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槐安在生辰宴会上,博得家主秦安山欢心的事,很快便在秦府传开。
那些个之前对他百般讥讽轻贱的人,尤其是下仆们,这几天也都收敛了很多,倒是难得的,让陈槐安得了几天清静。
不过终究,这些人还是没有改变对陈槐安的看法。
毕竟在这样的时代,木工,巧匠,仅仅只能被称作“手艺人”,谈不上什么身份地位。
自然也犯不上改变态度。
转眼功夫,三天便已经过去。
这天晌午时分,陶章手下的下仆,赶到秦家府上,请了宁氏,带着大公子秦肃,二小姐秦秋颜去参加诗会,还专程派了马车来接三人。
却只让下仆给陈槐安牵来了一头,斜眉歪眼的蠢驴!
当那个下仆,模仿着陶章阴阳怪气的模样,说出“你只配骑这种蠢驴”的时候,饶是以陈槐安的心性,都被生生的气笑了!
举办诗会的地方,是京城城东,十分有名的烟柳长廊。
这里原本是一条供游人歇脚的长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这些年来,长廊两边的柳树越长越好,盛夏时节,柳絮就像雪一样洋洋洒洒,得到了许多文人的亲睐。
一时间,这条烟柳长廊,便成了文人墨客们聚会的地方。
陈槐安把那头该死的蠢驴拴在树上,耐着性子走进长廊中。
秦秋颜三人乘坐马车,早已经先一步到了,长廊里,也已经坐了不少京城的才子!
看架势,是所有人就等他一个了!
“陈槐安!你可终于来了!不愧是当年的神童,名气不大,架子倒是不小!居然还骑着这种蠢驴来赴会!跟你真是绝配啊!”
陈槐安刚一走进长廊,陶章便率先发笑,引得一众才子,皆是跟着失笑起来!
这满堂的哄笑声,让秦秋颜不免眉头微皱。
面对这么多人的讥笑讽刺,即便是她在一旁听着,都觉得有些难耐!
但陈槐安却依旧镇定自若,朝着众人一抱拳,笑道:“也不知是哪个比驴还蠢的家伙,牵了头蠢驴给我骑,这不明摆着耽搁大家的时间么?槐安惭愧,替那蠢驴,给各位赔不是了!”
此言一出,四周的讥笑顿是便成了爆笑!
不少人可是知道内情的,纷纷将目光投向陶章,乐得前仰后合!
就连秦秋颜都忍不住掩着嘴轻笑了一声。
“没想到这家伙,嘴还挺刁的!”
陈槐安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刁钻,端是让那陶章不好回怼。
不回应,就只能吞下这句暗骂,被陈槐安骂作蠢驴!
但要是回怼,就等于是坐实了,他就是那个浪费大家时间,比驴还蠢的家伙!
横竖都不对!
“行了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
陶章的表情像是吃了一只苍蝇,颇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诗会的主题已经定好了,今天所有的诗,都必须以‘酒’为题,即是,饮酒诗!”
一边说着,陶章一边拍了拍手,立刻便有陶家府上的家仆,搬来数坛上好的美酒,摆在长廊上!
“哪位有好的诗文,不妨先上来展示一番?”
陶章扫视诸位才子,笑问道。
闻言,诸位才子文人皆是开始沉思创作。
一时间,长廊上的才子们,个个都是摇头晃脑,闭目沉思,看得陈槐安暗下好笑。
这场景要是放在现代,放在酒吧迪厅里,怕是要来抓人了!
忽然,在其他才子们还在苦苦思索的时候,秦肃忽然站起身来!
开口吟道:“相酌一壶酒,对看两鬓愁。高堂盼佳讯,少年望风流!”
“好!好诗!”
“这么快就能写成一首诗文,秦肃公子果真有才!”
听秦肃出口成章,长廊里的才子们不由纷纷拍手叫好。
虽然,此诗实属强拼硬凑,故作对仗,连最基本的平仄都不通,但好歹,打油诗也算是诗,能写出一首打油诗来,总也要好过那些写不出来的!
宁氏在一旁看着,面露欣慰之色。
看着自己的儿子,把其他的才子们比了下去,宁氏心头,可是相当骄傲的!
再看向陈槐安,宁氏的眼中,满满都是不屑!
秦秋颜在旁附和着拍了拍手。
她虽然是女儿身,但也有着不俗的才学,自然能听出,这首诗其实并非是什么好诗。
不过能这么快写出来,倒也算是有几分本事了!
她余光扫了一眼陈槐安,却见陈槐安似乎不为所动。
也不知是还没有头绪,还是,另有什么打算。
见秦肃先行起来,陶章也坐不住了,立刻紧跟着起身。
和三天前一样,今天的诗会,也是他与宁氏,秦肃商量好的,为的,就是要打压陈槐安!
他们早就商议好了,依旧是秦肃先起来,而后,陶章出来写一首好诗!
这样便把压力全部给到了陈槐安!
“秦肃兄弟好文采!诗文中写到‘孝心’,倒是给了我很大的灵感!”
陶章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在长廊里踱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陶章的身上!
在场的才子中,数陶章的文才最好,曾中过的名次最高,自然,也最被人们期待!
陶章在长廊中,先后走了八步。
而后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开口吟道:“枯读万卷思学广,幸有千杯贺返乡。高堂苦鬓寒风染,仕子忠良温酒藏!”
“好诗!好诗啊!八步之内即可做成此诗,陶公子不愧是满腹经纶!”
众人听罢,立刻拍手叫好!宁氏也在一旁鼓起掌来!
就连秦秋颜,听罢此诗,都不免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再看向陈槐安时,她已不抱有什么期待了。
她能够听出,此诗,不仅平仄通顺,对仗工整,其中,还颇有深意!
这前两句,写出了自己苦读参考,中了亚元,一句“幸有千杯”,既写出了千人登门贺喜的隆重,又写出了将苦读,说成是侥幸的谦逊!
而这后两句,则是表达出了忠善纯良,以酒代言,感恩高堂的辛劳栽培,尽表孝心!
言外之意,是已经认准了宁氏这个高堂,把自己当做秦府的夫婿了!
“八步之内,竟能写就如此诗篇!这陶章的才学,果然不俗!”
她心想。
虽是对陶章诗文中,那自封夫婿的行为颇有些不悦,但却不得不承认,陶章确实有过人的才学!
反观陈槐安......
想到此处,秦秋颜不免发出一声轻叹。
看来今日,陈槐安必败无疑了......
瞧见秦秋颜都已经泄了气,陶章脸上的傲然之色,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冷笑着看向陈槐安,静等着陈槐安丢人现眼!
此诗,可是他花了数日,悉心准备的!
原本,只是为了在宁氏面前展现一下才学,博得宁氏的欢心,倒不成想,此刻,还能用来打压陈槐安!
一举两得!
这让陶章满心欢喜,既打压了陈槐安,又得了宁氏的欢心!
胜券在握!
但他却并未察觉,陈槐安此刻,正暗下发笑!
“啧啧,为了讨我这位岳母大人的欢心,你也算煞费苦心了!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清新脱俗的......舔狗!”
陈槐安在心头不屑笑骂。
诗不错,确实是见了文采,颇有功底。
但,堂堂大丈夫,诗中深意,却是谄媚奉承,贪图美色,将文人的高洁风骨,丢得一干二净!
不过如是!
当然,宁氏丝毫不介意这些,这诗,她听得舒服。
见陶章当真是八步写成,宁氏立刻生出满面傲气,将讥讽的目光投向陈槐安。
“该你了。”
宁氏用阴阳怪气的声音提醒道,说罢了,竟是亲自起身,给那陶章递上酒水,端是眉开眼笑!
陈槐安见得此状,不由笑叹。
他到秦府六年了,还从未被宁氏如此正眼看过!
倒是这陶章,一篇舔狗诗,便博得了宁氏的欢心!
着实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