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睡到了日上三竿。
阿语早上来喊她起床的时候,常沐白还赖了一会床。等从床上坐起来,她睁着眼看了眼陌生的环境,昨夜记忆慢慢回笼,她反射性地回头看了一眼门口。
地板光洁如新,比周遭都要干净一些。她放松下来,才想起来,昨夜那人走后,她轻手轻脚跑去打了水,擦了半宿的血迹。
她送了一口气,仰面躺下来,头撞在u的床靠上,咚地一声响。
常沐白欲哭无泪:我要回家
阿语帮她拧干了毛巾,疑惑道:这里就是二小姐的家呀。
常沐白闭上嘴,彻底醒了困。
早饭吃得甚是丰盛。日光透过门洒落进来,她走出去,在回廊底下,面朝阳光伸了个拦腰。阿语在旁提醒道:二小姐,两日后便是绣坊的比试了,大小姐嘱咐,让你好好准备。
常沐白伸展的胳膊停在半空,愣住了。
绣坊的比试?常沐白略一思索,想起了这一出。
常家在京城,开了家最大的绣坊,名为绮罗绣坊。她的娘亲李氏便是个出色的绣娘,而她和姐姐常沐秋,自小就被要求学习刺绣。
只是常沐秋勤奋,继承了李氏的技艺,而她则整日无所事事,从不肯认真学习,反倒对玩乐之事精通,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
而常家大约是觉得有常沐秋就够了,自小便放任她。
过两日便是绣坊的比试,整个绮罗绣坊的年轻一辈皆可参加比试,从中决出绣工最好的,成为绣坊的少主人。
若是原先的常沐白,那这场比试几乎已经能看到结果;然而如今这具身体里,却是一个出身刺绣世家,师承多种流派的资深绣工。加上大学研读服装设计专业常沐白忽然有些庆幸,自己穿越到了这样的一个背景中。
这不是,自带王炸吗?
她看了阿语一眼,道:走吧,去绣房。
此刻李氏与常沐白都去了绣坊,家中的绣房空空荡荡,只有一堆完成品,以及常沐秋还未完成的一副绣品。
常沐白径自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桌上凌乱散落着几幅绣品,她拿起来看了一会,默默放下了。
这哪是刺绣?针脚歪歪扭扭,莫说绣娘了,便是一个不更事的孩童都可完成。她正翻看着,冷不丁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二姐姐。
常沐白抬头,一个曼妙身影自门口提着裙摆进来。那少女生了一张鹅蛋脸,五官精致,笑起来颊边有两个酒窝,分外甜美。
那是常沐白的远房表妹,孙素雨。她早年丧父,于是被母亲陈氏带着,早早来投奔了常家。陈氏如今在绮罗绣坊任职,绣功仅次于李氏。
印象中,这个堂妹是极喜欢黏着自己的。
常沐白也笑,道:素雨,可吃过早饭了?
孙素雨搬了个小马扎在她身边坐下,道:吃过啦。二姐姐在干吗呢?
常沐白目光回到那些绣品上,觉得有些拿不出手,不好意思道:两日后便是绣坊比试了,我来练习一下。她将那些绣品收起来,道:我以往绣得却是有些差
还未等她收起来,孙素雨一把拦住,道:二姐姐与大姐姐一样跟随婶婶学习,绣功怎会差?她拿起其中一幅,认真欣赏了片刻,道:看这幅荷花,绿叶辉映粉荷,多有意境!
常沐白睁大了眼,认真的吗?那幅荷花图针脚散乱稀疏,若非常沐秋为她打好了底,完全就是一团红绿丝线杂乱散在了一处。
她想了想,艰难地开口道:素雨,你当真觉得,我的绣品很好看?
孙素雨脸上神情极为真诚,露齿一笑,道:二姐姐绣的,自然是最好的。
看来还真是自己的迷妹啊常沐白心中一暖,也不在意她的夸赞,与她闲聊了一句,重新拿出了一块空白的绣布,开始构思两日后比试的图案。真是脑子里东西太多太杂,一时竟没有头绪。
一旁的孙素雨手中也拿了针,远远地朝她看了一眼,见她面前绣布仍是空白一片,唇角一弯,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孙素雨先行离开了绣房。常沐白早上吃得少,到了这会已经有些饿了,与孙素雨前后脚出了门,正见到孙素雨与她的贴身丫鬟小桃笑着说些什么。
孙素雨方才落了方手帕,此刻被常沐白拿在手中,她紧走两步,想要将手帕还给她,才走近,却听那两人提到了自己。
方才真是难为小姐了,对那样的破烂玩意也能夸得下口。不过那常沐白看样子是信了。
孙素雨得意道:她怎会不信?她自小便自视甚高,仗着常家的财力为非作歹,真当自己是什么公主,要所有人都宠着。她不是自信么,过两日绣坊比试,会请众多贵人前来评判,我倒是要看看,她出丑的嘴脸有多大快人心。
常沐白停在了原地。
那两人笑着走远了,留下她看着手里的帕子,一时有些错愕。
原来所谓的闭眼夸,不过只是为了捧杀?她脑中浮现出孙素雨方才真挚的眼神,忽然觉得背后发凉。
过往的记忆一桩桩涌现出来,孙素雨很早就来了常府,惯常与她玩在一处。因此她承接了原主的所有记忆,自然而然以为,她二人便是手帕交之类的关系。
可原来,层层笑容的掩盖下,竟是这样卑劣的算计。
这般阴险狡诈的心思,倒是比昨夜那般明的攻击更为可怕。常沐白抿了抿唇,将那帕子随手扔在了地上,转身朝着厨房去了。
吃饱喝足,她重又坐回了绣房。脑中思路渐渐清晰,她让阿语研磨,执笔在纸上画了许久,描摹出了个大致的轮廓。其后两日,她去了趟绣坊,考察了一番自家绣坊的刺绣风格,回来又将那画润色许久,重新拿起绣花针,练习了一番针法,这便迎来了两日后的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