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颖拉了拉上身的的确良短衬衣和黑裙,将两条麻花辫子甩去身后,蹬蹬爬上长安街筒子楼的二楼。
远远地,就听到姑姑——肖淡梅的撒泼大嗓门。
“大宝,你咋把五花肉都给吃了?!要死啊?!也不分一点儿给老娘!”
肖颖的父亲叫肖淡名,是地道的惠城本地人,高中毕业后下乡劳作了十来年。
下乡时他跟同行的知识青年柳青青两情相悦,结婚几年后生下女儿肖颖。
肖淡名和妻子后来被分配去钢铁厂当工人,一家三口随着厂子搬去南方的济城,极少回惠城这边。
直到一年多前肖颖考上了惠城新城区的“信息学院”,父母亲送她北上读书,并拜托姑姑一家子照顾肖颖。
姑姑欢天喜地应下,转身却立刻跟父亲抱怨说家用不够。
肖淡名心疼女儿寄人篱下不方便,每月的月底都会寄给妹妹四十块钱补贴伙食费。
姑姑一家子的收入全赖姑丈在氮肥厂领的五十块工资过活,本来紧紧巴巴的。多了四十块,就算天天吃上肉也没问题,可肖颖却几天也吃不到一块猪皮。
姑姑故意瞒下伙食费的事,天天将一大堆家务丢给肖颖。
肖颖觉得住人家吃人家的不好意思,每天放学进屋就卯足劲干活。
表哥林大宝吧唧吸着手指,满嘴的油渍。
表姐林云宝扑上前,抢了最后两块五花肉,一边啃一边气呼呼抱怨:“妈!哥都通通吃光了,我就捡了一点儿渣滓!太不公平了!”
肖淡梅胖手叉肥腰,扬起双下巴骂:“都闭嘴,快吃光!一会儿颖颖要回来了。”
“嘭!”门被用力推开了!
屋里的三人吓了一跳!
林云宝立刻扭过身去,迅速将剩下的那块五花肉塞进嘴巴。
林大宝慌忙伸手,将肥油油的嘴巴胡乱擦了擦。
肖淡梅换上笑脸,笑眯眯道:“颖颖回来啦!你去把阳台的衣服洗了晾上,一会儿再开饭。”
站在门口的肖颖打量眼前熟悉的狭窄筒子楼,残旧墙面破窗户,脏兮兮的老旧家具,当年在这里受尽各种屈辱和陷害的场景先后涌上心头。
肖淡梅见她没动,催促道:“去后阳台洗,快去!”
“不行。”肖颖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缓慢摇头:“我的手扭伤了,干不了活。”
“啥?!”肖淡梅皱眉问:“怎么扭伤了?伤哪儿?让姑姑看看。”
肖颖避开她的大肥手,垂下眼眸低声:“您问表哥和表姐吧。”
林大宝兄妹听罢,惊讶瞪眼。
奇了怪了!平常捏着耍着玩的软柿子竟敢跟妈告状!
肖淡梅听罢,虎着脸瞪向他们兄妹,大嗓门拉响:“咋回事啊?!你们欺负颖颖?”
林大宝吓了一跳,转身溜下楼,剩下一声远去的吆喝:“我没有!不是我!是云宝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