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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凡·高先生

第3章 我的凡·高先生

我见尤甜| 哑树| 发表时间: 2020/09/10 09:55

二〇一二年,是个意义非凡的年份,传说中的世界末日。有人幻想着在最后的时间里能到月球上去,而有人争分夺秒地想着告白。这一年,罗纳尔多退役,许多粉丝开了一瓶又一瓶的啤酒,抱在一起彻夜痛哭。

这一年,池姜几乎是零距离地接触到了自己喜欢的职业和人。地球悄悄转动,不知道转到哪个点,怦然心动的心情就发生了。

池姜坐在寝室对着镜子认真地化妆,眼线有一丁点画歪了,她都要拿笔重新来过。她手法娴熟,动作利索,化出的妆容精致又妥帖。

池姜今天给自己化了个稍微素雅点的妆,可是降不住她长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细细长长的眉毛,简直就是老电影里走出来的香港女明星。

“姜妹,你这化妆技术太厉害了,人都变美了。”室友不停地感叹,“照我说,你还面试什么实习小记者啊,直接直播化妆啊,日进斗金。”

另一位室友施施盘腿坐在椅子里,她体形庞大,肩膀上的肉一层层的,架不住她还在不停地吃薯片:“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没追求吗?还有,她是因为底子好,不是因为化了妆才这样的。”

宋佳佳被她噎个半死,只得冲过去抢她的薯片吃,明明吃得很急呛到了,宋佳佳还挑衅似的看了施施两眼。

施施不说话,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回看了一眼,转身去拿桌上的手撕牛肉干。池姜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笑着说:“我要走了,等我告捷归来请你们吃大餐。”

“我要吃东门那家的火锅。”

“加五斤大闸蟹!”

“没问题。”池姜朝身后挥了挥手,步伐轻快地离开了寝室。

池姜还在读大四,正是出去锻炼的好机会。当收到FNC(枫市广播电视台)的面试邀请时,她激动了好一阵子。

池姜站在校门口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叫了辆车,刚好今天周末,进市区的人比较多,叫车也费了好长一段时间。

一辆银白色大众缓缓开来,池姜坐上车的第一句话就是:“到市区的广播电视中心,麻烦您快点。”

开车的是个中年司机,他一边掉头一边应下来:“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迟到的。”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比如堵车。他们从高架桥下来之后就一直堵在新约站,池姜亮起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急得手心冒汗。

面试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就是守信,这个是给面试官留下的第一印象,十分重要。

好在只堵了十五分钟左右,道路开始畅通。车子开到三叉花园那段路时又堵得不行,池姜心里焦急,不停地催促司机。

司机一看路况,立即打了方向盘抄了近路。偏偏池姜就是这么背,眼看快要到达广播电视中心的时候,车却撞上了一辆银灰色的布加迪,直接追尾,蹭掉了对方的一块漆。司机猛地一刹车,池姜的脑袋随着惯性撞回椅背,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池姜看着司机第一时间下车跑过去跟那辆布加迪的主人道歉,掏出手帕不停地擦汗,一脸的诚惶诚恐。

池姜低头思忖,事情因她而起,司机要不是为了不让她迟到也不会抄近路,说来说去这都是她该担的责任。

池姜解开安全带,捋了一下稍微有些乱的发型,推门下车。她走过去对还在解释的司机说道:“叔叔,谢谢您送我来,这事我来负责吧。”

这会儿司机大叔的电话又振个不停,他从裤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塞到池姜手里,喘着粗气说:“行,姑娘,我这会儿有点急事先走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可以打我电话。”

池姜接过名片笑了一下,正思忖着,那辆布加迪鸣了几下喇叭,显示主人的不耐烦。最后,对方直接打开车门走下来,身姿挺拔地站在车旁盯着池姜的方向。车主穿着一件烟灰色连帽衫,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墨镜,神色冷峻,看不出喜怒,却给池姜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刚下过雨,地上还是湿漉漉的,池姜快步走上前,岂料不小心踩中了一个泥水坑,几个泥点溅到了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上。

干净没有一丝褶皱的裤管和衣服立刻被溅上了几个泥点,对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没等池姜说句对不起,他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你先在这儿等着。”

说完,他就回到车上,并从车上赶下一个和池姜年龄相仿的年轻姑娘。女生嘟囔道:“有洁癖又龟毛,难怪没有女朋友。”

女生梳着一个可爱的花苞头,嚼着口香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嗨。”

池姜还没来得及应声,旁边就发出甩车门的声音,刚才那个年轻男人以为自己在走时装秀吗?他已经脱下了刚被弄脏的衣服,套上了一件黑色的T恤。

隔着一副墨镜,池姜好像看到了一种类似于讥讽的笑容挂在他脸上。只见那男人从鼻孔里发出轻哼:“弄脏我的衣服怎么办?”

“不好意思,要不我拿去干洗或者赔给你。”池姜看他这副模样也懒得客气,态度不卑不亢。

墨镜男一副懒得计较的样子,直接把装在袋子里的衣服扔进垃圾桶里,在空中留下一个利落的抛物线。只听他用一种施舍的语气说:“算了,也就二百五十块而已。”

池姜轻呼了几口气,强忍住回骂的冲动,转过头对那个女生说:“你好,非常抱歉,我刚好像看到你们车后面被蹭掉了一块漆,因为我有急事要处理,先打保险公司电话报案,我负全责,到时定损。还有那件衣服的钱。”

池姜态度诚恳,说出了她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她以为对方至少会刁难和骂两句难听的话,没想到花苞妹妹扬起笑容:“好啊,刚好我手机没电了,麻烦你加下我大哥的微信。”

“陈思渺,是不是皮痒了?”年轻男人侧过头扬了扬嘴唇,给了她冷冷的一记眼刀。

花苞妹妹立马怂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姐姐,我手机又有电了,我加你微信之后联系你吧。”

“……”

池姜忙点头,拿出手机扫了花苞妹妹的微信后,再次向他们道歉鞠了一躬才离开。陈思渺看着她急促的步伐,扭过头一脸的认真:“大哥,我觉得她长得像我未来的嫂子。”

被称作大哥的男人双手扣在方向盘上,透过茶色的墨镜看着池姜离去。她穿了一件简单的衬衫搭了一条长裙,孔雀蓝的裙子随风飞扬,在他的视线里渐渐消失变成一个点。

“呵,上次看见在街边高喊着‘洪湖水浪打浪’卖袜子的女生,你也说长得像我女朋友。”陈烬一脸的讥诮。

陈思渺讪笑了两声:“我这次是认真的。”

对方冷笑了一声没再理她。

FNC大楼,池姜站在楼下仰望,几个烫金大字嵌在高楼大厦里。她仰头看着,心里升起了一种肃穆之感,池姜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推门而入。

广播电视大楼整洁如新,员工们穿着职业套装、戴着蓝色工作证,个个行色匆匆,扛设备的一边连线一边往外走,演播厅负责采访的主持人也是手握着一杯咖啡匆匆上楼。前台小姐则礼貌地询问池姜是否有预约。

池姜感觉这栋大楼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一颗小小的螺丝钉,在共同维持新闻中心的运转。

池姜被人事小姐领进一间空办公室做了约三十分钟的试题,主要是考核她的新闻知识技能和专业素质。池姜这会儿刚做完试题还没缓过神来就被喊话说要面试,以至于她进去的时候手心出了一层汗。

面试区依次坐了三个面试官,室内过于安静,弄得气氛有些紧张。池姜灵机一动,用英文做了个自我介绍来博取面试官的好感。

一位正对着池姜的女面试官低头看了下她的简历,毫不留情地批评:“听说你迟到了,知不知道新闻工作者最注重的就是时间观念,很可能迟到一秒你就错失一条价值极大的新闻。”

池姜只得鞠躬道歉,也不能去辩解什么,因为迟到就是迟到,这是一个既定的结果。

女面试官板着脸提出了第一个问题:“如果调派你去一线采访,要做什么准备?”

“一是订酒店和机票,确认线路;二是领设备,信息确认;最后是做功课。”池姜思索了一会儿说出口。

一位长相严肃的男面试官接着提问:“在新闻媒体工作者中,包括但不限于体育行业,你最崇敬的是谁?”

池姜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地说道:“法拉奇。”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选择当一名体育记者?”另一个男面试官抛出这个问题。

池姜愣了愣,虽说这是一个很常见的面试问题,她却不想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直接用一种十分认真的语气说道:“因为很喜欢一名职业运动员,想亲眼看他亲吻国旗,共同见证他的荣光。”

空气静默,面试官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气氛僵持。忽地,面试区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嗤笑声,带着几分嘲讽。明明这笑声不大,但在这过于安静的氛围中就显得有些刺耳了。

池姜循着声音的来源处看过去,先前那个一副我谁都不关心的布加迪面瘫脸居然出现在这里,还悠闲地坐在角落里用iPad录她!

池姜脸涨得通红,这种做法简直就是在凌迟她,被人堂而皇之地知晓了少女心事,再联想到之前还被这个面瘫男变着法儿骂二百五。她盯着眼前这位戴着过于夸张的茶色墨镜以至于把脸盖住了大半的男人,冷声问道:“你为什么拍我?”

男人挑了挑英俊的眉毛,嘲讽似的“啧”了声,起身把iPad递给其中一个面试官,一脸的嫌弃:“老季,录好了,以后要我来给你打杂也不是不可以,按分钟收费。我还有事先走了。”

池姜看着眼前这个人伸出长臂将连帽衫后面的帽子扣在脑袋上,板着一张漂亮的棺材脸从她身边擦过离开了面试区。

池姜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位被称作老季的面试官一脸的尴尬,他咳嗽了几声道:“池小姐,这次面试就到这儿了,之后我会以电子邮件的形式通知你面试结果。”

池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

人事小姐说面试结果要三到五天才能出来,池姜忙点头并表示感谢。她走出FNC大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下这栋大楼。这次面试,池姜连及格分都不敢给自己打,再加上遇到个面瘫脸,更是破坏了她的好心情。

池姜回到寝室的时候,刚坐下没两分钟,还没从失落的情绪中缓过来,门口就风风火火闯进一个女生。一米七二的个子,一头短发,英气十足,杏眼长腿,用北京话来说就是飒蜜儿。这位飒蜜儿的长相可以用俊俏来形容,加上性格豪爽,在校从来不乏追求者,她却一一拒绝。

因为她是永远的单身主义。

廖靖希一屁股坐下来,直呼了句:“水。”

“姜妹,面试得怎么样了?”廖靖希问。

池姜倒了一杯水给她,叹气:“别提了,估计没戏。”

廖靖希刚想安慰她两句,就听到池姜发出一声惊呼:“靖希,最新消息,击剑神话三天后去新约市参加击剑赛,资料显示烬哥和我们是活在同一座城市,我想去为他加一下油,所以……”

廖靖希还没来得及冷笑出声就被来电铃声打断,她打了个抱歉的手势,接起电话。不出三秒钟,她的眉毛便皱在一起:“你去跟那个小子说,那天不把演出场地空出来就等着被揍吧。”

对,廖靖希不仅是个单身主义者,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当红乐队的主唱,但她为人低调,校内只有小部分人知道。这也是池姜喜欢她的一点,不仅如此,两人气场还相同,什么都能聊到一起。

“去机场堵人这种花痴行为我可干不来,”廖靖希冲她挑了挑眉,“要花痴也是别人花痴我。”

“但是为了我家宝贝,哪有不去的理儿。”廖靖希话锋一转,还朝池姜抛了个媚眼。

池姜配合地给了个飞吻。我们廖大小姐可是个坐不住的主,在寝室待了没两个小时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之前,池姜都是通过电视媒体、杂志接触到陈烬,他也会直播,但是次数较少,不是直播他的击剑比赛就是平时的运动训练,极少看到他直播日常的生活,也从来没近距离接触过他本人。

除了多年前的那次相遇,陈烬居高临下地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是难得的温柔,叫她“小孩”。

陈烬他们去新约市那天,池姜和廖靖希混入粉丝中为他们送机。廖靖希对此嗤之以鼻,笑了一声:“我对他没兴趣,粉丝不是你吗?是谁老熬夜看他打比赛的,校门口那卖杂志的老头一见到你眼睛就眯成一条缝……”

“……”

池姜她们准备得仓促,应援服也没来得及买。池姜穿了一件湖绿色掐腰连衣裙,混在人群中实在打眼,不过粉丝们无心关注她们,一直站在原地等待陈烬的到来。

约一刻钟后,人群中不知道谁发出一声激动的尖叫:“烬神来了!”池姜顺着那女生的手势望过去,一群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往前走,旁边还跟着几名工作人员。

“快点啊,赶快去要签名。”粉丝惊呼。

池姜凭借之前在视频看过的人像记忆,在一群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中辨认哪个是陈烬,她又有点近视,只得眯着眼来辨别。她发现里面有个身高约一米八七的年轻男子,一件简单的白T恤松垮地套在身上,露出的精致锁骨与下颌连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下身搭的是磨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破洞牛仔裤,像极了老旧的信笺,整个人散发出的干净清冷的气息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

池姜在不远处目测了下陈烬的身高,拿站在她前面的廖靖希,还有她自己的身高来比,三人活脱脱地组成了一组最强Wi-Fi信号啊。你说这人没事长那么高干吗?这么多女生都往陈烬身上凑,怕是她们自己的手机信号不强吧。

池姜这会儿忽略了自己也是去寻找信号的事实。

这边的一个正太脸击剑运动员搭着同伴的肩膀,叹了一口气:“看到没,人群中应援横幅最小的就是我的粉丝。”

同伴一把甩开他的手,有些痛心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烬哥的魅力,上次比赛完有粉丝过来找老大要签名,发现他不在后退而求其次要了我的签名。因为是我,她居然拿了张草稿纸出来让我签,背面还印着《中学生守则》,而我很没骨气地签了。”

陈烬本是低着头在玩手机,他回头看了同伴一眼,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问:“你们很喜欢签名?”

“不喜欢。”两位队友立刻摇头。他们太了解陈烬了,只要他以一种平和的语气提问,多半没什么好差事让他们干。

而他们的另一个同伴,明知道这是重要场合,还穿着一双拖鞋颇为自得地站在一群收拾得无比鲜亮的队员中间。此人叫张加鹤,也是风之光队的成员之一,为人散漫,身上散发着一种愤世嫉俗的气质。

比如现在,他看着一大群冲过来的女生,即使其中也有自己的粉丝,却依旧冷哼了一句:“花痴。”

这边,一大群粉丝疯狂地朝陈烬他们所在的方向追去,池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姑娘推搡着往前走,瞬间就和廖靖希冲散了,被人群带到了最前边。

池姜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偏偏今天又穿了中跟凉鞋,不知道谁还猛地推了她一把。池姜一个踉跄朝前扑去,混乱中,有人上前来及时攥住了她的手臂。

虽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但她因为惯性撞上了某个硬邦邦的胸膛,太硬了,池姜被撞得眼冒金星,痛得眼泪直掉。

对方的胸膛坚硬又滚烫,身上散发着带点涩意的佛手柑与冬日薄雪的味道,清冽极了。空气忽然变得静默,隐约中,她好像听到了女生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对方一把将她拎正,声音干净得如黄昏里的琴弦,询问道:“没事吧?”

池姜捂着撞得发酸的鼻子,泪眼汪汪地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中,池姜大吃一惊,眼睛瞬间瞪圆,呆呆地看着刚刚救了她一命的男生。

陈烬也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扯了扯嘴角,低头看着眼前身高只到自己胸前的女生,巴掌大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眼神惶恐,卷曲的眼睫毛还衔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陈烬极快地扫了她一眼,发现她白皙的右脸颊上画着一颗红色的爱心,手里还拿着他的橙色应援横幅。

池姜被盯得不知所措,橙色应援横幅是出发前廖靖希塞给她的,廖靖希还煞有介事地说:“你得有个真爱粉的样子,不能被那群花痴给比下去了。”而脸颊上那颗红色爱心则是池姜用唇线笔一笔一画地画上去的。

陈烬轻轻地笑了一声,听得池姜耳朵发痒,只见他薄唇一张一合,还故意咬重了那两个字:“粉丝,嗯?”

“不是故意碰瓷的吗?”男人一副冷嘲的语气。

旁边的正太脸队员还不明情况地哇哇大叫:“老大,你多了个粉丝有什么稀奇的,全天下都遍布你的粉丝。”

陈烬并不理会她,从口袋里掏出根棒棒糖,利落地将包装纸撕开,将糖含在嘴里。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看起来高冷无比的人,却叼着根棒棒糖随意地站在粉丝面前。

池姜有些欲哭无泪,追星是没什么稀奇的啊。稀奇的是,这个她追了那么多年的精神偶像竟然是前几天害她出糗的男人,也是她吐槽了无数遍的面瘫男!

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这和网上报道的人设不符啊。

但没人觉得怪异,粉丝还用激动到不行的声音说:“原来这是烬神的最爱啊,看起来好萌。学到了新技能,以后我要为他开间糖果店。”

池姜觉得自己的世界观碎了一地。

这时,陈烬身旁的工作人员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大概是催促他要登机了。陈烬敛了神色,用一副平常的语气对粉丝说:“谢谢你们来看我们,放心,比赛会赢给你们看的。”

剩下的队员给就近的粉丝签了名安抚好他们的情绪后,由工作人员维持秩序送他们去登机了。陈烬走的时候依旧板着一张脸,朝后潇洒地扬了扬手。

留在原地的粉丝摸着胸口说:“烬神好温柔好温柔,我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是啊,长得帅就算了,性格还这么好。”一个高个子的女生痴痴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池姜呆立在原地,心情不亚于坐了过山车般忽高忽低,直到被人扯着往外走她才回过神来。走出机场,廖靖希才放开她的手。池姜揉了揉发酸的手臂:“靖希,你干吗急着拉我出来?”

“要不说聪明的姜妹遇上男人脑子就不够用了,”廖靖希轻弹了一下她脑袋,一副看破世事的语气,“你刚才可是在众目睽睽下对烬神‘投怀送抱’,那些女粉丝肯定想快点扒了你的皮。”

“都怪那些花痴女害得我摔了一跤,刚才有个臭小子扶了我,”廖靖希气得龇牙咧嘴,“一想到被男人碰了我就浑身不舒坦,等会儿回去我要洗十遍澡。”

池姜有些失笑,廖靖希的厌男症就是这么恐怖,虽说乐队里有男成员,但也是相识已久的。廖靖希喜欢把自己圈定在一个熟悉的圈子里,如果中途有陌生人闯进来,她便会习惯性地抵触。池姜大概知道一点原因,好像是她被前男友抛弃过,对男人彻底丧失了信心,加上自身性格如此。

幸好廖靖希还沉浸在对刚发生的事情的骂骂咧咧中,没有注意到池姜早已红透的耳根。

快到学校时,廖靖希才发现池姜的不对劲,侧头拉了一下池姜,直接问:“姜妹,你怎么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该不会是一眼定终身了吧,我跟你说男人就是坟墓,我不希望你早亡。”

池姜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说不上。毕竟粉丝第一次见到偶像真人吗,你想想,要是艾玛·沃森站你面前,你什么反应?”

“哪会像你这么淡定,我会当场心跳加速,然后晕过去吧。”廖靖希设想了一下,“不过你怎么拿我女神和那些凡夫俗子相比?”

这周恰逢五一,因为连着周末,池姜学校连续放了四天假。池姜的室友大部分都是本市或者邻市的,有的选择回家,有的出去陪男朋友了。廖靖希有询问过池姜的假期安排。

池姜看着手边的书头也没抬:“待寝室呗,还有图书馆。”

“要不去我那儿凑合一下,”廖靖希知道她家里的一些情况,建议道,“晚上带你看我演出,嗨个三天三夜。”

池姜把手边的单词书折了一个小角,打趣道:“得了吧,太闹腾,下次吧。”

廖靖希也不勉强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待真正放假那天,室友都走了之后,偌大的寝室显得空荡荡的,池姜也不觉得落寞。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个人生活,再说假期也没哪儿好去的,还不如待在学校多看两本书。

窗外沾着湿气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一片斑驳。池姜把窗帘拉开,让日光铺进来,卷起了细小的尘埃。

她把床单、被套拿去洗衣房清洗,放进去的时候还加上了青柑味的洗衣液,一时间,青柑淡淡的麝香味飘浮在空气中。忽地,池姜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陈烬的那张脸。其实,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想起他了,只是每次都故意忽略脑海里的那张脸而已。

池姜想起那天在机场见到的那双漆黑的眸子,他下巴处还挂着黑色的口罩,一脸痞笑地看着她:“粉丝,嗯?”

那是一张让人难以忘记的脸,只可惜,他看起来好像不记得她了。从前几天遇见他发生了一系列倒霉事后,到后面暗自吐槽这张高冷的面瘫脸,可换了是陈烬的脸之后,好像就没那么讨厌了。

甚至只要一想起他的脸,还会有一种心痒痒的感觉。

池姜打开水龙头冲了下满是泡沫的手,决定做点什么冲淡心里的这种感觉。

池姜回到寝室,拿出手机登上微信。

她点开花苞妹妹的对话框,对方的头像是一只黄色的可达鸭。

池姜在心里想了一下措辞,才开始编辑短信:你好,我是池姜,上次不小心蹭了你车的那个。因为之前有事情在忙,就没有和你商量赔偿的事,这两天你看是否有时间约出来见一下面?

池姜在点击发送前还添了个笑脸上去。

可能是对方正在玩手机,迅速回复响起的提示音差点吓了池姜一跳。池姜点开一看,对方好像很激动的样子:好呀好呀,下午我们可以约。还附加了一个可爱的表情,接着又发来一条见面地址的信息。

下午出门的时候,池姜稍微打扮了下,挑了件复古纯色裙,用卷发棒烫了下发尾。见面的地点选在一家较偏的咖啡厅,但胜在安静,环境舒适,只有潺潺如流水的钢琴声和客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花苞妹妹提前到了,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咖啡厅,看见池姜到来时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池姜看见花苞妹妹招手便走了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她把菜单递给花苞妹妹,笑着问:“你喝什么?我请你。”

花苞妹妹点了杯摩卡,而池姜只点了一杯白开水。

花苞妹妹瞪大眼睛:“哇,果然仙女是只喝露水的吗?难怪池姜姐姐身材这么好。”确实,池姜的身段很好,明明是一条没有抽绳的裙子却显得腰肢纤细,还长了一双大长腿。

“没有,是我习惯了喝白开水,偶尔也会喝点别的。”池姜解释道,随即看向她,“对了,你叫什么?”

花苞妹妹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眼睛弯起来:“我叫陈思渺,以后你就叫我渺渺吧,之前坐在车里冷着一张脸的是我亲哥。”

池姜将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把心里预备好的话说出来:“渺渺,那辆车子的事,你可以拿维修单给我,我这边赔偿给你。”

布加迪蹭掉一块漆的维修费用不是一笔小数目,池姜虽然还是个学生,但她妈妈这些年打到她账户上的生活费之类的,存起来也有不小的一笔。

陈思渺忙摆手,推辞说不用。池姜有些哭笑不得,没见过这么善良不差钱的车主,在她坚决的态度下,陈思渺还是坚持不肯收。

突然,陈思渺灵机一动,眼睛骨碌转了起来:“这样吧,池姜姐姐,你看这车也不是我的,是我哥的,我也做不了主,要不我把他的微信给你,你加下他。”还没等池姜回答,陈思渺立刻点开微信将陈烬的名片推送了过去,还笑脸盈盈地看着她。池姜只得假装低头喝水掩盖自己脸颊有些烫的事实。

陈思渺觉得自己替家族做了一件重大的事,点开陈烬的头像发送消息:大哥,我在跟我未来嫂子面对面地聊天。

陈烬直接高冷地回:?

陈思渺继续坚持:你就猜一下啊。

陈烬在那头思索了一下:表哥又被二姨拉出去相亲了?

陈思渺一脸的无语:……

她立刻偷拍了张照片发过去。这会儿陈烬正走在路上,他被教练带着去提前熟悉比赛场地。陈烬拿起手机想看下臭丫头又发了些什么烦人的,结果一点开对话框,是一张照片。

女生穿着酒红色复古裙,衬得肤白如雪,饱满红润的嘴唇上沾了一滴水珠,瞳孔颜色极深,眼型像极了蔷薇花瓣,眼尾向上挑,冷艳又带了一丝丝茫然。

明显是抓拍的。

陈烬微眯着眼,大脑放空了一秒,脚步跟着停了一下,结果跟在后面的汤启鸣撞上了他的后背。汤启鸣打趣道:“前两天被女粉丝一头撞进怀里,现在又被我撞上后背,我……不介意做小的。”

“我介意。”陈烬毫不留情地说。

正太脸这时按捺不住:“烬哥,难得走神啊,刚才我看你一直在看手机,以前你都懒得看手机的,不会是女朋友找你吧?”这话一出,其他队员立马凑过来,激动地表示要看嫂子的真容,却被陈烬一个眼神给秒杀回去。

一向对世事都不关心的张加鹤这时也来了点兴趣:“看看?”

陈烬顺势把手机放进兜里,飞了一个眼刀过去:“大鹤,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张加鹤闻言,踹了正太脸一脚:“还不是被这小子影响的。”

这边,池姜假装问道:“你大哥的名字听起来好耳熟,跟一个运动员的名字好像……”

“我大哥就是击剑运动员啊,你不知道,他可厉害了。”陈思渺的语气有些自豪,“他从小就在击剑方面很有天赋,被教练选中进入体校击剑队,后来一直跟着历教练,成为一名职业运动员,一路披荆斩棘拿过各大奖项……”

这些经历池姜听了不知道多少遍,她甚至都能背下来了,再重新听一遍,还是有一种一路见证他的荣耀的感觉。

池姜应和着点头:“那他还挺优秀的,这种人应该有许多追求者吧?”

“之前有过一个,可只交往了一个月就分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陈思渺含糊地说道。

“但是我哥现在是单身,我见过他的好多粉丝,还有女主播之类的,可是我哥都拒绝了。”陈思渺好像急着要把她哥推销出去,“池姜姐姐,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哥?你放心,以后你要是进了我家门,我这个小姑子肯定会对你很好的……”

“……你为什么希望我和你哥在一起?”池姜问道。

陈思渺毫不犹豫地说道:“眼缘,虽然看你第一眼觉得你性子有点急,但总感觉你和我哥是同一类人。”

池姜自动忽略了他有很多追求者这个事实,却在乎他那个交往了一个月的女朋友。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把陈烬这朵高岭之花摘下来,虽然只有一个月,也够她心里酸得冒泡了。

整个下午,陈思渺热情地拉着池姜聊了很多,也明里暗里问了池姜的情况,就差没把她的生辰八字扒出来了。

回到寝室后,池姜跑到阳台上去收出门前晒的床单和被套,她抱着海蓝色的床单低头闻了闻,淡淡的青柑味和阳光气息扑鼻而来。

晚上,窗外虫鸣声声,池姜打开电脑搜寻陈烬最近的赛事行程,打算挑一个时间亲自去看他的比赛。

电脑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池姜正浏览着网页,突然弹出一条邮件提示。池姜握着鼠标的手顺势点开。

什么叫“大力出奇迹”?

她居然被FNC录取了!

邮件内容显示她已被录取,还提醒她具体的上班时间,最后还祝她假期愉快。

池姜兴奋得来不及关电脑,直接飞奔到床上抱着床单直打滚,撞得床板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若是她室友见了这一幕,大概会大吃一惊,平日清淡矜持的池姜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池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心怦怦直跳。这是不是意味着离他更近了一点?离梦想更近了一点?

池姜拿出手机登上微信,指尖滑到陈思渺那一栏,看到她推送的陈烬的名片,犹豫了一秒马上点了添加,因为太激动,附加信息忘了写自己的名字。

十五分钟后,在池姜听来犹如天籁的消息提示音响起,陈烬竟然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池姜点开一看,陈烬用了一个简单的头像——喜马拉雅山上挂了一面五星红旗。

青山不老,风雪不动,是想要在海拔最高处升起五星红旗吗?

池姜莫名觉得热血沸腾。

她思索着该如何打招呼,一想到他那双没有温度的眸子,便想着先转篇趣味文章来缓解一下气氛。她在微信公众号找了好久,里面的内容五花八门,看了一会儿眼睛就疲劳了,最后看到一个漫画式的封面,也懒得点开看里面的内容,便直接顺手转发给了陈烬。

击剑比赛前一天,运动员在官方给他们安排的酒店休息。汤启鸣刚好去陈烬房间找他拿点资料,陈烬在洗澡就让汤启鸣自己拿手机找。

汤启鸣发誓自己没存什么私心,看到有人发送的好友添加一时手快点了同意。他还以为是陈烬的追求者,结果对方发了条小广告过来。

他喝着水差点没一口喷出来,冲着卫生间喊:“老大,我错了,刚手贱给你添加了一个做微商的。”

陈烬洗完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脖子上挂着一条白毛巾。他拿过自己的手机凉凉地乜斜了汤启鸣一眼,后者怂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水珠顺着黑发滴到陈烬的眼睛里,他拿着毛巾的一角擦了擦,点开那个链接一看,是个异城交友的广告,标语简单粗暴:有缘千里来相会,网络姻缘一线牵。

陈烬冷笑了一下,点开对方的头像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拉黑了。

枫市这头不知情的池姜甚至还哼起了歌,她看陈烬没有回复自己又重新发了条消息过去:你好,我是池姜。结果聊天页面显示: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已开启了好友验证。

池姜不死心地点了添加,还附加了好友显示,这一回久久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池姜把手机扔床上,找衣服洗澡去了。

洗完澡后,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还是没有通过陈烬的好友添加。池姜也不气恼,轻声笑了下。

第二天,天空吐出一丝鱼肚白,紧接着霞光慢慢扫过天空,投到学校的樱花树上,散发出别样的温柔。

虽是早上,可已经陆续有学生拖着行李箱回到了学校,池姜匆匆收拾好自己后叼了根油条,以风一样的速度跑出校门赶上公交车。

池姜转完公交车后又换乘地铁5号线,花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才到达广播电视中心。她抬眼望了望眼前这栋熟悉又陌生的大厦,轻呼了一口气,才推门而入。

池姜被人事小姐带到新闻部,负责体育新闻采访和撰写报道。好在负责带她的是一位很有耐心的前辈——老陆,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加一条休闲裤,眉眼间的细纹尽是经历。

老陆胡乱撸起工装袖子,一脸的温和:“你刚来,肯定不会让你这么快接触采访这一块的,你先多跟着我们跑新闻,多学着点,平时也要打杂,你就当磨炼好了。”

“好,我会认真跟您多学习的。”池姜点头应下。

老陆一听乐了,拿着手里的文件夹拍了下路过的一个男同事:“老季,看来你们没招错人啊,我就喜欢沉得住气的年轻人。”

老季颇为嫌弃地拍干净自己的肩膀,毫不留情地说:“少拿你那压了几十年箱底满是灰的文件夹拍我。”

“……”

池姜来到FNC的一个星期后,差不多适应了周围的工作环境,也接到了第一个工作任务——采访运动员,当然负责采访的是老陆,池姜依然是跟过去打杂。

这次采访的是风之光击剑队,他们代表枫市去参加了由新约市主办的青年击剑锦标赛,并且一举夺得了冠军。

风之光这支队伍大部分是本省人,FNC这次想着来一个不一样的采访方式,采访一下运动员的训练日常。

老陆带着几名摄影师和池姜开着电视台的车来到了枫市最大的训练基地。基地依山傍水,占地面积广,设施也比较齐全。池姜下车后粗略地看了下这个训练基地,约两个C大那么大。青绿的塑胶跑道上全是穿着背心在挥洒汗水的运动员,不远处还有打靶声响起,惊起了停在电线杆上的灰雀。

他们一行人出示了工作证后得以放行,老陆带领着大家轻车熟路地来到击剑训练馆。室外热浪灼人,池姜拎着几袋水果跟在老陆后面走进了击剑训练馆。

一推开门,冷气扑面而来,池姜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得到了舒缓。一名离她最近的运动员放下手中的剑忙接过她手中的水果,老陆则与教练商量着采访事宜。

池姜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不远处正在训练的击剑运动员,特别是陈烬,她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他。陈烬穿着银白色的击剑服,妥帖而没有一丝褶皱,那肩缝与手臂交会处是一抹鲜明的蓝色,整个人看起来自信又有力量,似要冲出海底的一条剑鱼。

他戴着护面罩,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身姿挺拔地挥动着手中的剑,像极了古西欧的佐罗。

陈烬一边握着剑防御一边飞速地往后移动,选择以退为进,之后在对手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挥剑刺向对方,那剑划出一个扇面形,由内侧向外侧指向对方的腹部,手中的剑柄“嘀”的一声发出声响,陈烬拿分。

穿着红色运动衫的教练拍了拍手,中气十足地喊道:“中场休息一下。”

陈烬揭开面罩的时候便感觉到有道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他望过去,原来是那天那个“粉丝”。池姜穿着一件系扣白衬衫,下身搭一条热裤,露出两条笔直的长腿,惹得在场的运动员频频找她聊天。陈烬扯了扯嘴角,挑了个角落坐下。

池姜拎出放在角落里的水果,扭头对他们说:“辛苦了,大热天的,我们台里给你们买了几袋水果,我去洗好了切给你们,水龙头在哪儿?”

“你好,我叫孙好高,是烬哥的队友。”正太脸主动介绍自己。

池姜抬眼看着长相白净、脸型可爱的孙好高,扫了一下他与众队员有些差距的身高,委婉地说了句:“是好高。”

“你就别打击我了,我妈特希望我长得高,名字也取这样,结果小时候看我的长势,差点没把我丢掉。”孙好高呵呵了两声,“幸好我爸及时把我送去学击剑,这几年多少长高了一些。”

“学击剑还能长高啊?”池姜挑起细长的眉毛。她盘算着过些日子和他们混熟了也去学击剑,好歹也能长高点,以后跟那人说话不用仰着脖子,真的很累人。

孙好高有些不好意思:“池姜妹妹,我问你件事行吗?”

“问呗。”池姜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神盯着不远处的陈烬。

“就是那天你不是在机场吗,你是不是跟一个短发的长腿女生一起啊?”孙好高有些羞涩地问道。池姜视线移回来,扫了他一眼,转瞬明白了那天廖靖希跌倒时嚷嚷着有个臭小子扶了自己,怕就是眼前这个可爱的孙好高吧。

池姜看他一脸纯良的样子不忍心告诉他靖希是单身主义,她眼珠转了转,笑得不怀好意:“好说,只要你多配合我。”

要不说学击剑的智商高,反应能力就是强,孙好高装模作样地喘着粗气说:“那就麻烦池姜妹妹了,烬哥刚好坐在门口,让他带你去吧。”

陈烬这会儿脱了击剑服只穿着一件T恤,他掀起衣服的一角擦了擦眼角的汗,挑了挑眉毛:“什么?”

“带路吧,烬哥。”池姜站定在他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烬因为掀起衣服露出的一块肌肉。

陈烬立刻将衣服放下,冷冷地睨了池姜一眼,站起身,嗓音带着运动过后的沙哑:“过来吧。”说完,他还一把扯过她手中的水果袋大步朝门外走去。击剑馆门外左侧拐个弯就是龙水头,陈烬冲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赶紧洗。

池姜哪能错过这个机会,故意放慢速度解开袋口,拿出水果放进菜篮子里慢吞吞地洗来洗去。她一边洗水果,一边和陈烬聊天。

“烬哥,好巧欸,我也是枫市人。

“烬哥,平时除了训练,你都喜欢干什么?

“烬哥,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啊?”

陈烬终于有了反应,抱着手臂低头看着她,语气冷漠:“反正不是你这样的。”池姜正弓着腰洗水果,听了这话也不气恼,笑吟吟地应了句:“哦。”

殊不知,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正洗着的苹果被她无意识地搓破了皮。池姜不放弃,故作开玩笑道:“烬哥,你以前认得我吗?”

日光洒落,跳跃在池姜卷曲的长睫毛上,小姑娘半开玩笑的话语带了一丝认真的意味。陈烬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终嘴唇紧抿:“不认识。”

“啊,这样啊。”池姜继续保持脸上的笑容,肩膀却垮了下来。陈烬看她突然安静下来不太适应,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水果,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不一会儿就将那些水果洗得干干净净。

两人返回击剑馆的时候,孙好高跑过来拈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打趣道:“哟,去洗个水果洗那么久啊,干吗去了?”

陈烬将一篮水果塞到他怀里,嘴角扬起冷淡的弧度:“这些全是我洗的,你一个人负责全吃完。”

孙好高哭丧着脸呆愣在原地,池姜觉得有些好笑,她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梨笑着说:“趁采访还没开始,我给你们削几个梨吧。听说这是从昆明运过来的宝珠梨,果皮翠绿,果肉细嫩而无渣。”

池姜削水果很在行,不出五分钟就削了好几个,她一一递给身边的同事和运动员。递给角落里的张加鹤时,他正好在休息,用鼻孔对着她哼了一声。池姜脸皮厚,在他旁边放了个梨就走人。他脖子长,脸又长又瘦,人也高,坐在小板凳里束手束脚,看起来就像只孤傲的仙鹤,不好相处。

陈烬正坐在角落里休息,手肘撑在大腿上听着身边的人说话。池姜拿着一个削好的梨走向他,陈烬刚才没来得及喝水,这会儿正感到口干舌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池姜,等着她亲自把梨递过来。

万万没想到,池姜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将梨递给了汤启鸣。汤启鸣则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到了孙好高那儿,他整个就是一戏精附体,咬了一口梨,用夸张的语气说道:“池姜妹妹削的梨,味甜而多汁。”

陈烬用舌尖顶了下腮帮,轻声哼笑了下。

陈烬一开始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在采访准备过程中,老陆让陈烬作为队长发表一下这次夺得冠军之后的感受。池姜却插话进来:“老领导,可是我刚看孙好高很想发言的样子,你先采访主动的人嘛,让队长排最后。”

被点到名的孙好高在池姜的眼神压力下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不知情的老陆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伙子不错,我挺喜欢你这种主动型的。”

孙好高疼得龇牙咧嘴,只得嘿嘿笑了两声,谁叫他吃人嘴短呢。

陈烬无所谓地弯下了嘴角,并没有生气,而是走回角落里阖眼休息,但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息太明显了。他从来不介意什么先后顺序,他只是想早点结束采访好有更多的时间进行训练。

十五分钟后,老陆抽出下一沓采访稿的时候看得一头雾水,他挥手招池姜过来:“小池,我看你这个采访稿写得还可以,但针对个人提问,像陈烬的这个‘你平时喜欢画画吗?比如画狐狸之类的’这种问题,我年纪大了都看不懂。”

在场的人哄堂大笑,连一脸严肃的教练都忍不住嘴角抽搐起来。陈烬低垂着眼睫思考了一会儿,声音清冷:“什么?”

池姜抽出那张纸,用马克笔画掉那个问题:“抱歉,我之前写采访稿的时候走了一会儿神,串戏了,抱歉,下次不会了。”老陆点头表示没什么,这既不是赛前直播也不是实操,他就是打算让池姜跟过来学习的,所以也没有过分纠结这个问题。

周围有些嘈杂,陈烬皱眉刚想斥他们两句,一抬头就看见小姑娘站在他面前,戏谑道:“烬哥,你知道小狐狸代表什么吗?”

采访也没那么快轮到陈烬,他好似来了点兴趣,从边上抽出一张板凳:“代表什么?”池姜非常上道地坐下来,还把凳子往前移了移,就想靠他更近点,全然不顾陈烬冷然的眼神。

池姜的语气有点无辜,冲他眨了眨眼:“报复心强。”

陈烬懒散地抱着手臂,语气不善:“我什么时候招惹过你这个丫头片子了?”

“招惹得多了,要不要一一列出来给你听,”池姜一脸无所谓,“反正我报复心强。”

“……”

陈烬没再搭理她,不一会儿就被喊过去采访了。池姜则跑到镜头前看他,男人站得笔直,手里拿着那把代表佐罗的剑,姿态轻松。老陆拿着话筒采访他,声音平稳:“陈烬,你好,恭喜你这次带领风之光取得了胜利,对于这次比赛有什么想说的吗?”

“下一次会在更大的赛场上拿冠军给你们看。”陈烬目光笔直地看向镜头,简单说道。池姜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会心一笑,王者就是王者,永远等着进阶下一次的胜利。

老陆采访完后在击剑馆休息了一会儿,他拿出行程表,眉头一皱:“小池,半个月后有一个关于残疾运动员的专访?你去不去?”

“去,一定要去的。”池姜一口应下。

“你们什么时候去,记得通知我。”陈烬冷不防地出声,一副老领导的做派。嗬,他顶多算个队长,职位比他高一级的教练说话都不是这语气。池姜刚想开口怼他,可一对上他无端阴郁的眼神以及那满腹说不出来的愁绪时,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当时的她只是觉得应该主动接下领导派下的活,让自己多历练。后来她却庆幸自己去了那次专访,让她知道成为一名新闻人到底意味着什么,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陈烬的另外一面。

晚上,陈烬洗完澡拿出关机已久的私人手机,一打开,屏幕上显示有七八个未接来电,基本上都是来自他妈妈的,还有两三个朋友发来的加油信息。从比赛那天开始,陈烬手机就关了机,直到现在才开机,他本就不太爱玩手机,只是把它当成一个联系工具而已。

陈烬都不需要用脑子想,就知道妈妈打电话给他只有一件事——找女朋友,这种情况他断然选择无视。陈烬关了大灯,只给自己留了一盏台灯准备睡觉。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发出嗡嗡的振动声,他滑开手机屏幕,发现是微信好友的添加提示。

“小狐狸请求添加你为好友”,陈烬刚想清空信息,瞥到还有附加信息:你好,我是池姜,就是那天蹭到你车的那位。陈烬轻哼一声,也是自称他粉丝的那位。

陈烬并不打算理会,可他盯着那个红色的狐狸头像怎么看都有点眼熟,这不就是那天发小广告的那个人吗?!

墙上的时钟在寂静的夜晚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陈烬想起白天时小姑娘冲他露出一个并不友好的笑容,回道:“小狐狸报复心强。”

陈烬本想同意添加解释一下的,忽然想到什么直接清空了添加消息,将手机丢到一旁——婆婆妈妈的解释还真不是他的风格。

谁知道不出两分钟,手机就发出嗡嗡的提示音。陈烬捞过手机一看,是一条新的添加消息:烬哥,我是报复心强的小狐狸。

陈烬看了一眼直接关机睡觉,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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