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下来耽搁了半宿,柴房外也隐隐传来鸡叫。
韩诚心中有感,舒展一下筋骨不由吟道:“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擎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不知是否是听了他吟诗,房外的雄鸡也叫的更加响亮的同他应和着。
韩诚这句诗词意境深远,特别是后面一句少年心事当凌云,气魄直冲云霄。
这个人还是韩诚么?那个来到木家之后唯唯诺诺的穷书生,册选三年不中的失意之人?
柴房外踌躇了许久的女子听了此诗,目露惊愕,盯着柴房那扇破门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少女又在门前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离开了。
韩诚一夜未睡,而是将记忆全部梳理一遍,把这个大越的所有情况全部捋清。
他现在所处的大越王朝虽不属于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代,但大越的文化体系和制度与华夏古代十分相似。
大越王朝迄今为止已经立国两百年有余,韩诚熟读历史岂能不知道其中的玄妙?
历史上能长盛不衰的帝国从来就不存在,而王朝的魔咒常常从两百年开始。
究其原因,多是因为上下运转晋升的通道不断阻塞,加之土地兼并严重造成底层人民活不下去。
但是如今的当朝皇室崇德皇帝虽年事已高,仍旧励精图治,为巩固皇权,革新大越朝。
皇帝近年来广招贤士进入朝廷为他效力,尤其重视寒门学子,以此来削弱朝中大族的势力。
以寒门对抗士族势力,倒是有些类似三国时期的曹操大力提拔寒门士子。
圣上招贤纳士的方式便是册选,所谓册选,类似于历史上的科举。
册选分三个层次,分别是州选,都选和殿选,册选两年一届,每次的竞争都格外激烈。
其中州选、都选、册选之间皆是相隔了八个月时间,给考生准备的时间。
多少寒窗苦读的士子,皆指望着能通过选拔进入仕途,光宗耀祖。
原本州选由四品的文职官员担任考官和主审官。
近年由于越发受到重视,已连续多年是圣上钦点的大臣从州选就开始跟进历届考生,直至送入殿选,由皇帝亲自担任考官。
每年参加州选的学子数量众多,但只取其前五十,唯有这五十人才有进入都选的资格。
而原本的韩诚已连续两次在州选落榜,一度萎靡不振,甚至要放弃册选这条路。
想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家道中落之后本想着凭借册选翻身,谁知道等待他的只有失败和绝望。
这份苦楚韩诚能够理解,但如今韩诚既然重生在了这个躯壳里就决定以他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如此一来,就必须摆脱现在的困境,而韩诚若想闯出一番新天地,册选就是最好的机会。
册选之路很难,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唯有真正有学识有抱负的人才能留到最后。
但韩诚在这方面上有着巨大的优势,他在二十一世纪是一名考古专家,对古代文学也颇有研究。
把这些都在琢磨透彻,门外已是天光大亮。
韩诚艰难起身,把腰酸背痛的身子一番舒展,决定回韩家一趟。
“姑爷这是要往何处去?”门口的小厮见韩诚走出门吓了一跳,暗道他昨晚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上居然还能起来。
“回家。”韩诚看了一眼小厮语气不善,这木家对待韩诚真真冷酷,居然将他关入柴房中。
“不行!”小厮见状上前阻拦,作势便要动手:“木管家吩咐过,姑爷你需得在这儿待着!”
“我管你金管家木官家,走开!”韩诚穿越到新的深身体上,可记忆和搏击技巧还在。
只见韩诚轻轻一动,双手一转便制住了强壮的小厮。
“姑爷饶命,姑爷饶命啊!”小厮吃痛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现在我能走了么?”韩诚手上微微加了力,疼的小厮龇牙咧嘴哪里敢拦着他。
“能能能,姑爷您想去哪里都成只求您快快松手!”
韩诚哼笑一声不再管这个色厉内荏的小厮,迈开步子走出了院子,一边走,一边口中念念有词道:
“鲁叟谈五经,白发死章句。问以经济策,茫如坠烟雾。足著远游履,首戴方山巾。缓步从直道,未行先起尘。秦家丞相府,不中褒人衣。君非叔孙通,与我本殊伦。时事且未达,归耕汶水滨。”
韩诚不理呆站在从柴房门口的小厮,一路大步走出木家,推开大门,最后一句刚好说完。
那小厮听不懂,木霜晚却刚好行至院中。
似乎听到有人在吟诗,一路跟上来,正听清了那句“时事且未达,归耕汶水滨。”当即气的双颊通红。“是何人竟敢在木府这般放肆?”
木晚霜揪紧了帕子,快步追过去,奈何还是没看清人影,气急败坏的直跺脚。
身边的丫鬟见状不解,小姐平日里知书达理,行不露足,笑不露齿,何时曾如此失态过?
丫鬟阿暖上前询问:“小姐,你怎的如此生气?那两句诗究竟是什么意思?”
木霜晚实在是气急了,愤愤道:“不知何人,竟敢嘲讽我们木家不知局势,不如回河边耕田!”
阿暖听了也是大惊,以小姐的学问,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不会有错。
不知是何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莫非是不要命了?
木霜晚本想着将此事告知长辈,好好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可怒气过后冷静下来,“君非叔孙通,与我本殊伦。时事且未达,归耕汶水滨。”
韩诚吟的那几句诗竟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这诗虽是骂她木家,可她听着也是妙极。
木霜晚叫阿暖准备了纸笔,写下两句诗,正是昨夜韩诚那两句“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擎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原来昨夜在柴房门前停留多时的少女正是木霜晚。
木霜晚想了想,几番犹豫之后,在纸上又把今天听到的那几句也誊抄了上去。
落下笔一声叹息:“阿暖,你出去问问,今日可有外人?”
这样水准的诗词,以她木家府中几个兄长的学问是作不出的,只可能是外人。
完了似乎又想起什么,皱着眉又吩咐一句:“顺带去看看韩诚怎么样了,别让人发现。”
这边阿暖去领了吩咐去柴房找韩诚,而韩诚却早已出了木家,现在正站在当铺门口。
韩诚手握一枚吊坠,几番思量,还是把坠子向当铺里的掌柜递过去。
掌柜的一看这玉,眼睛里就冒出精光,随后上下打量韩诚一身奇怪装扮,眼珠子提溜转,说道:“这玉,也就还行,一般货色,这东西我收了,五十两银子在这,你拿走吧。”
韩诚闻言冷冷道:“掌柜的,你莫哄我,这玉你便是二百两收了都有的大赚。”“你若肯出一百五十两,这玉便当在你这儿,你若不肯,想必别家有的是愿意做这笔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