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栋二人走入街市后不久,便听到了街上的各种吆喝声,其中有两个挑着担子的矮个子货郎,一个粗壮些一个瘦小些。他俩一个卖炊饼一个卖梨,一个叫武大郎,一个叫郓哥,二人结伴而行,正好经过赵国栋身边。
所谓炊饼,是一种蒸熟的面食,宋人黄朝英在《缃素杂记》中写道:“凡以面为食具者,皆为之饼:故火烧而食者,呼为烧饼;水瀹而食者,呼为汤饼;蒸笼而食者,呼为蒸饼。”
而到了仁宗后,因为避讳宋仁宗赵祯的名讳,宫宫里人便蒸饼唤作炊饼,此种叫法后来流传到民间,便普及开了。至于炊饼到底是不是现在的馒头,那就众说不一了,只能肯定是一种蒸制的面食。
奚小六没在意他们,只是对赵国栋说:“二当家,咱们这次采购之事,有一点必须注意……”
“脆……梨……”
“聒噪!”赵国栋烦躁地一脚踹出,卖梨的郓哥猝不及防,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被踢倒,身体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好几滚,原本挑在肩上的筐更是翻倒在一旁,里面的梨撒了一地。
赵国栋冲他骂道:“叫甚么叫,叫丧呢?”
方才郓哥的那句吆唤声特别嘹亮,又因为距离赵国栋极近,突然一喊之下,把赵国栋吓了一跳。
奚小六扭头一看,发现被踢倒的居然是个小孩子!小孩子耐疼能力弱,受不了痛楚,当即哇哇大哭起来:“呜呜呜,你干嘛打人!”
他又看到自己的梨都洒出来沾满了泥土,更不干了:“俺的梨,你赔俺的梨!”
说着便要去抓赵国栋的衣角,不让他走。却没想到自己的同伴……卖炊饼的武大郎忽然挡在了他身前,阻止了郓哥,同时赔笑着向赵国栋二人道歉:“二位官人!还请担待则个!小孩子不懂事,莫怪,莫怪……”
奚小六收回了手中的朴刀,他看到自家二当家与卖梨小孩发生了冲突,第一时间便想要帮赵国栋,见郓哥还要抓赵国栋,更是生气,拔出了腰间的朴刀。
若非武大郎道歉得快,奚小六就已经叫郓哥“好看”了!
他对着两货郎骂道:“下次走路小心点!惹恼了俺不打紧,触怒了俺们二当家,教你人头落地!”
武大郎闻言一愕,看向赵国栋,呢喃道:“二……当家?”
奚小六表情一滞,心知不妥,慌忙改口道:“俺们二公子……”
他看了眼赵国栋那已经被挠得跟鸡窝无异的“头发”,颇觉尴尬:“呃不,衙内……也不对……二哥!对,惹恼了我们二哥,你就休想混了!好了,快滚,滚!”
其实,这完全是奚小六做(山)贼心虚之下,有些谨慎过头了。他在外人面前管赵国栋叫二当家其实没什么,因为二当家这个称呼并不单指山贼里的二寨主,一些大家族的家主、大商铺里的管事,也可以被称作“当家”。
武大郎只是对赵国栋的发型有些好奇,并未对“二当家”这个称呼有什么想法。
他听奚小六对他喊“滚”,知道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便转身去安慰郓哥:“好啦好啦,咱们莫要计较了,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梨没坏,捡起来擦擦就好,还能卖!”
郓哥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只是一时有些气不过罢了,听武大郎一劝,也就释然了。
正当他起身准备收拾地上的梨时,看见原本已经走出去两步的赵国栋又转身走了回来,把两个货郎吓了一跳!
“二位官人……”武大郎战战兢兢地看着赵国栋,心说这个鸡窝头的怪人怎么还不放过俺们,难道又要挨一顿打吗?
他暗暗叫苦不迭,他原本是清河县人,就是因为受人欺负,才搬到这莱芜县。现在觉得这莱芜县欺负自己的人也不少,干脆……明日还是搬走吧!去阳谷县看看,那里应该会好些。
正当他做好了挨打准备时,却没想到赵国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容。
奚小六在进城前就看过这种笑容,那是在他准备伸手拉起鲍二郎,阴他一拳的时候。所以奚小六也做好了准备,既然要欺负他们,那就当做玩玩了,从杀人抢劫的山贼,临时转职成撒泼撞闹的泼皮也不错!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赵国栋并未动手或动脚打人,反而弯下身来……
从筐里拿走了几个梨!
奚小六哭笑不得,随即也上前,从另一个筐里拿了几个炊饼揣进怀里。
周围的群众看到了赵国栋二人的流氓行径,都感到气愤不已,虽然他们不敢上前伸张正义,却止不住小声唾骂:
“从哪冒出来的两个泼皮!”
“如此撒泼、行凶,恁地没人管管!”
“你不知道,铺兵刚下値回家抱孩子去了,自然没人管。”
“俺听说东京那边每三百步就有个铺所,五个铺兵轮班巡逻,哪像咱们莱芜……嗨!”
“咱们莱芜真是倒了血霉了!有个没毛大虫牛二就够咱受的了,现在又冒出这俩来!”
“往好处想吧,万一他俩只是路过呢!”
“也只能这样了!”
赵国栋耳朵灵,听到了“没毛大虫牛二”几个字,心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虽然牛二这种名字在古代满大街都是,但不知为何自己偏就有一种熟悉感。
听他们谈到牛二的口气,应该就是一个小小泼皮,腌臜的鸟厮一个,俺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不想了,不记得的就直接问!
赵国栋随手抓过身边一名老汉,攥着他衣领,一用力,将整个人都提了起来,面孔扭曲,用十分凶恶的语气威吓道:“说,没毛大虫牛二是谁?”
那老汉原本只是路过,冷不丁突然被人提在了半空中,可把他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旁边奚小六也吓了一跳,赶忙过来解围:“二……哥,二哥,咱们正事要紧,莫要横生枝节了,嘎子哥还等着咱们呢!”
赵国栋听到这话,没在意他说的什么“嘎子哥”,只是很奇怪他为何忽然改变了态度。明明方才自己欺负两个货郎时,他还帮着自己,怎么现在自己只是找这老儿问个话,他就慌了?居然还劝自己别横生枝节?
这老儿有什么特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