内心又有一小撮的私心，想看看两人碰面的状况。
“咦，怎么距离更远了？”陈铎盯着手机上的司机距离疑惑，“快打电话问一下，就摁一下信息上的联系电话就好。”
方来阳照着做，对方很快就接了起来，是个很清脆很朝气的女孩子的声音，方来阳听得精神一振。
“你好，你们是不是在罗斯酒店正门口呀？”对方应该还是个年轻女孩，声音很跳脱，“我现在去停车场，等等哦。”
“嗯。”方来阳应了声，挂了电话。
“咦？就……没了？”陈铎奇怪。
方来阳点点头：“马上就来了。”
过了两分钟，一辆眼熟的白色大众出现在了酒店门口，打开了双闪，叭叭地鸣笛了两声。
方来阳盯着车牌号，跟手机上的对比了一下，指了指车子对陈铎说：“这辆？”
陈铎都没对比，就点点头。这个车牌是他去帮忙挑来的，他记性好得很，根本不需要再确认。
“那我走了，你自己想办法回家。”方来阳丝毫不留情地对陈铎说道，打开车门就上了车。
陈铎原本还想蹭车的，被方来阳这一堵，彻底没了办法，哭丧着脸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找司机。
老板太没人情味了，要不是工资高，他好想辞职啊。
“帅哥，去哪儿啊？”方来阳一上车，就听到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亲切地询问他。
这声音还挺耳熟的，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凤城公馆。”方来阳说完地址，就在车后座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但是，这个女司机似乎并不是个安分的人，不停地试图跟方来阳搭讪聊天。方来阳酒劲还没过去，脑袋晕得很，但是又不想跟陌生人起冲突，只好耐着性子跟她搭话。一来二去的，方来阳发现这小姑娘还挺有趣的。
车里光线很暗，看不太清女司机的脸，但是方来阳凭借对面来车的灯光，能看到女司机戴着的棒球帽和粉色长毛衣，这眼熟的搭配，方来阳立刻认出来这个小姑娘就是日料店里一个人吃了俩大男人食量的那个女中豪杰。
“帅哥，我看你今天也在刚才那家日料店吃晚饭哦，在我前面买单的，哈哈，我们真有缘哎。”方来阳正这样想，女司机就自己泄底了。
“嗯。”方来阳应声，“你一个人吃？”
“对啊。”女司机苗淼小姐丝毫不脸红地笑道，“一个人吃了好多菜，现在撑死了，要不是下雨，真想走回家消消食。”
“你家很近？”方来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不近啊，哈哈哈，不过跟凤城公馆是顺路的。”苗淼笑道。
方来阳“哦”了一声附和。
车内沉默了一会儿，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了下来等绿灯。
苗淼耐不住这尴尬的气氛，努力活跃：“你住在凤城公馆啊，肯定是个大老板！”
“……”方来阳不知道如何接话茬。
“我上次送一个阿姨去凤城公馆，那时候我刚拿到这车子，好几年没开过车了，开得不是很好，那阿姨好热心哦，一直劝我去交警大队自首，说我一定是无证驾驶，怎么解释都没用。哈哈哈，不过最后解释清楚了，她因为不好意思还是给了我五星好评。”苗淼乐观地讲述着自己的囧事。
方来阳听得更加囧了。只是这个故事为什么听着这么耳熟？
似乎……
前两天的某直播里，某位小有名气的网红漫画家，正好说过这个故事。
方来阳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也没心思闭目养神了，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如果……如果这个人真的是鸡丝猫……
方来阳的脑袋里游荡着这样一个猜测。他慢慢挪动着身子，换着姿势寻找能看到司机正脸的最佳角度。
苗淼双手大幅度地操作着方向盘，打了一个大转弯，车道不宽，事实上是不应该这么夸张地大弧度转弯的。
方来阳身子晃了晃，双手撑住车门才没让自己撞在门上。这一晃，脑袋也清醒过来了。
他在想什么？就算这个人真的是，一个小时前还在乐呵呵地发微博秀美食的新任网约车女司机漫画家鸡丝猫，又能改变什么？不就是，能知道这个人长什么样而已，跟他的生活无关的事情，他根本没必要在意。
这样告诫着自己，方来阳静下心来，继续闭目养神。
但是这位女司机的车技，果真如她自己所说的，很差。
在方来阳第十次靠着车门撞到额头之后，方来阳放弃了休息，双眼放空地盯着窗外不断穿梭而过的路灯出神。无法不放空，因为……方来阳发现自己晕车了。
停车往前滚，起步抖三抖。这是评价公交车司机的车技的。现在居然可以放到这位女司机的身上。
每次遇到十字路口红灯要停车的时候，这位可爱的女司机就会一脚刹车踩到底，巨大的惯性让方来阳的胃翻滚不止；等到绿灯的时候，起步又会慢到龟速，踩油门的速度也不匀速，加速加得时快时慢。方来阳紧抿着唇，生怕自己被晕车弄得更加反胃。
“帅哥，你要睡了呀？我空调开得不是很大，你不会冷吧？”苗淼从后视镜里看到方来阳靠着车门睡觉，好心地询问。
“咳，没事。”方来阳轻咳了一声，尽量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不集中在她的车技上。
苗淼专心致志地开车，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半晌，方来阳问：“那个……我能问个问题吗？”
“嗯？”
“就是，你驾照拿到手，几个月了？”方来阳小心措辞。
“……”苗淼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僵，前方一道车灯光射进来，她从后视镜里看清坐在后座皱着眉头盯着窗外的男人，尴尬地笑，“那个……帅哥啊……我驾龄四年多了……”
“……”
“真的！真的！”苗淼看到他错愕的表情，明显就是不相信，急忙解释，“不信给你看我的驾照！”说着，她就要伸手从口袋里掏驾照。
本来车技就差了，又要转移注意力，方来阳有点害怕，急忙制止：“我信你，不用拿了。”
“真的四年了。”苗淼收回手，不死心地强调一遍。
方来阳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我知道我车技不好啦，我一定会好好开的，慢慢就练好了嘛，让你受苦了。”苗淼抱歉地道歉。
“受苦倒不至于。”方来阳叹了口气，“刚吃完饭……”
“哦哦，椅背上的储物袋里有一次性塑料袋，要吐的话可以吐那里哦！”苗淼一只手示意了一下方向，“袋子旁边我塞了一盒薄荷糖，不舒服可以含一颗。”
“……”这是坑了多少人才配备这么齐全的。
方来阳无语地伸手进袋子里一摸，果然摸出了一沓塑料袋，他倒是没有拿塑料袋，而是摸到另一边的薄荷糖，一看牌子，是平时自己喜欢的那款。方来阳皱着眉头前后反复查看着生产日期和外面的塑料薄膜。
苗淼看不见他在做什么，倒是听见了薄荷糖在铁盒里翻滚的声音，笑道：“刚才吃完饭路过一家便利店买的，没开过封的啦，放心吧。”
方来阳戒备心仍是没放下来，最终还是将薄荷糖塞了回去，取出了一个塑料袋，攥在手里，以防自己措手不及地晕吐。
他现在特别理解那些给她打差评的乘客了。
方来阳仰着头，闭上眼睛，长长舒出一口气，缓解自己的不适。
苗淼怕他不舒服，放慢了车速，不断地跟他聊天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帅哥，你做什么工作的啊？”
方来阳微微睁开眼，有气无力：“卖车的。”这只是他公司的其中一条营业线。
“哦哦，在4S店工作啊，啥牌子的车啊？”
“……”该怎么告诉她，他是管4S店的。
“帅哥这音乐行吗，会不会嫌吵？”苗淼车里放着日本摇滚乐队的歌，热血得很。
“随便。”
“那就好。”
“对了，帅哥……”
有人在安静的空气里说话反倒加重了他晕车的不适感，方来阳不耐烦地说道：“能安静点吗？”
“啊……抱歉啊……”苗淼一噎，尴尬地道歉，“我只是想转移你注意力……”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重，方来阳有点过意不去：“谢谢了。”
“没事。”苗淼语气恢复了轻快。
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一路苗淼都不敢再讲话了。两人再没有交流，车子驶入了凤城公馆所在的街道。
凤城公馆比较偏，浮城最大的高尔夫球场就在附近。现在，整条街两旁的香樟树树叶子顶端长满了一球一球的果实。雨渐渐从细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中雨，路面上不停有反光的水洼，挑战着苗淼并不好的视力，对面来车的远光也不断刺激着苗淼的视觉神经。
在快要到达小区门口的时候，前方一块闪着红色大叉的标志牌出现在眼前，挡住了去路。标志牌后面是一整排的路障，原来此地正在修路。
苗淼踩下刹车，一个急刹，车子骤然停下。因为惯性，苗淼和方来阳都往前冲了一下。
“这……”苗淼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将车停靠在路边。
凤城公馆在山脚，风景很好，来往的人也不多，很清静，这就是传说中的富人区，苗淼从来没有进去过。她是第二次来，不久之前来的时候，车子还是能顺顺利利通过的。
苗淼不好意思地回头：“帅哥啊，不好意思……”
方来阳差点撞到副驾驶座的车椅后背上，苗淼这一喊，他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应道：“刹车缓和点。”
“噢，下次改，我就是一有什么事就慌嘛。你看……这路……”苗淼理了理帽子，指着前方的路障。
“昨天开始挖的，铺设新的水管，本来你早点叫我，我就让你开去另一个门了。”方来阳倒打一耙地说道。
苗淼也没有责怪方来阳一开始就没说清楚是哪个门，反倒是抱歉地说道：“那怎么办，我绕路去另一个门？”
“算了，就在这里下吧。”方来阳急于下车保命。
“可是车子开不进去，只能麻烦你多走一小段路了。”
方来阳有些意外对方的好脾气，点点头：“嗯，没事。”说着，就要打开车门下车。
苗淼急忙喊住了他：“帅哥，等等哈。”
方来阳扣在车门把手上的手一顿，回头看驾驶室上的苗淼，就见她解掉了安全带，一只手趴在副驾驶室车椅上，一只手打开副驾驶室前方的格子，搜寻着什么。
“咦，怎么没有呢，我明明放了的？”苗淼轻声嘟囔着，抬头对方来阳抱歉地笑道，“对不起啊，再等等。”
方来阳皱着眉看她摸黑找东西，好奇她找什么东西，一伸手，够到后视镜上的车内灯开关，“啪”的一声，车内一片明亮。
“啊……”苗淼眼前一亮，光线虽然不算很亮，但仍旧让苗淼的眼睛刺了一下，缓了片刻后才适应光线。她抬着头，视线慢慢恢复正常后，清晰地看到了方来阳的正脸，心跳漏了一拍。
柔和的黄色灯光下，男人温和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关切，剑眉星目，英气十足。挺直的鼻梁下，微抿的薄唇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明明是一副霸道的生人勿近的长相，但此刻在柔光柔化的作用下，却莫名带着温柔的气场。
苗淼咽了下口水，感觉脸颊微烫，低下头，轻声地感激：“谢谢了。”
有了灯光，苗淼立刻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她从格子里翻出一把甚至都不足方来阳巴掌大的铅笔伞，坐起身，长长呼出一口气，将伞递给方来阳。
“下雨了，拿去撑吧。”苗淼扭着身子，一只手靠在副驾驶座椅背上，一只手递着伞，因为害羞，脸上带着点红晕，但是却大方地直视对方，扬着一个灿烂的笑脸。
这个笑脸在当下阴雨的天气里，在一辆被挡住去路的汽车内，就仿佛是今天的第一道阳光一样，直接照进了方来阳的心里。女孩的脸圆圆的，眉毛弯弯的，笑起来圆圆的杏眼也弯弯的如同月牙儿一样。她的笑容非常有感染力，露着八颗整齐的牙齿，嘴角的弧度仿佛是一艘小船一样，在月光下直接摇入了心房。
刚才他这么失礼地对待她，抱怨她的车技，她居然仍旧这样友好的态度对待，方来阳心里很过意不去。
他略带惊讶地看了眼铅笔伞，抬头凝视着苗淼的笑脸，勾起嘴角，微笑道：“那你自己呢？”
“车后座还有呢，放心吧。”苗淼耸耸肩。
方来阳也没推辞，伸手接过伞，手握住伞身，才能切身感受到这把铅笔伞的小巧，不自觉轻笑一声：“开车还送伞啊。”
“这叫为人民服务，嘻嘻。也算是道歉礼啊，让你晕车了，还吵了你一路。”苗淼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方来阳轻笑一声，摇摇头：“没事，我也失礼了。谢谢你了。”
“不用谢哈，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就是最大的感谢了！”苗淼红着脸，竖着五根手指摇晃。
“……”看来是为了五星好评啊。
方来阳侧过身子开门，听到这句话，垂着脑袋无奈地应道：“嗯。”却忍不住想笑。
打开车门的时候，方来阳想到了什么，回头对苗淼说道：“有空换个柠檬味的车内香水，清新点，能缓解乘客的晕车不适感。薄荷糖……应该没人敢吃陌生人的。”
苗淼听到这话，睁大了眼睛，用力点头：“嗯，知道了，谢谢。”
苗淼在车内目送着方来阳，看着他撑开她送的那把铅笔伞，像是闲庭信步一样，施施然地往小区大门走去。
虽然帅哥乘客的走姿很帅，很赏心悦目，但是……她送的那把伞，好像真的太小了，堪堪遮住那人的肩膀而已。苗淼心里觉得有些愧疚。而且上面印着的粉红碎花，特别违和。
将车内灯关掉，苗淼确认已到达目的地，三十六块车费顺利到账。十三分之一的晚饭钱回收成功！苗淼抬头看着方来阳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门口，有点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虽然对方答应给五星好评，自己还是服务不到位啊。什么时候能让大家真心实意给好评呢？
苗淼看着手机上显示的自己的司机收入，握拳——不过，还是赚钱最重要！她将车掉了个头，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家。
站在门卫处，目送那辆白色车子缓缓离开，方来阳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苗淼将伞递给他的时候，配上苗淼干净可爱的笑脸，方来阳感觉自己心脏突然一颤。
这种感觉陌生得很。但是方来阳很确定，如果鸡丝猫就是这个小姑娘的话……
他很开心，也很庆幸。
真是一个好孩子，他果然没喜欢错这个漫画家。
方来阳勾着嘴角，心情颇好地冲门卫点点头，走进了小区。
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插在裤袋里，手突然一顿，摸出一个一次性塑料袋出来。
“……呵。”方来阳忍不住笑了。
门卫大叔在岗亭里情绪复杂地凝望着方来阳的背影。
方先生这高大英伟的身姿，顶着一把不足他肩膀宽的小伞，伞面还印着粉红色的小碎花……方先生这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怎么这么狼狈啊？
门卫大叔同情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有钱人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