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韩遂一下子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洪奇峰。
洪奇峰也盯着他,缓缓点点头说:“节哀。”
韩遂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眼神愣愣地不会动了,缓缓地瘫坐在椅子上,又缓缓地低下了头。
刘浩然准备走过去安慰他几句,被洪奇峰用眼神制止了。
他想让韩遂先接受这个事实,然后让他缓一缓神,稍微平复一下心里的悲伤。
许久,韩遂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问:“我妈······她,什么时候走的?”
“根据现场来看,大概是3-5天前。”洪奇峰跟他说了实话。
韩遂听完,双眼泛红,泪水充满了眼眶,他低下头埋进双手,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像一只猫在叫。
刘浩然静静地把桌上的抽纸推到韩遂身边,然后就和洪奇峰一起等着韩遂发泄自己的情绪。
“不,不会的。”韩遂一边埋头抽泣一边说:“我妈虽然岁数不小了,但身体很好,怎么说走就走了?”
刘浩然看了一眼洪奇峰,见他没有回答,也不敢随便说话。
韩遂哭了好一会,终于抬起头,抽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
“你母亲不是正常死亡。”洪奇峰突然冒出这一句。
韩遂抬起头,惊讶地看向洪奇峰。
洪奇峰也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她是吊死的。”
“什么?”韩遂张大了嘴,忘了合上。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似乎时间静止了。
刘浩然忍不住说:“我们到现场时,发现韩老太是挂在房梁下的一根绳子上,应该是缢死的。”
韩遂闭上嘴,吐了一口口水,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是说,我妈她,是自杀的?”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判断的。”洪奇峰回答道。
“怎么会?怎么会?”韩遂像是被人一下子抽掉了身上的力气,一股脑摊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
“不会的,不会的。我妈不会自杀的,她不会自杀的。”韩遂失了神,一直念叨着。
洪奇峰暗自叹了口气,站起身对刘浩然说:“你在这等他平复一段时间,然后带他去法医那边办手续辨认尸体。”
韩遂听到这句,突然跳起来:“我现在就去,你们肯定弄错了,那不是我妈,我现在就去!”
洪奇峰有些愧疚地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对刘浩然示意带他去辨认尸体。
其实洪奇峰心里明白,这是韩遂心存万一的侥幸,刑警大队的同事早已经核对过信息了,让他去辨认尸体也就是走个确认的形式。
刘浩然点点头,带着韩遂朝法医那边去了。
刘浩然带着韩遂去法医鉴定中心,路上韩遂嘴里一直碎碎念:“不是我妈,不是我妈······”
他还拿出手机想给韩老太手机打电话,却又不敢把自己最后的希望破灭,一直迟迟不敢拨通。
到了鉴定中心,办理手续留下指纹和联系方式之后,法医工作助理带他们去辨认尸体。
没有意外,是韩遂的母亲韩老太。他终于不再存有侥幸,狠狠地又哭了一场。
韩遂断断续续哭了有十分钟,然后走到刘浩然身边问:“现在怎么办?我能把我妈带回去安葬吗?”
刘浩然因为早就受到过洪奇峰的嘱咐,说:“现在还不行,因为是非自然死亡,我们还有一些程序要走。你先回去等,可以领回遗体的时候,我们再通知你吧。”
韩遂愣愣地想了一会,只好点点头,一步一晃地走了出去。刘浩然一直跟着他,直到他上了回家的出租车,才转身返回刑警大队。
回到刑警大队,刘浩然直接去了洪奇峰的办公室,准备汇报一下情况。
准备敲门的时候,他看见洪奇峰正点着烟站在窗口,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他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进去打扰的时候,洪奇峰却开口了:“小刘回来了?确认了吧?”
“嗯,韩遂确认过了,是他妈妈。”刘浩然低声说,他从头到尾看到韩遂伤心的过程,多少被影响了一些。
洪奇峰转过身,看了他一眼,随即走到桌前坐下:“过来说说你的想法。”
刘浩然听了这话,正了正身体,走到洪奇峰面前坐下。
洪奇峰熄灭了烟,缓缓说:“根据何主任的判断,死因是自缢应该没什么疑问了。”
“是的,我回来前又跟鉴定中心那边的人确认过了。”
“可是,为什么尸体离地那么高呢?”洪奇峰类似于自言自语的说。
“会不会是有人逼她自杀?”刘浩然试探着问。
“呵,你这个想法很大胆啊,”洪奇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明白侦查过程中,有时候也需要想象力。
“那你具体说说你的想法。”他鼓励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假设这个案件真的有个凶手,也许凶手有韩老太的把柄,强迫她自缢。那当然就不是韩老太自己栓的绳索了,也就能解释绳索的高度了。”
刘浩然说到这里,发现洪奇峰并没有阻止自己,就继续说:“然后凶手逼着韩老太去上吊,发现韩老太在椅子上不够高,就顺手抱着韩老太的腿托了一把,毕竟30cm的距离也并不是很高。以韩老太的身形体重,一般成年男子很容易把她托上绳套。”
洪奇峰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继续说。
“而那把刀,”刘浩然比划了一下那把刀的长度说:“也许就是凶手用来逼迫老太太的,托举老太太时,他需要用双手,所以随手把刀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了。”
听了刘浩然的话,洪奇峰想了一下说:“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可还是几个疑问点。”
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才说:“第一,假设你说的对,那凶手托举老太太的时候,她为什么一点也不反抗呢,法医鉴定中心已经说过她身上没什么反抗伤,对吧?”
“要知道没有人能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不作出一点挣扎,即使她有把柄在凶手手里,到了死之前的这一刻真的一点都不敢反抗吗?”
“第二,凶手行凶之后,是怎么逃出去的呢?我们在现场已经反复观察了,大门从室内反锁,窗户那里根本没法让一个人通过。那凶手行凶之后,到底是怎么逃脱的呢?”
“第三,假设韩老太真的不敢反抗被托举上绳索,再假设凶手用了我们不知道的某种办法成功逃脱了。那么势必证明这个凶手是个很精细的人,从现场没有遗留线索也符合这个假设。”
“但是这样一个精细的凶手,会发现不了,绳索悬挂过高和厨刀没有放回原位,这两个过于明显的漏洞吗?”
听洪奇峰说完了自己的疑问,刘浩然只得无奈地挠挠脑袋,摇摇头。他也无法解释这三个疑问。
两人一起陷入了思索中。
过了一会,刘浩然又试探地问:“那,有没有可能就是自杀?”
说完,没等洪奇峰回答,他就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责备自己道:“自杀又没办法解释绳索和刀的疑问啊!”
洪奇峰被他的行为逗乐了,哈哈一笑,说:“好了,先不假设了,查案也不能只靠大胆假设,还要小心求证。我们一会儿去看看法医鉴定中心提供的其它线索。”
说归说,可是现在这案子基本进入了一个死循环,像是两个套在一起的铁环,想拿开其中一个却又被另一个套住,两个铁环互相制约,又都找不到任何缺口。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
洪奇峰拿起电话,是鉴定中心何墨打来的。
“洪队,有个问题向您汇报一下。”
“你说。”
“从现场带回来的那把刀,我们刚刚给它做了指纹擦拭。在刀柄和刀身都发现了指纹,除了刀身上是死者自己的指纹外,刀柄上还有另一组指纹。”
“在公安系统里比对过了吗?”洪奇峰有些激动,他仿佛看到了铁环的缺口。
“不是公安系统里面的,不过也查到是谁的了。”
“哦?”
“是死者的儿子韩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