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腊月寒冬,冷风如刀般割过路人的脸,一个偏远的小镇,路上行人稀少,路边的小摊早早的收了摊,只剩几家饭馆儿和客栈还在营业,却也是关着大门,偶尔可以听到里面店小二的吆喝声。
从镇外慢慢走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身影渐近,过来一少年,脸上全是渍泥,约摸六七岁光景,柱着一根树枝充当的拐杖,背上背着一个什么物件被布条包裹着,左腿好像有伤,衣衫单薄嘴唇煞白,在凛冽的寒风中,好似那路边摇摇欲坠的枯木,随时都会倒下。
与他单薄的摇摇晃晃身体不同的是,他眼神看上去比常人更坚定,四处探看着,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一只野狗在啃食半个被丢弃的馒头,他拿起柱着的树枝,去驱赶那野狗,那狗毫无惧色,冲着他龇牙咧嘴,汪汪狂吠,他丝毫不惧,拿着树枝朝狗打去,野狗躲避不及,左前腿挨了一下,“呜呜”一声,失了方才的气势,夹着尾巴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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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些人虽远离了江湖,而江湖,却从未离开,故事发生在南垂一个偏远的小渔村,村民百十口,世代打鱼为生,与世无争,过的虽不富裕却也让他们知足的生活,偶有一日,村民张海樵出海三日方归,回来时除了整整一船的海产外,还带来了一颗他们从未见过的奇异珍珠,此珠比一般鸡蛋还要大点儿,通体散发出玉石般光泽,在阳光照耀下更是呈现出五彩斑斓的色彩,村民皆异之,村长以其为上天之赏,尝供于村内祠堂,以祈求村民安泰,代代丰裕。
张海樵有一妻,王氏,以此珠为其夫所得,不应供于祠堂,常与家中埋怨,一日贩鱼于市,与人起了争执,争执中不慎说了此珠,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众人皆以此妇夸口,唯有此地一地痞,姓沈名三,暗留于心,千方百计找来此地剪径的盗匪陆三金,夜半子时,带领数十个好手穿着夜行衣蒙着面趁着夜色摸入渔村。
十几号人寻得祠堂,撬开门,找到那颗珍珠,欣喜不已,正欲走时遇到夜半出恭的村长,大惊失色,大喊一声:“有贼!”村民皆惊,纷纷出来,借着月色,将几人围在当中。
“大哥,怎么办?”其中一人问道。
“原本只想图财,看来现在只能害命了!”领头陆三金说道。
“你们来干什么,为什么偷我们的珍珠!!”村长问道。
“我们此番只为求财,各位若执意阻拦,怕是让我们不得不下狠手!”陆三金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刀。
村民长期从事体力劳动,体格本就比常人好些,加上现在人又多,哪里怕他们这些,纷纷拿起木棍鱼叉之类打了起来,正在撕打间,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随后几十号人骑着马蒙着面手执兵刃狂奔而来,不由分说直接斩杀过来,村民躲之不及,纷纷倒地,轻点的断手断足,重的一命呜呼,村民林承见状赶紧往家赶,将孩子林远藏于水缸之中:“不管发生何事,不可出声,咬着这根麦杆透气,明日天亮方可出来!”林承早年丧妻,膝下只此一子,说完进入房间,拉出床低一个木箱子,从中取出一柄剑复而出门。
接着林远在水缸中就听到一些争执的声音,然后就是打斗,之后就没有了动静,过了一会儿听到有人进屋。
“此屋已无人,烧了吧!”然后就听到有人点火,小林远在水缸里,看到边上火着了起来,然后边上木板着了,倒了下来,盖住了水缸。
之后很长时间没有动静,然后又听到那货贼人笑道:“哈哈哈,大哥说的没错,果然有人藏着!”之后又是几声惨叫,过了许久,听到马蹄远去的声音。小林远试图推开水缸顶上未燃烧殆尽的木板,但是他只有六岁,即使平日里常帮着父亲做些打鱼的营生,身子骨比寻常家孩子要健壮些,但现在人在水里泡着,本就便不上劲,虽说拼尽全力还是未能动得分毫。
小林远思来想去,最后背靠水缸一侧,双腿抵住另一侧,全力使劲,那水缸方才被火淬过,本已不算结实,被他这么一顶,“哗”的一声水缸碎成两半,缸顶的木板顷刻间压了下来,小林远赶紧身子往边上一滚,但还是晚了些,左腿被木板压住,上面的翻起的木刺扎进了进去,“啊!!”钻心的疼痛从腿上传了过来,刚叫出声,立马用嘴捂住自己的嘴,待慢慢适应之后,他使力将木板稍稍抬起一点,慢慢将腿拿了出来,幸好,木刺并没有伤到骨头,他忍着痛将木刺拔了出来。
他慢慢起身,家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现在已是深秋,气温本就不高,加上又在水里泡了一夜,冻的他瑟瑟发抖,赶紧找找是否还有些衣物,家里大部份物件被烧的差不多了,还好热天的衣物在箱底,还有一些能穿,换了一些,顺便包扎了一下伤口,平时随父亲出海,日常有些小伤,包扎对他来说,实在是驾轻就熟,处理好了伤口,他准备去外面寻父亲。
刚走出来,小林远被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全村被焚烧殆尽,横七竖八的躺着各种尸体,或被烧焦,或少了手足,他哪里见过这等景象,全然忘了腿上的疼痛,拼了命的往外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他感觉腿上吃痛,低头一看,左腿上全是血,正欲寻地休息一下时发现前面树边立着一人,看身形好似父亲,赶紧跑过去。
可眼前的场景与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样,那人正是他父亲,胸前插着柄剑,应该是扎透了,整个人是被这剑钉在树上的,失了左臂,右手紧紧握着手里的配剑,双目怒视,早已没了气息,边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都穿着夜行衣,身上覆着层薄霜,应该是昨晚过来杀戮的歹人,不过奇怪的是,虽然天凉,但还没到起霜的地步,这些人身上居然会有薄霜。
小林远看到此景,脸抽搐起来,由于天冷,脸早已冻僵,整张脸看上去十分的狰狞,挣扎半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直奔向前,拼尽全力拔出了父亲胸口的那把剑,发现剑柄上刻着一个字,他才开始跟着父亲识字,认的字不多,这个字,还不认得,他没有纠结,赶紧寻得一低洼之地,将父亲的尸身般了过去,然后找些石头沙土掩埋作坟,在坟茔前挖了一道小槽,将那柄刻有字的剑埋在了那里,随后取了些歹人身上的衣物扯成布条,将父亲的配剑包起来,背在背上,随手捡了根树枝,打算先寻得一地栖身。
他满心的疑惑无人能解,在他的意识里父亲是个老实本份的渔民,为何会有配剑,而且按现场看,他还杀了不少歹人,可他父亲已死,这一切,也随着他父亲一起消散了。
他柱着拐杖背着剑,一路乞讨而来,一直到了赤霞镇。饿的快不行的他看到了野狗正在吃的半个馒头,抬手赶跑了狗,赶紧捡起那半个馒头,刚咬第一口,“吱啊”一声,旁边木门开了,出来一人,林远抬头一看,出来一女娃娃,头带大红色头绳,穿着花布大袄,还披着一块兽皮披肩,手里拿着一个盆,盆里放着不少馒头,那女娃娃一眼看到门口那个少年,吓了一跳,直愣愣的看着他,随后屋里传出一个声音:“小姐,你慢点儿,别摔着!”那女娃娃闻言,转头向里面喊了句:“奶娘,快来看!!”随后出来一老妇人,约摸四十来岁,穿着淡紫色碎花棉袄,那妇人看到小林远:“你是谁家的孩子,这大冷天的,怎么穿成如此单薄?”
小林远没有说话,看着二人,那小女孩看到他手里的馒头:“你这个脏了,不能吃了!”说完随手从盆里拿出两个馒头,递到小林远跟前,“囔,你吃这个!”小林远看着她,迟疑了一阵,正欲伸手去接,背后又传来一中年男子的声音:“裳儿,在门口作甚,还不上马车过去!”随后走出一男子,四十岁左右光景,锦袍玉冠三绺髭髯,出门看到小林远,那女娃娃回头看到男子:“爹爹,你看,他好可怜!”那男子看着小林远:“你是哪家的孩子?”小林远摇摇头没有说话,“天色已晚,为何在此,还不回家啊?”那男子继续问道,小林远还是只看着他,没有说话。
“可能是个哑巴!”那女娃娃说道。
“我不是哑巴!”小林远回了一句。
“不是哑巴我爹爹问你你不回答!”女娃娃看着有些生气了。
“我……”一时语塞,小林远不知从何答起。
“你不是本镇的吧,你是哪里人?”那男子又问。
“我……我是……雾里村的!”小林远把雾里村三个字说的特小声,但还是被那男子听到了。
“雾里村?就是不久前被人屠的村子?听说那里被焚村灭族,不曾想居然还有活口!”那男子后半句好似在自言自语,接着又问:“你背上背着何物?”
小林远看着他,也不知道为何,将背后那剑递了上去,那男子拿着剑问道:“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小林远点点头,那男子打开绕着的布条,出现一柄剑,寒光熠熠,男子吃了一惊,赶紧将剑收了起来:“此物你何处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