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丧气的回到办公室,沈攀坐在转椅上扭来扭去,最关键的地方被打断,就像和女朋友在一起,该亲的都亲了,该摸的都摸了,到之后入港的时候女朋友把你强行推开,这得让人有多难受是个男人恐怕都清楚。
无聊得坐立难安的沈攀揣摩着那份来不及翻阅的结案陈词,猜测着各种的结果。桌上的电话猛地振铃起来,沈攀连忙伸手抄起靠近耳边,他都还没说出一个字,对面传来了那个让他有些咬牙的声音:“沈攀,来我办公室一趟。”
队长召唤,沈攀也不敢磨蹭,起身出门拐到隔壁敲门。几分钟之后,沈攀又无精打采的从队长办公室走了出来,他还以为有什么好事,例如给他分组之类的,没想到就是问了问他这一百天的状况而已。
站在大办公室门口,沈攀抓住把手正要拧动却又停了下来。想了想,他恨恨地握起拳头使劲的捏了捏,转身一脸悲壮的又敲开李振铁的办公室。
“还有事?”李振铁带着疑问道,难道这小家伙是真的没耐性了?李振铁一贯相信,想要成为一个好的刑警,耐性是第一要素,所以他从来没有更改过刑侦大队新人坐冷板凳这个规则,原因就是在这里。
“队长,我、我……”进来之前沈攀是拿出了上刀山、下火海的决心,但真的和李振铁面对面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李振铁微微带着丁点笑意看着他,也不说话,沈攀强制让自己镇静下来,虽然他已经面红耳赤,但好歹这一次说话流畅了许多:“队长,我想申请你开个批条去档案室翻阅以前的一些卷宗。”
“哦,为什么呢?你有理由说服我吗?”李振铁继续的不动声色,手里一支笔在指间转来转去,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开了口就好办,沈攀的勇气也随之回归到身体中,他抬起头,红着脸正视着这位多年前就久仰大名的神探:“我认为实际案例比书本对我的帮助更大,在学校几年类似的书籍看得太多,还不如从实际案例中领略各种的侦破技巧有用。”
顿了顿,沈攀觉得自己说得太空洞,缺乏说服力,他又补充道:“例如今天我看到的去年那个断头案的卷宗,在缺少各种线索的情况下都破案了,我觉得自己要学的就是这些。”
“断头案,嗯,我知道。”李振铁愣了楞,手里的笔转动速度加快了一些,他忽然反问沈攀:“你怎么知道破案了?”
“那不是有结案陈词吗,我只是没来得及看。老王头说必须要你开批条才能把卷宗拿回办公室,所以我想申请一张。”沈攀不明白李振铁的反问是什么意思,更没察觉到李振铁转笔的动作加快是什么意思,当然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吐露实情。
“呵呵,结案陈词啊……”拖着长长的语调,李振铁的感慨让沈攀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说不出来的感受,这是有点阴阳怪气吗?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了事。
“行吧,我给你开,不过隔一段时间我就要考考你,看你究竟学到点什么。”没再往下说,李振铁爽快的撕下一张便签写了一行字,又从抽屉里拿出公章重重的印上。
沈攀是乐坏了,他做梦都没想到平时一向严肃的队长这一次会这么好说话,没有半点的咯噔。
弯腰扎扎实实的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沈攀退出去轻轻的带上门,然后他“嘿”的笑出声来,几乎是飞跑向档案室,趾高气扬的把批条递到老王头的手里:“王叔,批条,现在我可以拿走了吧”
“可以,不过当天必须归还,第二天早上可以再来领出去,规矩你懂的”老王头却是见得太多这些小年轻的冲动与激情,他乐呵呵的接过批条放进一个专门的小铁皮盒子。
………
结局嘛,总是最吸引人的。点上烟,给茶杯续满水,沈攀呼了一口气,带着某种激动的情绪翻开卷宗直接抽出那张结案陈词的硬皮封面。
结案报告:本案现场未能勘察到凶手留下的任何脚印、指纹及DNA,经走访排查未能寻找到任何目击者,经调查死者周边人际网络及家庭关系未能寻找到有效线索,故暂且搁置,留后待查。
沈攀看着眼前的结案陈词,眼睛都瞪大了,居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冷冻案呐!
冷冻案是一个近些年才兴起的舶来词,国内早些年习惯称之为“悬案”。冷冻案一般指的是两种案件:第一,找不到线索没法追查的案件,时间长了只能是挂起;第二就是有犯罪嫌疑人但是证据不足,报到检察院铁定被打回来无罪释放嫌疑人的案件,同样是挂起。
既然是冷冻案,沈攀的兴趣直线下降,甚至连里面详细的现场照片和一些勘察报告都不想研究了。他从来不自大,自然也不会认为自己比那些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厉害能干得多,那是脑子进水的中二青年,老警察们既然把这个案件冷冻,必定是有原因的,自己恐怕还没那本事推翻。
沈攀只是有些不明白,冷冻案为什么会使用结案陈词,按照规定这种文件页必须是破案之后才能允许使用的东西,怎么能够堂而皇之的夹在一份冷冻案的卷宗了呢?
带着淡淡的疑问,他本打算合上卷宗,可看看时间离中午下班还有一会儿。回头再看一眼空荡荡的办公室和自家桌上的那两本教科书,得,就当是混时间吧,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翻阅卷宗。
混吧,再混一个小时就吃午饭了……唉,也不知道陈倩他们在现场怎么样了……懒洋洋的想着心事,沈攀百无聊赖的把卷宗里的照片抖落在办公桌上。
十来张照片,大部分是死者的各方位特写,还有一两张是关键环境的拍摄。
外人看着这些照片一定会受到惊吓,沈攀自然是不会有恐惧感的。在学校的实习期间他可是班上唯二有胆量亲手操作解剖刀的两个人之一,而且为了训练自己的胆子,沈攀没少在半夜深更的往郊外荒山孤坟上跑。
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半晌的照片,凭借沈攀的眼力反正是没看出丝毫的疑点。想来也是,真要能从照片上找出疑点,那岂不是说把这个案子挂起来的人是脓包一个。
想要案件的主办人,沈攀特意找到第一页的签名看了下……“哇”。沈攀真的被吓了一跳,居然是李振铁亲自办的案,这让他很是意外……怪不得他去找队长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队长的表现有点古怪,想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沈攀琢磨着。
有队长的大名在上面,沈攀的兴致瞬间被提高了几个百分点,他坐直了身体开始认真起来……嗯,就当自己在跟着队长出现场嘛。
现场调查其实很详细,是陈倩和张玉强亲手做的,可内容让沈攀失望了:死者是死在家里的,那是一套一室一厅一卫的小房子。死者穿着一件长睡衣躺在客厅的中间,沙发上扔着死者的外套,外套里有驾驶证和身份证另带一个短款钱夹,钱夹中的现钞有九百一十八块。
在死者的脚边地板上甩落着两只棉拖鞋,地上有几个血脚印。经查证,脚印是死者的,房子里警察们是全部取证过,没有第二个人的脚印出现,餐桌、茶几乃至电脑桌和键盘上也没能找到指纹。
李振铁最初是照着仇杀的角度去调查的,他调动了整个刑侦大队、辖区派出所和附近两个派出所的全部警力对整个小区进行了走访,没有人看到在相邻的时间点有异常男性初入死者的家里甚至单元。
当然,刑侦大队也调取了小区的监控录像和外面街面的监控,最后扩大调查的时候李振铁还把死者小区附近几家银行和停车场的对着路面的监控也调了出来,同样没有发现有嫌疑的人员。
之所以怀疑是男人,那是根据法医的检验报告来确定的。死者脖颈处的切口非常整齐又没有锯齿痕迹,很明显是狠狠地一刀两断,女人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力量。
还有就是在死者的卫生间的垃圾桶里找到一条被血迹浸泡湿透的大毛巾,经过对比,证实是死者自己的浴巾,血液也是死者一个人的。法医也检验确认这根毛巾就是被凶手行凶时用来垫在死者的脖子下面起到一个防止血液喷溅的作用。
最后,沈攀看了一下李振铁结案之前做的一个统计表:走访了附近居民一千多人,耗时一个月零九天,总共调用人手四十二人……这比起很多经典大案的上规模排查的人次还要多得多啊,沈攀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可就这还没效果?沈攀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结论,说实在的,国内的凶杀案破案率真的比西方要高,其关键之处就在于国内随时可以启动大规模的排查,这种方式在西方看来几乎是无法想象的,那得惊动多少人呐。
合上卷宗,沈攀脚尖抵在地上往后一靠,转椅滑行退开,然后他才看见地上掉着一张纸压在转椅正下方刚才没察觉到的。
弯腰捡起来,沈攀看了一眼,是一张证物单,里面列了几项名目,都是死者家里的一些东西,警方当时认为可能会有线索而扣下的。
闭上眼睛把整个案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发现头绪,沈攀睁眼看看表,得,食堂吃饭去吧下午再来。
摸了摸稍扁的肚子,沈攀把卷宗放进抽屉,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是。
走在走廊里,沈攀仿佛闻到了食堂里饭菜的香味,他加快了步伐。
市局比下面县局和派出所的福利好,警察们中午可以在食堂吃饭,每个人十元钱,管饱,四菜一汤的标准……嗯,是托盘的形式,当然不可能每个人面前摆上四个菜一个汤。
“沈攀。”才到转角,没来得及跳进消防楼梯间,李振铁的声音叫住了他。偷偷的嘟嘴做了个鬼脸,在回身的一瞬间沈攀已经调整好状态笑容可掬的回应道:“李队,你也去亲自去吃饭呐?”
李振铁哑然失笑,他摇着头指了指沈攀:“你这个滑头。我告诉你别想岔开话题,你这个笑话太古老了,我听得都快吐了……嗯,断头案是怎么个情况,我记不大清楚了,你说来听听。”
队长这话一出口,沈攀当然是懂得自己之前太过冒冒失失的说出已经破案的话让李队有些难堪,估计这是找麻烦来了。
他干笑了几声,摸着头顶的寸发,很自觉的认错道:“我先只看到封皮,做事不仔细,我错了,队长。那是一个冷冻案,没线索的……呃,队长,我看上面是你的签名,难道你都没找到线索吗?”
这脸打得,年轻人还是没学会怎么说话呀,李振铁的身子不起眼的晃了晃。
凝神看了一眼这个自己亲自招来的警校这一届最出色的学生,李振铁抛开那隐隐的不愉悦,他有他的目的,并不介意给沈攀多说上几句:“没线索,我和队里所有人都没能找到哪怕一条线索,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试试,我给你这个权力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