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浓的书纸香,这人怕不是整日浸在书房研墨吧?
她也不是一般的柔弱女子,就算是突然冒出个人,也没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身前这人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
裴袖烛心知对方无还手之力,将刀抽回后,抬眸望了他一看。
乍一看这人时,她眉毛紧蹙,只感惊讶。
这人竟跟她儿时一位志同道合的哥哥有六分相似。
不过个人的性子不同,气势也大不相同,两人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瞧他这身打扮,定不是平常之辈,他的容貌清秀隽丽,身披黑金色长袍,乌发高高束起,眉宇间透着帝王家的傲气,再细瞧这锦绣花纹,凤凰金丝绣……是伽南轩!
伽南轩亦是丞相府,同皓文苑是一样的,伽南轩只是文称。
她不会认错,当年她裴家的家宅就是被伽南轩的人包下的。
如此富贵不外敛,要么是达官显贵,要么是金枝玉叶,若她没猜错,此人应是李朝夜,相国之子,当朝丞相。
说起李朝夜,她儿时有幸见过两面,后来就没印象了。
“我不想听你说话。”裴袖烛冷声道。
她心知这人是有备而来,更何况,他身份不简单,既能寻到她,早晚都能寻到她,她躲不过,只能应着。
她先假装不知,同他过两手瞧瞧。
哪成想此人竟也不瞥她一眼,愣生生越过她所问的话,自顾自的继续问道:“你可知究竟有多少兵攥在苏枕手里?”
裴袖烛赶忙摇头回答:“不知,也无关予我,官场之事妇人家无从追问。”
这人竟不依不饶了,他又道:“这么说,他手下有精兵七十万。皇帝将兵交给他,朝廷众人心生嫉妒,早就看他不顺眼,若他本分些也罢,可他偏偏还私下藏兵。”
“藏兵?他藏兵作甚?”裴袖烛惊讶道。
说实话,听这儿,她那原本有血丝的脸瞬间变的煞白,脑袋一下子空了。
不过她这模样并未持续多久,很快她便平复了内心波澜,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听到那般。
“任何朝廷官员,私自藏兵都是满门抄斩的重罪,苏大将军这么做,岂是要谋反?”裴袖烛问。
且不论藏兵一事是真或假,这人的目的她不知,不能轻易下论。
李朝夜双眸轻颤,像是在观察她的神情,见她的确慌了,冷笑道:“你与我无冤无仇,我没必要骗你,目前朝廷已在秘密调查苏大将军藏兵一事了。”
“你也不是他的心上人,他娶你的目的不过是想报复裴家。”
什么?!报复?
裴袖烛斟酌半晌,辨不清真假。她是真的有些惊讶,可她并未完全信他的话,她聪明,心知此时此刻不惧也得惧,当即双眸无神,瘫软在地上。
迷惑之际,她要开始套这人的目的了。
“那你说我该如何?”
这人笑了,一脸的得意,抬手拽了把衣袖,随后伸手将她拉起,言语相对温和一些:“我清楚你不信,这样,明日子时来长汀关同我会面,我带你瞧证据,瞧了证据,你跟我回伽南轩。”
“伽南轩?”她赶忙问道,心里却是犯着嘀咕。
这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竟自己暴露身份。
听这话,原本转身要走的男人猛的回头,笑咪咪的盯着她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在下李朝夜。”
话音才落,裴袖烛浑身出冷汗。
感情是这人竟一直在跟她演戏?难道方才她表面的小戏都被他看穿了?
还有,这人要她伽南轩府作甚?
这人来的快去的也快,赶她愣着的时辰,就已不见了踪影。
她褪衣入枕,躺下,辗转无眠。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正当她迷糊着恍然入梦乡之时,忽觉着身后有人轻悄悄的上了床,这人披着铁甲,冰冰凉凉的。
出于本能反应,她猛的回头。
竟是苏枕?!
他回来了?怎么连个通报都没有?
她还是头一回离男人这么近,男人死死的抱住她,她的脸这会子脸已经红透了。
“阿婵?!阿婵!”裴袖烛不停的唤着丫鬟,想借此引来大宅内其他人。
她不过才叫了两声,苏枕便用粗实的手臂将她的头埋在自己胸前。
“别吵。”
他说不吵,她就真的不吵了。
冰凉的铁甲贴在她细嫩的脸上,搞的她心跳飞快,脑袋一片空白。
眼前的男人不吱声也不做什么,她也不知他是否是睡着了。
半晌,苏枕轻声开口道:“阿烛,回来的路上我睡着了,做了个梦。”
“周围是被战火燃烧的城池,士兵们刀戟相刃,我跪倒在地上,已感觉不到痛,我战败了,很不甘,可太乏了。”
“这只是个梦,不要想了,人不能活在梦里。”裴袖烛道。
她没再想挣脱苏枕的怀抱,她竟莫名觉着这男人的臂膀让她很有安全感。
“苏枕,你不是去了边疆吗?再者,昨晚你说我爹的事……”裴袖烛才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眼前的男人见她动了,又用力了些,生怕她跑了。
见无人回答,裴袖烛抬眼一看,这人竟睡着了。
月光怯生生的垮过夜映入窗,洒落在木板上,同时照见苏枕那张俊的不像话的脸。
裴袖烛见他粉嫩干裂的唇,竟忍不住将唇贴上去,只一下,便赶忙埋过头。
她狠掐了自己一把。
她这是疯了吧?
“抱歉,真不是故意的。”
这嘟囔声音好似被身前的男人听到了,他直翻了个身压在她身上,熟练的褪去身上的甲衣,并回答着:“没事。”
“你不是乏吗?”
“现在不乏了。”
裴袖烛心头忽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叫他自己睡就好了,干嘛碰他呢。
她知苏枕想干什么,又无法拒绝,只好闭上眼不去看他。
翌日。
后半夜下了瓢泼大雨,今儿早泥泞的路被踩出了大大小小的脚印,隔窗轻嗅,一股清新的泥土味扑鼻。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夫人该起床了,去拜老将军和老夫人。”
是阿婵。
裴袖烛勉强睁开眼,眼前还是一片朦胧,她只觉着浑身上下传来一阵酸痛,半晌才勉强支撑住身体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