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一中高一的学生没有晚自习,所以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高二高三的孩子都会用一种“好羡慕啊,真希望我一直上高一”的眼神目送他们离开。
阮冬天照例和金止戈一起回家,只是现在多了个许知景。
金止戈和阮冬天都是话多的人,再加上从小一起长大,格外熟稔,所以一路上都是打打闹闹的不消停。反倒是许知景,话不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偶尔帮个腔。当然,帮的都是阮冬天。
回了家,阮冬天不着急吃饭,也不着急写作业,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阮冬天的奶奶钟教授正在洗水果,听见她的动静,探出头来问:“冬天,你找什么呢?”
阮冬天关上柜子,一脸疑惑地问奶奶:“奶奶,我爸给我寄的那一大盒巧克力去哪了?我记得明明放在柜子里的啊。”
钟教授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小声点,别让你爷爷听见,奶奶给藏起来了,省得他又偷吃。”
阮冬天的爷爷阮教授上了年纪,血糖有点高。偏偏还喜欢吃甜食,钟教授管得紧,他没办法,就打起了小孙女巧克力的主意,结果被钟教授发现了,一顿骂,回头就把巧克力给藏了起来。
说着,钟教授从厨房一堆米面的最里面把巧克力拿出来,递给阮冬天:“拿去吃,记得别给你爷爷。”
阮冬天抱着巧克力,笑眯眯地说:“奶奶,你放心,我不给爷爷吃,我拿给许知景吃。”
钟教授闻言笑了:“许知景又是哪个?让你这个小馋猫舍得把最喜欢的巧克力给他吃。”
“我新认识的同学,隔壁班的。长得好看,学习也好,嗯,脾气也好,可好了。”
越和许知景相处,阮冬天越觉得许知景好,真是哪哪都好。
“今天他给我吃糖醋肉了,明天我给他巧克力吃。”
钟教授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真乖,拿去吧。”
阮冬天抱着巧克力回书房写作业,一晚上瞟了一百八十次,还是忍住没吃。
现在是开学的第二周,宁城已近三月。虽然还带着料峭,但不妨碍春意的蔓延。街边的柳树冒出了新芽,暖融融的鹅黄新绿,看得阮冬天心里满是欢喜。她虽然叫冬天,但不喜欢冬天。
走着走着,阮冬天的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影。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蓝白色校服,却生生被他挺拔的身材穿出了小白杨的风姿,格外好看。
阮冬天小跑几步追上前面的男孩子,伸手拍他的肩膀:“许知景。”
许知景的眼前出现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带着一丢丢的婴儿肥。皮肤也是白嫩嫩的,脸颊微微泛红。她有着好看的眉眼,不笑的时候像浸水的葡萄,笑起来眉眼弯弯,像天边的月牙。
许知景的眼里多了几分笑意:“阮冬天。”
阮冬天和他肩并肩地走:“你怎么没穿外套啊,不冷吗?”
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一早一晚还是很冷,她身上还穿着薄款的羽绒服呢。
许知景扯了扯校服的领子,细长的手指衬着蓝色的校服,格外赏心悦目。
“我不冷,里面穿了毛衣。”
阮冬天瞄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他的黑色毛衣,点点头。又想起什么,掏了羽绒服的口袋,摸出来一个盒子,塞到许知景手里:“喏,给你吃。”
许知景的手里躺着一盒巧克力,还带着她口袋的温度。他问她:“为什么给我这个?”
她挠了挠头发,说:“谢谢你昨天给我吃肉啊,这是我爸爸寄来的,我之前吃过了,很好吃。”
许知景拆开包装,把巧克力取出来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随即又有一丝苦涩,是他喜欢的味道。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谢谢你,我很喜欢。”
阮冬天又瞅了一眼巧克力:“我就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的目光落到巧克力上,有那么点垂涎。可已经送出去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要回来。她悄悄地咽了口口水,努力地转移视线。
许知景看得真切,把手上所有剩下的巧克力摊到她面前:“我这两天有点牙疼,医生不让吃太多甜的,剩下的你帮我吃了吧。”
阮冬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又有点不好意思:“那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不吃,不就浪费了。”说着,他把巧克力都塞到阮冬天手里。
“那好吧。”阮冬天接过来吃了一块,眼睛因为满足而眯了起来,像挂在天边的月牙。
金止戈也和阮冬天一道出门,只是落在后面专心地吃着早饭。这会儿喝完最后一口豆浆追了上来,不满道:“嘿,阮冬天,你怎么只给许知景带巧克力,不给我带?”
阮冬天瞪了他一眼:“你又不吃,我干吗给你带?!”
金止戈撸了一把头发,好像也是,甜得掉牙的巧克力,他才不要吃。
五分钟后,在学校门口,他们巧遇了金止戈的好朋友严继,于是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查完校服校徽,四个人走进校门。严继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前边背着蓝色大书包的一个小女生,于是伸胳膊拐金止戈。
“金止戈,你看,前边是不是姜姝?”
金止戈抬眼看过去,然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是就是,激动什么?”
“我这么激动是为了谁?”严继坏笑,“你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就当认识一下,圆了你的梦想。”
许知景看了看姜姝,又看了看金止戈,闭嘴不言。反倒是阮冬天狐疑地琢磨了半天,终于琢磨出来一个惊人的事实。
“啊,金止戈,你喜欢姜姝啊!”
被阮冬天说中了心事,金止戈一下就炸了:“你胡说什么呢?!”
阮冬天撇嘴:“金止戈,你忘了你的毛病了?一心虚就蹦,到底是我胡说,还是你胡说?”
“我哪有蹦,我什么时候蹦了?”金止戈梗着脖子死不承认,“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
说着,拽着罪魁祸首严继迅速跑开了,那背影里,写满了心虚。
上完第二节课,作为语文课代表的阮冬天把收上来的作业送到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经过七班,一眼就看到了霍飞宇。她叫住了他:“霍飞宇。”
霍飞宇有点激动:“阮冬天,啥事啊?”
阮冬天挠了挠后脑勺:“那什么,你帮我把许知景叫出来好不好?我有点事问他。”
阮冬天的吩咐,霍飞宇怎么可能不从,他很快就把许知景提溜了出来。
许知景看见是阮冬天,眼神柔和了不少,温声道:“阮冬天,你找我?”
“找你有点事。”阮冬天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赵晓曼说,姜姝和你一个班。是哪一个,你指给我看好不好?”早晨那会儿,她只看到了姜姝的背影。
许知景不明所以,但还是侧了侧身子,透过靠走廊的窗户,将隐在阴影里的姜姝指给她看:“喏,就是那个。”
阮冬天定睛看过去。
姜姝长得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很白,像瓷娃娃一样,有细长的眉毛和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格外纯净的样子。唇色有点白,可不仅不难看,反而给人一种柔弱之感。让人看见她,就有种保护欲。
赵晓曼说姜姝是个美人,果然不假,真的是个楚楚动人的美人!
阮冬天感慨:“她长得真好看。”怪不得金止戈喜欢。
“好看吗?”许知景也看了一眼姜姝,并不觉得有什么出色。
阮冬天惊讶:“你不觉得她好看吗?”
“没觉得。”许知景说道,“没有你好看。”
阮冬天原本想质疑他的审美,但是听他说完,立刻被戳中了少女心:“许知景,你太夸奖我了。”
他却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是夸奖,是实话实说。”
许知景原本就有一双漆黑的瞳仁,此时认真起来,愈发幽深,如深海一般。饶是阮冬天脸皮厚到不行,还是觉得羞涩,忍不住揉了揉脸开始转换话题。
“不重要,不重要。对了,许知景,姜姝学习怎么样啊,为人好不好啊,脾气呢,是不是也和她的样子似的特别好?”
“阮冬天,你很在意姜姝吗?”她问得这样仔细,许知景不得不怀疑,他想到早晨的事情,“是因为金止戈吗?”
“当然是因为他了。”阮冬天想也不想就回答,要不是因为严继暴露了金止戈的小心思,她也不会留意到姜姝。
许知景的眼神有点冷,他想到了霍飞宇在他耳边叨叨的话,说有一个流言,其实阮冬天喜欢金止戈,只不过碍于两人太熟了,才一直没有下手。要不然学校里这么多喜欢阮冬天的男孩子,为什么她一个也看不上?
“金止戈再喜欢姜姝,也是他的事,你就算再生气也没用。”许知景觉得有些烦躁。
“谁说我生气了?”阮冬天觉得他这话有点莫名其妙。
“你不生气,那来问姜姝做什么?”
“我好奇啊。我和金止戈从小一块长大,他从来没有什么秘密,现在竟然有喜欢的女孩子都不告诉我,实在是太可恶了。”阮冬天理直气壮道,“你懂这种感觉吗?就像儿子长大了,有了对象却不告诉我这个当妈的,我能不对人家女生好奇吗?”
“……”千算万算,许知景没想到阮冬天是这么个脑回路,噎得他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然后就听到背后一道阴冷的声音:“阮冬天,你说谁是你儿子?!”
金止戈学的是理科,教室在四楼,原本想趁着下课的空档来找阮冬天,没想到意外听到了她和许知景的对话。他越听脸越黑,撸起袖子,准备好好收拾一顿这个小丫头片子。谁知她眼疾手快,一下子钻到了许知景的背后。
“阮冬天,你给我出来。”金止戈眯着眼睛威胁她。
这个时候谁出去谁就是傻子,再说阮冬天理亏得很,抓着许知景背后的校服,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出去,我就不出去。”
校服都被攥皱了,许知景叹息一声,为她说好话:“金止戈,算了。”
“我倒是想算了,但是你看她的样子!”金止戈气得磨牙,伸手就要去揪阮冬天。
许知景护得紧,金止戈竟连阮冬天的一根头发丝都没够到,最后气得跳脚:“许知景,你就护着她吧!”
许知景含蓄地笑着,不说话。他这副模样让金止戈知道,今天是收拾不了阮冬天了,丢下一句“你等着”,转身就往楼上跑。
阮冬天从许知景背后探出脑袋来:“金止戈,你来找我啥事啊?”
金止戈脚步一顿,回头大吼一声:“忘了!”
阮冬天痴痴地笑,警报解除,从许知景背后窜出来,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拳:“许知景,谢谢你啊。”
“没事。”
她手劲大,许知景被她捶得往后退了一步,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随即又不动声色道:“阮冬天,姜姝的事你别管了,省得回头真惹恼了金止戈。”
阮冬天揉了揉脑袋,想起上学期他们班有两个女生因为一个男生闹翻了,虽然她对金止戈没什么想法,但万一被误会了,那就不好了。所以她干脆地点头:“好,我知道了。”
见她答应得这样干脆,许知景松了一口气。
“行,那你赶紧回教室吧,就快上课了。”
阮冬天回了教室,同桌赵晓曼正用一种猥琐的眼神看她。
阮冬天一屁股坐下,睨她:“看我干什么?”
“小样,甭以为我没看到。左手金止戈,右手许知景,阮冬天,你艳福不浅嘛!”赵晓曼别的都一般,就是在用词上格外有天赋。
“赵晓曼同学,收起你那龌龊的思想,不管是金止戈还是许知景,都是我的朋友,朋友!”阮冬天强调。
青春期的孩子哟,真是什么都往恋情上想,让她这种心无旁骛的美少女如何自处。
“嘁——”赵晓曼白了她一眼,“你这话也就说给我听听,我可告诉你,小心一点。咱们一中的高一双神都被你收入了囊中,小心摊上事。”
拜赵晓曼这个乌鸦嘴所赐,果然没过多久,阮冬天就摊上了事。
事情还得从一个美好的午休说起。
一中作为宁城最好的中学,校舍精致,师资力量优越,连校园环境也是一等一的好。前些年校舍翻修,特意运来上百株垂丝海棠,建了一座海棠园。三月之后,春光明媚,垂丝海棠也如火如荼地盛开,引得同学们纷纷驻足观赏。
阮冬天是个俗人,什么美喜欢什么。吃完午饭,她拉着赵晓曼也来逛海棠园,然后就被两个女生拦下了,其中一个留齐耳短发的,羞羞答答地递给她一个信封。
这活阮冬天以前也干过,顺手接过来说:“行,回头我把它给金止戈。”
短发女生急了,说:“不是给金止戈的。”
阮冬天愣了,她和金止戈玩得好,以前不少女学生通过她给金止戈递情书,她想当然地理解成了给金止戈。不是给他的,那是给谁的?
陪着短发女生来的高个子女生说:“是给许知景的,你不是和许知景也熟吗?就帮个忙递过去喽。”
这话说得不讨喜,阮冬天不是很想接茬,但短发女生的态度还不错,一直哀求她。她犹豫了片刻,说:“那行吧,我试试。明天中午这时候,还是这棵树,你等我消息吧。”
女生一脸激动,看阮冬天的眼神像看救世主:“行行行。”
阮冬天揣着这封粉红色、喷了香水、画了小心心的情书回宿舍睡了个午觉,她办了走读,但为了能更好地午休,还是在宿舍留了个床位。
挨到放学,金止戈留在学校做值日,阮冬天和许知景一起回家。
等到出了校门,周围没什么人了,阮冬天把信掏出来:“喏,给你。”
许知景当即就愣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情书。”阮冬天“嘿嘿”笑着,塞到他手里。
信封上还残留着阮冬天的体温,握在手心里,暖暖的。
许知景觉得自己的呼吸有点不畅,连脸颊都有点红,结结巴巴道:“你……你写的?”
阮冬天连忙摆手:“哎,你可别误会啊,不是我写的。”
好像一盆凉水浇下来,许知景心里冒出的一簇小火苗被浇得彻底,连神情都紧绷了起来。他把信塞回阮冬天的手里,冷声道:“我不要。”
阮冬天急了:“这是给你的啊!”
许知景眉峰冷峭:“给我的我就得要?信是你接的,你自己处理。”
不是,剧本不是这么走的啊!以前她给金止戈,金止戈都是来者不拒地收着,怎么到了许知景这里,就成了拒绝?她处理,她能怎么处理?又不是给她的!
阮冬天就要哭了:“许知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留下吧,就这一回,一回行不行?”
“一回也不行。”许知景掐断她的小侥幸,“看在你的面子上?你脸那么小,没面子!还有,阮冬天,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说完,不再理她,背着书包迈开大长腿先走了。留下阮冬天捏着那封没送出去的情书,一脸茫然。
脸小,没面子?到底是夸她呢还是骂她呢?别扭的少年真难搞!
还是昨天那个海棠园,还是昨天的人,阮冬天硬着头皮把信还了回去,短发女生当即红了眼圈。
“他为什么不收?是……是不喜欢我吗?”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阮冬天觉得自己罪过大了,可又不能把真相告诉她,只能委婉地找理由:“那什么,许知景他不喜欢粉红色。”
女生哭得更大声了,因为这么个理由就拒绝了她,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陪着她来的高个子女生却一脸狐疑地看阮冬天,问她:“阮冬天,你真把信给许知景了吗?”
阮冬天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高个子女生王瑶抱着双臂说,“不会是你根本就没有把信给许知景,所以才找了这么个不像话的理由来敷衍我们吧?”
哪有人会因为信封颜色拒绝人的,阮冬天真是越看越值得怀疑。
帮人这种事,从来只是情分,不是本分。她这话说得不讨喜,阮冬天也没了兴致:“你既然不相信我,让我给干什么?!有本事自己去找许知景啊!”
王瑶像是被戳中了心事:“阮冬天,你狂什么?!别以为你和许知景认识,就觉得自己了不起。”
“我可没觉得自己了不起。”阮冬天撇撇嘴,看着她跳脚的样子,觉得挺有意思的,“这封信又不是你写的,没送到也不关你的事,你着什么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喜欢许知景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王瑶气得脸通红,看样子恨不能啃阮冬天一口。
“那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阮冬天耸耸肩,不再和她继续争,留下一句“以后不要找我送信”,转身就走了。
王瑶拉着短发女生撒娇:“然然,你别听阮冬天胡说,我是为了你着急,才不是她说的什么我也喜欢许知景。”
叫然然的女生擦了把眼泪:“你放心,我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那就好。”王瑶往阮冬天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藏着刀子,“然然,阮冬天仗着和许知景认识,也实在太过分了。你放心,回头我肯定帮你好好教训她!”
风平浪静地到了星期六,阮冬天下午有跆拳道课。她五岁以前身体不大好,经常生病,后来阮教授送她去学跆拳道,十多年锻炼下来,身体越来越好,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阮冬天的教练是个女教练,一直很疼她,所以阮冬天可以在练习完之后蹭教练的浴室,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再回家。
她背着书包出了跆拳道馆,一抬头,看到了对面剑道馆出来的人。
嘿,这个小伙子怎么这么眼熟。
阮冬天站在马路边嗷嗷地打招呼:“许知景!许知景!”然后趁着没车,三两下跑了过去。
许知景被她不要命的样子吓了一跳,等她到了身边,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你不要命了,谁给你的勇气这样横穿马路?”
“没事,我看好了,没车。”阮冬天浑不在意,“许知景,你怎么在这里啊?”
她这“混不吝”的样子让许知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告诫自己不要和她生气,忍了半天,才说:“我报了这里的剑道班,周六有课。”
“那感情好,你太瘦了,多多锻炼对身体好,可以让你看起来壮一点。”阮冬天觉得许知景哪哪都好,就是太瘦了点,“男孩子嘛,要有阳刚气息。”
许知景看了她一眼,犹豫着开口:“你喜欢壮一点的男孩子?”
阮冬天压根没察觉到他话里的意味,点头:“那必须,男孩子太瘦了,会让人很没有安全感的。”
许知景有些为难地点点头,在心里记下——阮冬天喜欢壮壮的男孩子。
“咕噜咕噜”——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许知景被这个声音唤回思绪,与阮冬天四目相对,她有些窘迫地捂着肚子:“下午练得狠了,现在有点饿,就一点。”
许知景指了指前边,含笑道:“正好我也饿了,前边有肯德基,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提到吃东西,阮冬天拼命地点头:“好啊,好啊。”
两个人到了肯德基,点了汉堡、可乐、鸡米花还有鸡翅,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了一个位子坐下,许知景去上厕所了,阮冬天坐着等他。
许知景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拉开凳子坐到了阮冬天的对面。
“阮冬天,我就说你没有那么好心,现在被我抓到了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看着眼前的这棵“圣诞树”,阮冬天一时没认出来她是谁,她眯着眼睛打量了半天,选择放弃:“不好意思,你是谁啊?”
听声音是耳熟的,但是这脸,真没认出来。
王瑶精心画的眼线几乎飞到了天边:“你别跟我装傻,我们前两天还见过了呢!”
阮冬天看到她翻的白眼,再一听这声音,终于想起来了:“啊,是你啊,有事吗?”
王瑶冷笑:“阮冬天,你可真是会做好人啊。前面装出一副好人模样,转过脸就和许知景约会,你要不要脸?!”
阮冬天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可以淘气,不可以骂人”。王瑶张嘴就骂她不要脸,阮冬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嗯,在的。再看这个不速之客,就有点腻味:“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什么你不清楚吗?你其实是喜欢许知景的吧,所以上次你根本没有把信给她。”王瑶嚼着口香糖,一脸鄙夷道,“我啊,最恶心你这样的人了,‘又当又立’,根本就是欠教训。”
眼前这人的脑回路,已经不能用常人来形容了。
阮冬天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软会惹上这么一个麻烦,不过呢,既然遇上了麻烦,她也不会怕。
“说到‘又当又立’,这四个字我应该送给你吧。上次我就看出来了,当事人还没急呢,你先急了。其实你也喜欢许知景吧?说不定还打着等你的朋友和许知景好了,你也可以近距离接触他,要是再能撬了墙角,那就再好不过的打算,对吧?”
王瑶被戳中了心事,脸色一变。她的确是怂恿然然给许知景递情书,她当时就想好了,要是成了,也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反正她长得比然然好看多了。不成,她心里也舒服得很,左右许知景还是单身,她也还有希望。
这是她自己的小算计,现在被阮冬天说破了,当即恼羞成怒。
“我告诉你,阮冬天,你最好不要胡说。”
阮冬天冷哼一声:“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
王瑶原本就嫉妒阮冬天和许知景交好,再加上被她说破了心事,羞恼之余,想也不想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细长的手指突然攥住了她的胳膊,打人受阻的王瑶气急回头,愣在原地:“许……许知景。”
许知景用力甩开她的手,仿佛她的胳膊上有细菌似的,转而去问阮冬天:“阮冬天,你没事吧?”
“没事。”他出现得及时,她当然没有事。
知道她没事,许知景松了一口气,随即更加气恼:“这位同学,你最好解释一下你刚才的行为。”
王瑶原本想趁着许知景没回来教训一下阮冬天,哪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可很快这种被抓包的情绪就被她丢到了脑后,她更在意的是她终于和许知景对话了。
“许知景,你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许知景冷冷地说道。
王瑶噎了一下:“上个学期期末考试,我笔袋在下楼的时候掉了,是你帮我捡起来的。”
“不重要的事,我为什么要记得?”许知景不耐烦地说,“你不要转移话题,我问你为什么要打阮冬天?”
许知景的眼神凉凉的,让王瑶有些心悸,但她还是强忍着害怕开口:“这就要问阮冬天了,我朋友拜托了她给你送信,但是她根本没有送到。我来问她为什么骗我,她却骂我,让我有本事自己送,我忍不住才出手教训她的。”
阮冬天目瞪口呆,这女生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
许知景想起来了,侧眸静静地看了阮冬天一眼,说:“送了。”
王瑶:“啊?”
“她把信给我了,但是我没要。”许知景说。
“为什么啊?”知道是他不要,王瑶心底竟然有点窃喜,故意说道,“然然真的很喜欢你呢!”
“她喜欢我,我就要接受吗?我没那么多闲情来者不拒。”许知景冷冷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阮冬天把信送到了,你的想法当然也是错的,向她道歉。”
王瑶的脸瞬间涨红,连粉底都遮不住,她张了张嘴,没开口。
许知景的脸色更难看了:“道歉!”
王瑶的嘴唇几乎咬破,忍了又忍,终于不情不愿地说:“阮冬天,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哦。”阮冬天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我不接受。”
“你别给脸不要……”王瑶的脏话到了嘴边,却在许知景森冷的目光中咽了回去。
可许知景依旧不留情面:“你打算坐着这个位子到什么时候?!”
王瑶在许知景的冷言冷语加冷眼中灰溜溜地走了,阮冬天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感慨道:“现在的少女真是太生猛了,这次算是惹祸上身,下次就是有人给我一百万,这种当红娘的事我也不做了。”
许知景把裹着汉堡的纸拆开递给她,忍不住说:“知道就好,以后不管什么人让你递,你都不要答应。实在拒绝不了,你就说我说了,你敢递情书我就打你,看看谁还敢。”
阮冬天忍不住笑了:“那你真打我吗?”
许知景睨了她一眼:“你说呢?”
阮冬天捧着汉堡摇头:“放心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不然你生气了,哄都哄不好。”
许知景闻言,嘴角微微地上扬:“好了,快吃吧。”
从肯德基出来,已是夕阳西下。两个人顺路,一起坐公交车回家。许知景到阮冬天下车的那站就下了,目送她进了家属院的大门,才心事重重地往家走。
走了一百来米,路过一家音像店。许知景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终于抬步走了进去。
音像店老板热情地迎了上来:“同学,想看点什么,动作片还是喜剧片?”
许知景犹豫了半天,说:“老板,有没有男主角猛一点的?”
老板倒吸了一口气,现在的少年口味不一般啊。他又纠结又犹豫,他倒是有点压箱底的东西,要不要给呢?可是眼前这孩子分明还是个高中生啊,他不能带坏祖国的花朵啊!
许知景见老板一脸为难,以为他没听懂,解释道:“就是那种阳刚一点的,肌肉多一点的,然后看上去有安全感的。”
他解释得着急,突然眼前一亮,指着前方右手边《速度与激情》封面上的范·迪塞尔,说:“就是他这样的。”
老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尴尬地笑:“哈哈哈,哈哈哈,你要的是这种啊。你等等,有的是。”
老板抱回来一大摞,最上面的赫然是一盘《金刚》:“来来来,这里面的男主角肌肉都很好。成龙、范·迪塞尔、史泰龙、赵文卓,你要是觉得不够味,还有这个。”老板说着,拍了拍最上面的大猩猩。
“老板,没有这些人的贴画或者海报吗?”许知景有些不满足地摇摇头,他记得班里的同学有喜欢的明星,总会带他们的贴画、海报、明信片去教室炫耀。
现在是周杰伦、五月天风靡全国的时候,音像店卖得最好的是他们的专辑和海报,这种肌肉猛男根本没有市场。
老板愣了愣,一拍脑门:“你等等,我找找。”
五分钟后,老板从一堆落了灰的箱子底部捞出来一张海报:“喏,你看看这个喜不喜欢?这可是我特意留的,史泰龙的。”
老板睁眼说瞎话,这明明是盗版的,上面的史泰龙都有些模糊,要不是许知景要,他回头就送进炉子里烧火了。但不妨碍许知景能看到史泰龙的肌肉,一块块的,散发着力量与阳刚之气。
许知景满意了:“好,就是他了。”
许知景抱着一摞CD回了家,先是把史泰龙的海报展开,虔诚地贴在床头。然后打开影碟机,开始看电影。晚上十二点多实在熬不住了才去睡,第二天睁眼继续看。越看越惆怅,越看越沮丧,忍不住,给霍飞宇打电话。
霍飞宇正欢乐地啃着鸡腿,一边吃一边感叹能接到许知景主动打过来的电话:“许知景,咋了?”
许知景有些萎靡地问:“霍飞宇,你觉得我胖吗?”
霍飞宇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蒙,看着手上的鸡腿,难过地说:“许知景,你故意的对不对?你哪里胖了,你明明很瘦好不好?!”
许知景听了更不开心了:“那,怎么样能胖点壮点呢?就跟史泰龙似的,有很多肌肉。”说这话的时候,许知景还看了一眼墙上的史泰龙,好羡慕。
“使劲吃啊,多吃肉、多吃饭、多喝牛奶什么的。”霍飞宇啃了一口鸡腿,对于长胖,他实在是太有心得了,“实在不行,你在床头挂个史泰龙,每天膜拜,达到心理安慰的效果也可以啊。”
“啊——”许知景恍然大悟,原来这样就可以,“谢谢你啊,霍飞宇,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的许知景对着史泰龙看了又看,心理安慰有了,下一步就是多吃了。他不喜欢吃肉,饭也一般般,牛奶还可以,那就多喝点牛奶吧。
三天后,将牛奶当水喝的许知景,吐奶了。
许妈妈抱着他哭:“儿子,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跟妈说,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好不好?!”
许知景打了个嗝,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许妈妈。
好吧,要想胖,只能另想他法了。
第二天,依旧沉浸在自己怎么样才能拥有壮硕的肌肉和宽广胸襟的许知景上完体育课,回教室时,看到隔壁六班闹哄哄的。其中有一道声音,格外清晰:“快快快,快把阮冬天背到医务室去!”
许知景拉住一个六班的同学,焦急地问:“阮冬天怎么了?”
“阮冬天从椅子上摔下来了,流了好多血,腿可能也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