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分家（一）

顾奶奶放下碗，瞥了王月仙一眼。脸上的不满与厌恶，写的明明白白的。

“你别管我这蛋咋来的，总不能是偷你的。”

“家里的东西被你锁得死死的，除了你自己，谁能碰的着？”

“你男人当年埋在土里，还是热的，你就迫不及待进了我顾家门，你不要脸，我这老脸还要呢！”

“就冲这，你配吃荷包蛋？”

这话戳了王月仙的肺管子。

她登时变了脸，捂着脸，对着她男人顾长根抽泣起来。

“根子哥，你凭良心说，当年到底是我王月仙非要死皮赖脸的跟着你？还是你跪在我面前求我进门？”

“我要不是看着你两个孩子小，没娘实在可怜，我会上赶子来当这后娘？”

“现在好了，伺候好了老的，拉拔大了小的，就开始挑我的错处了？”

王月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顾根生脑壳都疼了。

他看向顾奶奶，语气十分不耐烦。“娘，现在月仙管家，你要个啥，得跟她说一声。”

“既然做了荷包蛋，你多做俩，不就什么事都没了?谁也没比谁金贵，怎的苏千姚能吃，月仙就不能吃了？”

顾奶奶不由气笑了。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耳根子软的玩意儿？

“这两个蛋是我拉下老脸，找别人借的，可没碰你这女人的东西。”

“这半年来，我想给长风做个鸡蛋汤，补补营养，她都不给，全给了她亲儿子！”

“自己亲生的长风不管，好东西都给顾维民吃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得死的东西。”

王月仙听着这话，抹了把眼泪站起身来。

“娘，天地良心，家里这么多人吃喝，哪儿有什么东XZ？”

“你这话里话外，就是说我偏心了。”

“既然你这么信不过我，这日子没法过了，反正现在这个家不需要我，我走就是了·····”

王月仙捂着脸，就冲出了门。

顾根生急忙追了出去。

一大早的就闹成这样，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顾奶奶虽然嘴上赢了，但气的不轻，浑身都在发抖。

老大顾维民，默不作声的走了。李二妮看了看苏千姚，又看看那碗荷包蛋，翻了个白眼。

“真是个丧门星，一来就闹得家里不安宁。”

说着，扭着腰也走了。

苏千姚叹了一口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是个新媳妇，也不好说啥。

吃了饭，就出门去，把灶房收拾干净。

一回头，见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悄悄朝里头张望着。

苏千姚见状，冲小丫头笑着招了招手。

“你是二丫吧？快进来。”

二丫是顾长风的妹妹，今年才六岁。

顾长风的妈妈就是生她的时候，才难产的。

二丫蹬蹬蹬，跑到苏千姚跟前，从扯破的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苏千姚。

“嫂，吃糖，甜，以后，糖，都给，嫂。”

二丫说完，咧嘴一笑，露出空洞洞的门牙洞，傻得可爱。

顾奶奶抹了把眼泪，看着苏千姚笑了笑。

“二丫妈生她时难产，二丫被憋了一会儿，长大了，说话就一直这样。”

“但二丫不傻，聪明着呢！”

二丫听着顾奶奶的话，使劲儿点头。

“不傻，嫂，吃糖，对哥，好。”苏千姚慢慢剥开糖纸，把糖塞进二丫嘴里，摸了摸二丫的头。

“二丫吃糖，嫂不爱吃，放心，嫂会对你哥好的。”

苏千姚把荷包蛋分成两碗，一碗递给二丫，自己端着另一碗起身。

“奶，我去喂长风吃东西，你和二丫也吃点好的。”

顾奶奶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满意的点了点头。

但那碗荷包蛋是专门给苏千姚准备的，她是不会动的。

顾奶奶把荷包蛋温在了灶上，然后拉起二丫，出了门。

说来也巧，李二妮在外头转了一圈，回到灶房，一眼就看到灶上的荷包蛋。

眼睛都亮了。

“小贱人，我让你得瑟！”

二话不说，端起碗就吃。

一口下去。

咯哺，一声。

李二妮低头，吐出另一颗带血的门牙。

苏千姚这会儿正好进门，见李二妮这样，不由愣了。

“大嫂，你这是？”

“你个丧门星……”

李二妮嚎了一声，恶狠狠的瞪了苏千姚一眼，捂着嘴去找赤脚医生了。

她两个门牙都没了，以后怎么见人？

另一头，顾根生在屋东头的菜园子边找到王月仙。

王月仙手里正拿着个六六六的农药瓶子，晃荡着。

见到顾根生过来，一仰头，就要把六六六往嘴里灌。

六六六是剧毒，一口下去就能要人命。

顾根生连忙跑过去，一把抢过王月仙的瓶子，往地上一扔。

“月仙，马上要过年了，你这是干啥呢？”

王月仙看着顾根生，一抹泪背过身去。

“根子哥，都这样了，还过啥年？你就让我死了吧！”

“月仙，你别这样，你死了我咋办？”

顾根生摸着脑袋蹲在地上，一脸烦躁的样子。

“那是我娘，你总不能让我揍她一顿给你出气吧！”

王月仙眼珠子转了转，抹了抹泪转身。

“根子哥，这些年我知道娘一直不喜欢我，可我看着长风和二丫还小的份上，一直忍着。”

“这些年我实在是忍够了，根子哥，我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还乐意伺候你跟你过日子，可我不愿意跟娘一块过了。”

王月仙说完，转身就走，六六六的瓶子被她一脚踢开。

顾根生忽然脑子一灵光，急忙站起身来拉住王月仙。

“月仙，咱不跟娘一块过了，咱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