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费廉的目标却不是插队者的身体,毕竟为这事而杀人还是太惊世骇俗了,他只是利用这一刺将矛身挡在了插队者身前,惊得那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时费廉才冲他吼道:“呔!干甚么去?没看见老子在这么!”
插队者抚了抚胸口,缓过气来,这才转头看向费廉,似是才发现他一般,做出一副惊讶的面孔,待看清对方不过是个土兵,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冲费廉大声叫嚷道:“军爷,俺急着进城,快放俺进去!”
费廉怒了,心说这人怎么如此不懂规矩,指责道:“进城?这城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么?有没有点规矩!”
那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城内,惊讶地问:“俺进城还要什么规矩?你们莱芜县恁地回事?”
费廉鼻子都快气歪了,心说这人还挺嚣张!又听到“你们莱芜县”几个字,心中更是不爽,他将手中长矛在地面上重重一顿,教训道:“外地的是吧?好教你知晓,奉知县相公钧旨,莱芜县进城出城都得出示凭由,否则不得进出!识相的就赶紧拿出凭由,不然休怪俺不客气!”
相公一词原本是专门用来称呼宰相的,“丞相称相公,自魏已然矣”。王粲有诗《从军行》曰:“相公征关右,赫怒震天威”,这里的相公就是指丞相曹操。
是的,你完全可以管曹操叫相公,没毛病!
然而到了后来,相公这个称呼就开始愈发贬值,宋朝时任何一个朝廷官员都可以被俗称为相公。至于更后来,变成妻子对丈夫的称谓,乃至于清朝时沦为男妓的称呼,就不提了。
那人听费廉如此说,更讶然了:“你们莱芜县真是好生奇怪,俺进东京城都不用什么凭由,来你个偏僻小县城还要凭由!”
费廉听说他去过东京,不由高看了他一眼,但在看了对方的粗布衣服后,又恢复了原有的态度:“少他娘的废话,今天没有凭由,你就休想进去!”
这时候赵国栋早就忍不住了,他撂下扁担,指着插队的人和费廉,开口就骂:“直娘贼,有完没完?”
说着便提起拳头,准备上去打人。一来他觉得门口这两人实在聒噪,吵得他很烦,二来他潜意识里觉得这城门口的防卫根本拦不住自己,自己完全可以强闯进去!
旁边小六子可吓的不轻,心说二当家怎么如此冲动?坏了、坏了!
他灵机一动,突然伸手指向插队者,大声抢白道:“你这撮鸟!恁跟军爷说话呢?”
他也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凑到二人跟前,利用自己变脸快的天赋,先是一脸谄媚地朝费廉劝道:“军爷,军爷,莫跟那不懂规矩的腌臜泼才置气……”
随后瞬间换了一副凶恶面孔,冲着插队者大吼:“没凭由还想进城?还不快滚!再不滚老子砍……老子揍你!”
还别说,小六子的凶恶面孔还真有威慑力,只一吓便让那人连退了几步,不敢再言语。
小六子见对方识相,便收回了伸向腰间准备拿朴刀的手,又转身对费廉笑道:“军爷,俺们有凭由,先让俺们进去吧!”
费廉瞬间对小六子好感大增,连连答应:“好,好,快拿凭由来,看完立刻放你们进城!”
若是在平时,铁面蝎可没这么好说话,怎奈那个插队者实在太气人了,在与“恭顺”的小六子对比之下,费廉越看小六子越顺眼,自然就高抬贵手了。
赵国栋看到这一幕,也稍稍冷静了一点,心说这小六子有两把刷子啊!
拿到小六子递出的凭由后,费廉草草看了一眼,“郭小乙、鲍二郎……”
费廉又看了看二人,“郭小乙”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脸上横肉多了些,衣服破烂了些。而那个“鲍二郎”,穿着一身白色直缀,头顶……
“你,头发为何披散着?”
此时,原本头皮光溜溜的赵国栋,头顶上不知为何“长”出了头发!
赵国栋一听费廉这么问,当即怒了,心说老子头发关你鸟事,废话怎么那么多!便又要开骂。
小六子见事情又要坏,赶忙抢先解释道:“军爷,他发簪走路时遗失了,所以乱了点,还望军爷担待则个!”
费廉因心怀好感,本就不欲与他俩多计较,便挥手放行。小六子千恩万谢,与赵国栋再次挑起扁担,快速往城内走去。
“慢着!”
赵国栋二人回头一望,发现撒尿的那个土兵恰好回来了,他懒懒散散地走到近前,很随意地瞟了一眼小六子手中尚未收好的凭由,又抬眼看了看挑扁担的赵国栋和小六子,忽然认真起来:“咦?不对!”
费廉却没有在意撒尿土兵的话,只是看着他那副德行就来气,嘲笑地问:“恁地了?撒尿尿裤子了?”
撒尿土兵大怒,还嘴道:“滚你的!老子顶风尿三丈……”
说着又指向扛扁担的赵国栋二人:“别打岔,郭小乙和鲍二郎俺见过,似乎不是长这个样子!”
这话一落,赵国栋胸中原本息下去的火,又腾地烧起来了,他感到力量再一次从脚底涌起,手掌合拢成拳,下一式少林罗汉拳就要发出!
费廉没有注意到赵国栋的变化,他听了同伴这话,感到更不高兴了:“你这厮恁地回事?方才还说不须查那么严,现在又较上真了?”
随即对赵国栋二人挥手:“进去吧,进去吧,不妨事!”
他没想到,这一行为直接挽救了自己和同伴的性命。
小六子趁机赶紧拉了拉赵国栋的衣角,赵国栋牙齿紧咬,理智不断抗争,才强行压下火气,二人抓紧机会快速进城了。
待走到距离土兵稍远的地方,赵国栋感觉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两个撮鸟丘八,真他娘的事多!”
说完,他又狠狠地抓了抓头发,那头发竟然随着他的抓动,差点掉下来!
“痒死了!”
从进城前开始,他就感觉头皮痒得不行,想挠吧,又怕头发掉下来。本想赶紧进了城,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再挠,偏偏先遇上插队,后又有撒尿土兵找茬,耽误了好长时间,简直快把他折磨疯了!
小六子忙提醒道:“二当家,小声点!俺可禁不起你这么吓,方才城门处幸好俺机灵,没让你跟他们冲突了,不然咱们就进不了城了!”
赵国栋重重地哼了一声,又挠了半天头皮,才重新把“头发”整好,骂道:“那枉死鬼的头发几日没洗了?搞得老子头皮痒!”
小六子谄笑道:“方才咱们干掉的那俩都是腌臜货,一年不洗头也是有的,哪比得上二当家光头清爽!”
原来赵国栋头上的头发,竟然是从那两个替死鬼路人头皮上割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