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天了你,瞒着老子去镇上做结扎,你才21岁,就因为你儿子…你要气死我和你娘才甘心是不是。”
杨清桦无声承受着老爹的怒气。
低头仔细听,语气中还掺杂着一丝失望。
而他媳妇童瑶,则是埋头站在角落,不见吱声。
此时的童瑶,心脏仿佛被放在烧烤盘上烤。
迷茫、震惊和不安的感觉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般。
若是撒上点芝麻准能更迷糊。
也完全分不出心神关心自家男人。
离奇事件!
打死她都没想到,她居然重生了。
前世她活到58岁啊,如今回到21岁。
还记得昨天夜黑风高杀人夜。
她又拿出白日偷来的美食,叫醒酣睡中的儿子。
母子两人走到鱼排上,猫着身子偷吃得正欢。
突然一个大浪把自己和儿子卷到海里,然后…她们母子就噶了。
童瑶烦躁得想抠脚趾,这都啥事啊。
……
杨清桦低着头,红着眼眶坐在凳子上,良久才哽咽道:
“爹,我这辈子就要这一个儿子了,以后不管他有没有事,我都认了。”
屋子里其他人都不敢吱声。
实在是,他们也被杨青桦这惊世骇俗的做法吓到了。
结扎啊!
一个男人他才21岁,就敢去医院结扎!
杨父此时的心境微妙的和童瑶重合。
一通心情交杂在一起,最终上升为怒火。
他大吼出声:
“我看你就是欠揍了,我们蛋家人就是世世代代在海上漂泊讨生活,风浪无情,更应该多生点孩子,不然你要是有个什么意外,让你儿子以后一个人咋办。”
杨父没提童瑶,提啥子,提她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吗。
嫁给杨清桦那么多年,不都一直是这样吗。
杨清桦看向屋外,双眼放空,喃喃道:
“那就是他的命!”
杨母在一旁抹眼泪,抽泣的怨念:
“就怪你娶这个媳妇,当初非要去县城医院生,没沾到龙母保佑,这才会出问题,就应该像我们当家婆一样把孩子生在船上。”
杨清桦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童瑶,见她漠不关心的低头。
心里瞬间弥漫上失望,转头跟杨母解释:
“娘,现在改革开放了,不像以前了,再说我们蛋家也上岸居住了,要融入岸上生活,村长不是也开会说了吗,现在国家实行计划生育,第一胎是男娃,就不给生了,不然再生就要罚款。”
杨母听说罚款,面色一僵,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口。
实在是他们家太穷了,交不起罚款。
这年代就没有不穷的,家家户户都难。
一个孩子超生罚款几百上千块,谁能交费起呐。
前两个儿媳妇倒是生了不少男娃,那会七几年,计划生育还没落实到实处。
小儿媳妇童瑶是81年娶进门的,进门没两个月就怀上了,82年生了个儿子。
儿子娶的这个小儿媳妇是隔壁镇的人,家里不做海。
而她们蛋家人,祖辈们一直都过着海上浮家泛宅的生活。
可她们不姓蛋,为什么叫蛋家人。
这让杨母这个一辈子没读过书的人也不懂怎么解释。
她只知道自己出生就在船上,嫁了人也是在船上。
常年以船为家,漂泊一生。
海上生存环境艰难、险恶,就像鸡蛋壳一样脆弱,所以就有了蛋这字,她们族人也叫蛋家人。
以前蛋家人通婚,都是和本族人。
陆上的人都看不上蛋家人,嫌弃他们居无定所,以前去岸上买蔬菜补给,都不准穿鞋。
现在好了,政府鼓励帮助她们蛋家人建村,也叫蛋家渔村,户口也办上。
自此以后蛋家人终于能上岸了。
他们也慢慢的融入了陆地上的人群。
小儿子娶了个岸上的媳妇,刚开始杨母还挺高兴自豪的。
谁知道这小媳妇一进门就认为自己是陆地上的人。
好吃懒做,说一句顶十句,在家碗都不洗。
怀个孩子都精贵得跟千金大小姐似的,男人在外面码头做苦力辛苦回来,喝口热水都不帮倒。
准备生孩子了更是闹着要去镇上医院生。
能怎么办,还不是小儿子着急忙慌地送去。
孩子出生的时候,被脐带勒住脖子,满脸青紫,一声哭啼都发不出。
镇上的医生更是第一时间出来通知她们,做好心理准备,可能救不活。
当时儿子跪在地上求着医生一定要尽力救治。
好在龙母保佑,最后孩子救回来了。
杨母更是偷偷拿着香纸祭拜龙母,感谢龙母,祈求龙母以后多多保佑。
她们蛋家族人世代都是做海的,也最信龙母。
没等杨母一家高兴多久,在孩子快两岁的时候都一直不会说话。
杨清桦一个人带着孩子去问当初接生的医生,检查过后,医生为难的告诉杨清桦。
这孩子未来可能会说话,也有可能不会。
而且就算会说话,孩子长大后的智商可能不会太高。
这消息让杨清桦心里凉了半截,失魂落魄的抱着怀里白白嫩嫩的儿子回家。
杨清桦辗转反侧想了几天,他最终决定要去做结扎手术。
要是再来一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以后有这个哥哥,都是他们的负担。
他作为父亲,心甘情愿养大他,这是他的责任和爱。
可将来的孩子是否愿意养这个智力障碍的哥哥?
杨清桦不知道,他只知道,与其担忧将来,不如决定现在。
更何况,现在家里穷,也实在是交不起罚款。
至于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童瑶商量。
杨清桦觉得自家婆娘就是个只知道吃饭睡觉,带儿子,其余的事都不管的人,没必要商量。
童瑶回过神来看着屋里的沉默,忍不住出声:
“结扎就结扎了吧,清桦做的决定,我支持他。”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杨母等人就怒瞪过去。
杨清桦意外的看着这个媳妇,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出声支持自己。
杨大嫂皱着眉,尖锐的看着童瑶道:
“我说四弟媳妇,你这话说得真是丧良心,你去问问看,我们村哪有男人去做结扎的,这结扎就应该你去做,凭什么小弟去做,谁知道以后伤不伤身体。”
这话一出,杨父杨母也面色阴沉的看着童瑶。
儿媳妇永远是外人,怎么可能比得过自己儿子。
童瑶不理会他人的看法,只是盯着矮小的杨大嫂,坚定开口:
“大嫂,伟人说妇女能顶半边天,现在讲究男女平等,再说了,村里妇女主任不是说了吗,男人做结扎也不会影响身体,养好了就行呗。”
杨大嫂被童瑶的赖皮话,给气得要死,耻笑道:
“四弟娶到你这样的媳妇真是倒了大霉,谁家不是几个孩子的,人家的孩子都没问题,就你生的是个傻的,以后可别拖累我家的孩子。”
童瑶面色一沉,撸起袖子就要去干翻她。
杨父看着快打起来的两个儿媳,面色一沉,严厉的大声骂杨大嫂:
“老大媳妇,你怎么说话的,不管这孩子是什么样的,都是我孙子,也是你侄子,一笔写不过两个杨,一家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杨大嫂哼了一声,不敢忤逆公爹,只敢在心里愤愤不平。
现在还没分家,杨清桦两夫妻的儿子是这样的,公爹以后肯定更不愿意分家了。
做父母的总是要帮弱势的一方,这个道理,是个人都知道。
她可不干,凭什么要这个懒婆娘和她的傻儿子扒着自家吸血。
这个家一定要分,只是目前还乱着,只能循序渐进了。
童瑶也不想待在这受气,出堂屋去找还在睡觉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