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泻止住了,眼看着二郎的病一天比一天好,他娘的脸上终于不再是愁眉苦脸一种神色了,眉头也越来越舒展开,尤其是土郎中来瞧过之后,说二郎的病好了大半,李安和他娘更是从心里松了口气。
前段时间,大郎和二郎接连倒下,李氏瞬间感觉天塌了一半,她不知道两个儿子离开她了她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幸好,下了雨后,她的大儿子就醒了过来,还变懂事了不少,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儿大郎都做的很好,二郎现在也好转了起来,有儿子在身旁,日子再苦再难都能熬过去,若是没了,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呢。
李氏心里头欢喜,也顾不上瞧那土郎中有些异样的神色,去里屋箱子底下摸出了一串儿钱来,递到李安手里:“亏得郎中的药,才救了二郎的命,这些钱就当谢他的救命之恩吧。”
李安心说,什么救命之恩,就算李安不是医生,也能瞧出外头那土郎中是个二把刀,若他开的药真有用,二郎的病哪会拖到现在,没死在土郎中手里,算命大,还给诊金,依着李安的脾气,把他赶出去都是好的。
不过,这些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即便他清楚是坑边的野草救了二郎,李氏却不会信,所以,也只能便宜外头那土郎中了。
还有,自己真是头一次见着这个世界的钱,李安忍不住仔细瞧了两眼,跟自己在文玩市场见过的铜钱大同小异,区别只是上头的年号,背面是光背儿,正面刻着四个字。
开元通宝!李安还来不及想这四个字的含义,李氏见他拿着钱不动,催了他一声:
“大郎,还不去送郎中,只管发愣做什么。”
李安这才回神儿拿着钱出去,到院子里准备把钱递给郎中,整整十枚铜钱,李安是个企业家,自然知道开元通宝代表的意思,原来自己穿到了唐代,也不知道现在是哪个皇帝在任,是李渊?李世民?还是李隆基呢?或者是武则天?
或许自己还能看到李白、杜甫之流的大文豪,想想李安还觉得很激动!
大夫的连声催促赶紧让李安回过了神,看着手里的铜钱,李安纵使不情愿,还是肉疼的把手里的铜钱交了出去。
即使李安不了解在这个世界一枚铜钱的价值,却记着曾经看过一个古代的电视剧,一枚铜钱至少可以换一个馒头,而在温饱还没有普及的古代社会,粮食大概是最金贵的东西。
以此推论,李氏给的这十枚铜钱的诊费应该很多了,尤其那郎中接过去,一脸藏都藏不住的笑,李安更肯定这一点儿,这土郎中倒捡了大便宜。
这么想着,李安心里不免有些气,送郎中出了篱笆门遂开口道:“先生站一站,在下有事要问?”
本来李家这一趟郎中不乐意来的,因他心里明白,李二郎这个病好不了,前两天来给他瞧了脉之后,就知道没救了,再拖些日子,就只有一个死,自己大老远跑一趟也是白跑,估计连诊费都得不着,哪想到,短短几天,李二郎的病竟然好了起来。
刚瞧脉的时候,自己特意仔细瞧了又瞧,真是好了,虽然想不通各种缘由,土郎中心里也高兴,虽说李家穷,可这病从自己手里好了,诊金自然要给的,怪不得今儿出门前,瞅见喜鹊在枝头叫个没完呢,果然有好事。
土郎中心里正高兴,听见李安唤他,以为要问药的事,住了脚转身道:“莫非是问你二弟的病,照着我今儿的药方子再吃上几天,想来就能好了。”
李安心里冷哼了一声,脸上却不带出来:“我是想问先生,小弟倒是什么症候?怎么前头吃了先生的药不见好,这两日就好了。”
那郎中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这李家没读过书的傻儿子会问出这么句话来,郎中差点儿都以为他是讽刺自己了。
不过,这小子的一双眼倒亮,亮的土郎中都有些不敢跟他对视,到底心里有鬼,即便对着个无足轻重的小子,土郎中还是有些心虚,目光闪了闪,做出一副深奥的嘴脸:“前次瞧二郎的病,我便已经胸有成竹,所谓不破不立,前番的药下去,二郎的病瞧着虽重了些,却是转好的迹象,如今不是好了吗,这岐黄之术深不可测,用药之妙更不是你一个小子能窥其门径的,宽心养着就是。”说完,袖着钱跳上门口的驴子跑了。
李安不禁撇撇嘴,心说什么不破不立,狗屁不通,简直就是庸医,忽听里头李氏唤他,李安忙掩上篱笆门进了屋。
他娘李氏正在二郎的炕头坐着,李二郎也坐了起来,病的日子长了,虽说好了不少,却仍不能下地,背后垫着一床棉被,靠在他娘旁边儿,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这几天收拾屋子,灌药,做饭的都是李安,李二郎这屋也是李安收拾的,李安不懂医,但他有常识,李安在屋子里躺了一个月,又吐又泻的,这屋子里病菌不定有多少呢,李安能做的就是尽量除菌。
他每天都会把李二郎的被褥拿出去晒,晒一个晌午拿回来再给李二郎铺上,有太阳的余温,还消了毒,对于李二郎的病应该有些作用。
至于屋里,这里不可能有消毒水,李安就用开水多擦几遍,当消毒。李二郎穿的衣裳也都用开水煮过一遍,这么折腾了几天,李安对他这个白来的弟弟也熟了不少。
就算病了一个多月,也能瞧出来二郎是个壮实的小子,这场病,李安还是觉得,跟那坑里的水脱不了干系,如今刚一见好,就一天一个样儿,估计再有两天,这小子就能下地了。
二郎是个典型的农家小伙子,之前哥哥病了之后他就立马病了,所以对哥哥照顾他的事情也十分感恩,“哥,谢谢你这几天照顾我,我以后一定也这样照顾你。”李二郎迷迷糊糊的说道。
李安看着这个半大小子,觉得他天生就该是自己弟弟,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哥哥照顾弟弟不是应该的吗?胡说什么。真要照顾我啊,你也得给我生龙活虎的好起来啊。”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是啦,一家人算那么清楚干什么。
而且,李安心里也充满了愧疚,自己也是运气好,就凭自己的记忆将那个草药采来给二郎吃了,就拿这个小孩当了一次小白鼠,若是成功了,当然最好不过了,若是不成功,那可能就是葬送了一条人命,自己罪过就大了去了。
这么想着,李安心里就越发愧疚了起来,低声道:“二郎想吃些什么,哥给你去做去。”
二郎眼睛一亮,但是又有些迟疑,道:“哥,我想吃面,但是你会做吗?”
李安当然想回答一声会啊,自己的厨艺可是五星级大厨培养出来的,但是看着二郎的神色,这个身体估计是没有做过饭了,于是迟疑的说道:“娘出去了,我看过娘做饭,我去试试做吧,你等一会儿啊。”说着李安就走出了房门。
家里的白面并不多,李安来的这些天,都是吃的一种类似杂面的饼子,很是粗糙,卡在嗓子眼,不喝水吞都吞不下去,可是肚子饿久了,这些都成了珍馐美味了,如果放开肚子吃的话,李安估计能吃下去十个八个的。
挨过饿的人才知道珍惜粮食,李安挨过饿了,想到他小时候经历的那些苦痛时光,不过不一样的是,这次,有家人。
李安记得这里的人都是种的小麦,李家当然也有,被他娘锁在自己房间的柜子里,但是这把钥匙今早李氏给了李安,让他当家做主了,毕竟是男人才是家里的主心骨,看见儿子病好了,也放心的把钥匙交给了李安。
不过如果她看见李安这样用她的粮食的话,估计会后悔今早的所作所为。
李安盯着手里的这碗白面,叹了一口气,从来没想到,李氏集团的董事长竟然有一天,会觉得一碗白面如此金贵,就这一碗白面,是一家一个月的口粮,可是今天李安决定把它全吃了,不破不立嘛,没有吃饱怎么有能力去挣钱。
面不多,也做不了什么吃食,二郎的病才刚好,只能吃一些比较好克化的吃食,李安很快就擀好了一顿吃的面条。
家里什么材料都没有,李安把面条切得很细,再剁了一些蒜和一些葱花,从油罐子里刮出了一点儿猪油,热腾腾出锅的细面浇上葱花和蒜,香气扑鼻而来,李安这么多天没吃过正经的一顿饭,闻着完全赶不上以前在大酒店吃的饭菜,但是却莫名的想让李安流眼泪,老子终于吃上一顿热饭了。
等着李氏拾柴回来,看到李安做出来的让人流口水的面条,李氏很是心痛,自己就离开了一小会儿,自己的大儿子就把一家人一个月的口粮给做了,她气的差点儿忍不住要哭出来,这下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啊。
好在李安及时安慰了她,承诺很快就可以把钱赚回来,李氏自然是不信,自己儿子有几斤几两重,她还不知道吗?
但是已经成为事实了,李氏惯是丈夫在时听丈夫的,儿子在就听儿子的,想通了,李氏的眼泪才收住了,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把面条吃了个精光,汤一点儿都不剩。
李二郎赞道:“哥,没想到你第一次做饭就这么好吃,比娘做的还好吃,以后娘就不要做饭了,你就做饭吧。”说完还点点头,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做得非常对。
李安气的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说道:“你想得倒美!”可是神情却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李安想到能为家人做饭,也觉得十分开心,以前都是做给自己吃,这下终于有人欣赏自己的饭菜了,一个好厨师最开心不过的就是有伯乐。
吃完饭,李安问收拾着碗筷的李氏:“娘,这个天终于好了起来,咱家的粮食种上了没有啊?”
“前段时间娘光照顾你跟二郎去了,哪里还有别的心思?”李氏叹道。
李安一愣:“娘是说咱们家里的地没种?”
李氏摇摇头:“种上了。”
李安刚想松口气,就听李氏说道:“你长大了,娘才跟你说这些,你爹死得早,前些年你跟二郎都是不顶用的男丁,娘一个妇道人家,着实没力气干地里那些活计,隔壁你二叔家,三个小子都长大了,就把咱家的地给他们种了,打了粮食,就给咱家一袋白面,两袋粗粮,再加五十文钱,省一省,也够咱们娘三吃喝了,咱家柴房里的那些柴火,也是二叔家的小子给咱家送来的。”
李安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氏,虽然是他娘,可是年纪也才30多岁,家里明明有地,却给人家种,怪不得李家这么穷呢,原来是个没成算的人。
李安想,种地虽然辛苦,但是也不至于累死吧,把地给人家种,省事是省事,但是自家只会越来越穷,自己不是李氏,他不能把生活这样过下去,以前是他没穿过来,李家没机会,现在他来了,就一定要让这个家过上好日子,但是要怎么致富,还需要自己思考一下。
李家的地都让给别人种了,就算要收回来也只能明年收回来了,可是今年呢,今年要怎么办呢,如果不挣钱的话,没有粮食,一个冬天都活不过去吧。
李安打了桶水上来,将叫李氏缝的麻布袋子套在了水桶上,再将水倒在了另一个桶里,以此来过滤水,虽然赶不上现代的自来水,但是总比原先强了许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