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卫絮澜一箭双雕

阵雨过后,空气凉爽了许多。

“夫人您终于醒了。”

卫絮澜缓缓睁开眼睛,便对上红棉担忧的脸。

小丫头熬了两天两夜,衣不解带地照顾她,熬得眼圈红红的。

“奴婢熬了清粥,夫人要不要喝一些?”

卫絮澜抬手抚摸她的脸,感觉到真切的温热,她再次确认自己回来了。

回到七年前。

虽这两日她睡着,却是半梦半醒的,已经将前世今生的事都捋了一遍。

两日前店铺里来了新货,她前去清点,那天酷热难当,回来后她便晕倒了。

这会儿身子尚未恢复,很是虚弱,但她点点头“嗯”了声。

红棉脸上便见了喜色,立即去端了清粥来,扶她坐起,一口一口喂她喝下去。

卫絮澜一直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夫人怎地这样看着奴婢?”

“昏睡两日,我仿佛在那阎王殿前走了一遭,回来看见你好端端地在我跟前,心里很是喜悦。”

前世她熬坏身子病倒之后,红棉便去求大嫂给她请大夫,却被大嫂命人活生生打死。

红棉的死,给她换来了大夫。

但大夫给她开的药,不过是毒药,叫她逐渐虚弱、浮肿、发胖、丑陋。

从个人能力,到身边的人,再到她的容颜,孟府人像剐鱼鳞一般,一片一片从她身上剐掉,最后剐走她的尊严,她的生命。

他们很早就知道孟轩浩还活着。

很早就算计着要抹去她的一切。

红棉吸吸鼻子:“夫人就是太为孟府着想了,那样大的太阳,常人便是歇着,什么事都不做也闷热不已,倒是夫人一点也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说着就掉了眼泪。

“以后再不会了。”

卫絮澜声调冰冷,眸中隐隐有恨色。

红棉还未察觉,外头忽然传来喊声:

“二夫人,您身体可见好了?您已经两日没去伺候老夫人梳洗了,这天气炎热,您再不去,只怕老夫人要受不住了。”

是大嫂身边的丫鬟杏儿。

红棉忙抓住卫絮澜的手:“夫人,您身体尚未恢复,就叫奴婢代替您去吧?便是姑爷泉下有知,也定不会怪罪您对老夫人不孝的!”

是了,前世她再如何病重,也要亲自去伺候老夫人。

为的就是孟轩浩泉下有知,能够心安,不必时时挂念他那瘫痪的母亲。

卫絮澜眼神冷了冷。

“不必你代替我去。这府中除却我,莫非就没有旁的儿媳了么?”

红棉微微愣住。

这……这是她家夫人会说出来的话?

“你出去告诉杏儿,请她叫大嫂过去母亲那里,我随后就到。”

卫絮澜梳洗更衣之后,又喝了一碗粥,便带着红棉前往老夫人的院子。

“……也就只有卫氏那种成天在外,与三教九流之人打交道的低贱之人,才适合伺候母亲。”

卫絮澜脚步微顿。

这是大嫂何氏讥诮讽刺的言语。

红棉听不得这话,要上前理论,卫絮澜却拦住她,不急不忙地走进院子。

何氏看见她,怔了一下,脸上迅速堆上笑容。

“弟妹来了?快些进去伺候母亲梳洗吧,阖府上下也就弟妹最得母亲心意,我这个做大嫂的都不敢抢你活儿干,怕她老人家不高兴。”

卫絮澜再次见到老夫人,老夫人正躺在病榻上,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她。

显然在怪她两日都没有来伺候梳洗。

屋子里弥漫着阵阵恶臭。

“母亲勿怪,儿媳前几日出门,遇到了几个不入流的家伙,差点被他们欺负,受了一场惊吓,回来便病了,并非不愿意过来伺候母亲。”

老夫人眉头蹙起。

卫絮澜察觉到她眸中闪过嫌恶之色。

前世怎么没注意到呢?

还以为是病人情绪不稳定,容易暴躁。

原来只是嫌恶她。

卫絮澜不恼不怒,反而移开视线看向何氏,含笑开口:

“大嫂十指纤纤,细腻白嫩,可见大嫂平日里保养得当。”

被夸了,何氏自然欢喜,还暗暗抬起双手,细细端详着。

“不像我,成天往外头跑,双手磨糙了不说,还要接触一些不干不净的人,连带自个儿也变得低贱了。

“倒是大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是正经人家的闺秀,现如今还是孟府主母,高贵不已,大嫂伺候母亲,再适合不过。”

这话锋转得太急,何氏毫无防备,顿时大惊失色:“你……你说什么?”

卫絮澜却已经笑问老夫人:“母亲您觉得呢?”

何氏急忙道:“母亲,三年来都是弟妹在伺候您,她伺候得如何您最清楚,若换做我,只怕要让母亲受罪。”

她狠狠地瞪向卫絮澜,警告她最好把那心思收回去。

卫絮澜彻底无视,直接冷下脸来呵斥:

“这就是大嫂放任母亲两天不管的理由吗?炎炎夏日,我病了,大嫂便任由母亲发臭?整日躺在秽物里面?

“这知道的都晓得大嫂只是不想伺候母亲,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嫂是想母亲生了褥疮之后,一命呜呼,也好减少府中开支。

“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知晓,每年死于褥疮的老人,数以万计。”

何氏震惊得无以复加,卫絮澜竟敢不顾她的警告,在母亲面前这般呵斥她、问责她!

察觉到老夫人投过来的沉沉目光,何氏震惊之余倍感心慌,矢口否认:“你、你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这样想!”

卫絮澜笑:“有没有的,大嫂现如今亲自伺候一场,不就自证清白了?”

何氏狠狠后退一步。

让她伺候老夫人的秽物,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卫絮澜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漫上一抹冷笑:

“我方才仔细想了下,如果母亲归西了,那么所有人都会将这件事的过错,算到我头上,我这个人心地最是善良,定会因此愧疚,一生只想着为孟家做牛做马赎罪。

“我赚回来的钱财,全部进入孟府库房,而库房完全由大嫂掌管,那些钱财大嫂会怎么用呢?母亲不在了,大嫂肯定就可以拿出更多钱财贴补娘家了吧?

“大嫂一箭双雕,实在是高。只是你拿母亲的性命来做赌注,是不是太过分了?她可是我们的母亲啊!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啊!”

这些话,正中何氏心中所想。

她惊骇得脸色煞白。

卫絮澜她……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何氏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卫絮澜的言语,逼到如今的境地。

而此时,老夫人剜在她身上的目光,已如刀子。

卫絮澜更是笑着对她招手,十分温柔:

“侍奉公婆乃是儿媳本分,大嫂,你该过来了。”

发表时间:2023-12-12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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