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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裙子的时候不要站得那么高

第3章 穿裙子的时候不要站得那么高

晚风轻轻起| 蕊秋| 发表时间: 2021/03/20 17:33

丁水薇到家之后先去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放在客厅的手机已经响了很久,她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随手就搁在一旁,坐到书桌前开始做今天新买的习题集,静下心来没多久,手机又响了,还是刚刚那个号码。

她终于接了。

那边静了几秒,才懒洋洋地开口说:“是我。”

“您哪位?”

“……”那人笑了一声,“范由旗,我在你家楼下。”

“有事吗?”她起身透过窗户看了看下面,她家楼层太高,望出去只看得见停车坪上几部车。

“下来,钥匙还你。”

对哦,教室的门钥匙还在他手上。

她扯下干发巾,换了一条干净裙子,搭电梯下去。他就在那栋楼旁边的树荫下等她,头发半湿,看见她过来,像豹子一样甩了甩头,眼睛越发鲜亮。

丁水薇穿的是条他没见过的红底小碎花背心裙,湿发披肩,手臂和小腿都露在外面,像一个正在长高的孩子。

她走过来,手摊在他面前,五指细细瘦瘦,问他:“钥匙呢?”

他手插在裤袋,始终没掏钥匙出来,对着水薇的时候忽然冒出一句:“我请你吃东西吧。”

她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他好像总能把很简单的事情弄得非常复杂。

“为什么啊?”

“因为我饿了,为了给你送钥匙,我蹬了快一个小时的车,能不饿吗?”

理直气壮地不卑不亢。

丁水薇只好说:“那你想吃什么?”

他一笑:“你们家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馄饨。”

“好,那就馄饨。”他倒是不挑,应得特别爽气。

“走吧。”

范由旗侧身看了看她湿着的头发:“不吹干吗?”

“天这么热,走走就干了。”

两人出了小区正门,往南走了几百米,就到了那家馄饨店,湖南来的一对夫妻开的,料头面皮和馅都是祖传手艺,难得还干净,水薇一见厨师戴着口罩和一次性手套就特别有安全感。她爸爸就笑她是“形而上的洁癖”,真爱干净都不会吃路边摊的东西。

他们挑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各自点了一海碗馄饨,加葱加蒜加香菜,范由旗另外还多要了两屉生煎。

两人坐了一桌,却没什么话好讲,总是谁起了一个头,答了一句就中止了话题,对坐着无话可说总透着点傻气。

店家夫妻俩养的一只虎皮小猫摇摇摆摆地从后厨出来,几个月大,刚学会走路,路也走得歪歪斜斜,最后歪倒在水薇脚边,用它柔光水滑的皮毛依恋地蹭了蹭她的足踝。

她弯下腰去逗猫,余光处什么东西一闪,抬头看见范由旗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机,没想出原因,水薇也就没再继续想下去。

东西上来的比他们想的要快,范由旗一筷子下去三四只生煎,吃得特别快,不过十几分钟桌上就剩残羹冷炙。

范由旗看了看她面前的碗,发现她就吃了几口,喝了点汤:“不喜欢?”

她摇了摇头:“我妈妈快回来了,留着胃口吃晚饭。”

范由旗想到白天陆虎说的话,不由问:“你爸妈管你管得很严?”

她看了看他说:“他们怕我出事。”

范由旗就没有再问下去。

出店的时候黄昏已经很昏了,天际线灰扑扑的。他送她回小区,顺便去取他的自行车。

礼拜一是一个星期最痛苦的一天,其痛苦程度仅次于大考的清晨。

一大早各科的课代表就敦促学生交作业,早读还没开始的十几分钟里,是学生一天作息里最紊乱的时间,吃早饭的,借作业的,抄作业的,插科打诨的,更离谱的还要问双休日什么留了什么作业,光看热闹就能看一个早上。

徐乐乐趁着这黄金时间,给周围几个女生大讲特讲她遇到的灵异故事。

那故事确实诡异。

水薇抓着旁边女生的手,那女生握着她的胳膊,两人听得一惊一乍,抖如筛糠。

教室的后门突然就开了。

女生们闻声尖叫,抱成一团,而后才意识过来自己的大惊小怪,看了彼此一眼,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弄得门口的男生一头雾水。

丁水薇回头看去。大笑过后的她一双眼睛雾气濛濛,天生笑眼,眼尾微微下垂,说不出的无辜感觉。

她当然也看见了范由旗,笑意收势不住。于是他就看见那姑娘冲着自己阳光灿烂的傻笑。

范由旗越过面前定住的男生回到自己座位上,长腿一跨,大马金刀地坐下。小组组长急急忙忙过来催要作业,他慢吞吞地从包里翻出几张试卷,却漏了一张化学没写。

他抬头看了一眼收作业的小姑娘:“不交行吗?”

女孩儿脸无故一红,抿着嘴,还是负责任地摇了摇头。

范由旗也看得开,看了四周一圈,嘴角一勾,叫了声:“丁水薇。”

声音不大,前两三排的学生却听得清清楚楚,不加掩饰地回头看去,有看丁水薇的,也有看范由旗的,无论如何想不到这两个之间会有交集。

正在背书的丁水薇被惊动,惊恐地回过头去,圆圆的眼睛微微张着。

“化学卷子借我抄下。”

她脸立刻就红了,这红倒不是因为帅哥主动跟她搭话。而是她诸项理科科目都弱,特别是化学。

她几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期期艾艾地说:“我不会……很多都不会做诶……”

范由旗眼中蕴着点分明笑意,说:“没关系。”

等拿到她的试卷,范由旗才知道她说的不会,是真的不会。这姑娘单纯,不会就空着,能填的地方也写得磕磕绊绊。范由旗一边抄过去,一边顺手给她补了几个选择题,让空的地方看起来没那么故意。

三下五除二地补好了,连同她的一块交了上去。

上午最后两堂是体育课,这学期女生们都被安排去打网球。

孙蔚养女儿养得很讲究,光是体育课的衣服就给丁水薇准备了好几身。上课之前,她特意去卫生间换了一条yonex的网球裙,裙子不算短,可是也没到膝盖,露出两条纤细笔直的腿,膝盖浑若无骨,一步一跳地下楼梯,跟在她身后的男孩子们各个寂寂无声。她晚熟,连例假也是国中结束方至,那时候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爱漂亮,喜欢穿裙子。

这些女生中间,就她最醒目。

女孩们在网球场上跑跑跳跳的时候,一帮男生就在隔壁篮球场上打篮球,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太热的关系,进攻的和防守的都有些意兴阑珊,打得跟老年联欢赛一样。

烈日当空,地皮彻底吸收了那热度,灼得脚底滚烫。

范由旗捏着矿泉水瓶,坐在场边休息。

班里的男生都很服他,离得他老远,打球都不敢太大声,生怕惹到他。

一组练习的女生脱手打飞了网球,滴溜溜地一路滚到他脚边。

他俯身拾起,拿在手里反复抛了几记,仿佛觉得有趣。

抬眼望去。

女生们立刻安静如鸡。

是丁水薇和许金凤那一组的球,许金凤怕他怕得要死,只好由水薇出面邦交。

穿过偌大的网球场和篮球场的中间,顶着睽睽众目,她独自一人走到范由旗面前。

纤腰束素,业已婷婷。

古中国意象的词汇陡然跃上他大脑皮层,这想象让他觉得自己实在娘娘腔,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你说什么?”

水薇没听清,下意识问他。

“想要?”

他挑了挑眉,整个人忽然痞了起来。

抛开成见,客观来看范由旗这人的脸,水薇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长得很帅,是彻彻底底男性化的帅气,不参杂一丝半点阴柔和女性化的漂亮,眉眼浓重,轮廓清晰,面孔窄狭,穿一件无袖的七号球衣,肩颈和脖子处线条流畅,肌肉虬结但不突兀,有健壮在里面。

还在念书的女生中间,这样的男孩子受欢迎的非常受欢迎,怕他的,也一定怕得要死。

水薇点了点头,表情严肃:“要。”

预备三步上篮的男生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头看去,篮下的学生也忘了防守,直愣愣地盯着那边出神,一时刹车不牢,两人脸对脸鼻子冲鼻子地直直撞上,一声诶哟,分开跌坐在地。

可压根没人看他们的笑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范由旗和丁水薇身上。

范由旗扫了下额前汗湿的头发,慢吞吞地朝她摊开手,那枚网球赫然躺在他手心。

水薇不疑有他,伸手去拿,还没碰到,他突然把手收回,让她扑了个空。

她抬头不解地朝他看去,入目是他脸上近乎无赖的笑意。

“来拿啊。”

范由旗眯着眼,带着哄诱语气再度伸手出去。

刚刚还抄了她的化学试卷,他怎么能这样啊?

水薇无措地咬住下唇,信他还是不信,咫尺之间的转念撕扯着她的决定,那近乎烦恼的目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稚气——一个努力让自己像个大人一样处事冷静,但处处有痕迹暴露她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一个对男欢女爱尚缺警惕,当被异性招惹,只会手足无措的孩子。

她决定再信他一次,伸了双手果断去抢,准备抢他个措手不及,岂料他打惯了篮球,动作比反应还快,猛地举高过顶,成功又让她扑了一次空。水薇收势不及,踉跄着往前扑了数步,一只手扶在他肩上。

却固执地仰头,眼巴巴地看向被他高举在头顶、她的网球。

这孩子根本都没发现此刻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满心满眼只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

范由旗目色渐深,一只手虚虚立在她腰后,防她不小心跌倒,同时不动声色地调整着自己的坐姿,由一个敞开型的U,慢条斯理地变成一个全封闭的O。

他双脚自然交叉,她就被困在他两腿之间。

她浑然不觉。

他低头,那鲜嫩可口近在咫尺,范由旗微微一笑,唇角由左勾到右,清楚自己有多帅的人都这样笑。

“这么想要啊……”

水薇收回撑在他肩上的双手,保持了一点距离站直身体,一脸严肃地乱点头。

他忍笑,说:“不过有个条件。”

明明闲散的坐姿,却盖不住渐趋幽深的眼神,嗓音被燥热的早夏催得性感无比:“来,叫声哥哥听听。”

“……”

两家父母都是大学医药系的同学,自毕业之后就各奔东西,在孩子小的时候通过几次越洋视频,叙述别后数年的生活。幼年的水薇画完图片,蹦蹦跳跳地从镜头后经过,范母一眼瞟见,惊喜道:“这是你家小公主吗?”

“是啊。”孙蔚将水薇拉到镜头前,“跟阿姨打个招呼。”

梳着妹妹头的水薇含胸弯腰,乖巧道:“こんにちは。”

“傻丫头。”孙蔚轻怕她后脑勺,“说中文。”

“阿姨您好。”

范母当时就爱得不行,问她多大,知道属兔,于是又问几月里。

“两月。”

范母笑:“那比我儿子还小些,得叫哥哥了。”

没成想他竟然记到现在。

水薇烦忧无措地咬住下唇,那鲜红的一痕,看得他喉咙发紧。

她把手一推,赌气说:“那我不要了。”

范由旗哧的一笑,拉过她手,干脆地把网球塞进她手心:“要,怎么能不要?那,给公主殿下的见面礼。”

等丁水薇拿着网球走远了,陆虎才拍着皮球一步一步走过来,一脸隐而不发的活泼笑意,眉梢眼角都藏着望子成龙的欣喜,范由旗一见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冷面道:“干嘛?”

“臭流氓。”

女孩们继续练习,流言蜚语并不因此湮灭踪迹。

下课后,出过汗的学生去小卖部买饮料喝,人很多,都挤在冰柜前,水薇被拥在最里面,周围汗味混杂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很不好闻,身后好像总有人在推自己。

范由旗和一帮男生一踏进小卖部,眼前一亮,像是晦暗风景换了天光,从前熟悉的画面有了不同景象。

他挤进人群,不动声色地挡住她身后,丁水薇也有感觉,回头看了一眼。

他手撑在顶上,弯腰看向冰柜,仿佛认真挑选,球服的领口因为这个动作滑向一边,露出臂上鼓起来的肌肉。

范由旗高了她太多,从丁水薇的角度看去,他喉结明显,间或一咽:“想喝什么?”

他对着饮料问,没有看她。

丁水薇转向那名目繁杂的各色饮料,目中蕴着一点小小的贪恋,这贪恋让他觉得可爱。终于她还是说:“可乐吧。”

他手指夹了两瓶可乐挤出人群,丁水薇跟在他身后数着口袋里的硬币,没等她把钱数完他先给付了。

丁水薇等徐乐乐出来,范由旗也不急着去吃饭,两人就站在小卖部门口说了几句话。有人过来伸手拍了范由旗一下,他头也不抬跟着一块儿走了,没说再见。

徐乐乐等他走了才拿着冷饮过来,喝了口汽水问她:“范由旗刚刚和你说什么啊?”

“他问我上周英语老师布置的题目。”

徐乐乐难免好奇地问了一句:“他是不是在追你?”

丁水薇还真的想了想:“应该不是。”

徐乐乐嘀咕一句:“感觉这人挺花的……”

丁水薇抬头看她。

“长得帅,成绩又好,家里又有背景,应有尽有的人,是不会懂得好好珍惜。”

水薇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睛。

因为早了十几分钟下体育课,食堂除了一些高三学生还没多少人,大家欢呼一声,纷纷拿盘子去打饭。

丁水薇端着餐盘回来,看见许金凤一个人坐在角落,面前的铝制饭盒垒了几个干馒头,对着一碗汤在喝,一个人。

这并非偶然。

在这之前她也看见过几次,联想到其他种种细节,答案呼之欲出。班里不是没有学生想要帮她,给她钱,或者请她吃饭,可是许金凤这孩子性子极怪,不管别人怎么示好,她只用一双黑漆漆的目光盯着那人看,看得人毛骨悚然。伸以援手的同学都吃过她的闭门羹,渐渐的,想帮她的人心也淡了,她也越来越受排挤,越来越被孤立。

同学们因为她的窘迫想过帮她一把,而她的不可爱,不会撒娇,不领情,往往又跟她的窘迫生活脱不了干系,这在上帝看来,也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她走过去,在许金凤对面的空位坐下。餐盘和桌面相击的脆响惊动了她。她惶惶抬头看去,脸上防御和自保兼备,神情看得人恻然无比。

“我正好想吃馒头。金凤,你是在哪个窗口打的啊?”水薇双手平放,很自然地问她。

许金凤默默盯了她几秒,又把头低下,声音很淡:“自家带的。”

丁水薇越过餐桌,把许金凤的饭盒拿到自己面前,就着食堂免费提供的紫菜汤,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她吃得很快,吃相贪婪,却不难看。

许金凤愣在那儿,抬头看去,眼中渐渐显出了温驯和水汽。

她的脏和笨只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她不能再脏,也不能再笨,所以她认为无论别人如何羞辱,再也不能伤害她一分。

她一直这样以为。

她也一直以为丁水薇的善意不过是兴之所至,满足自己的同情心而已,最后还是会像其他人那样迫于压力而放弃,如果都会放弃,何必在最开始的时候摆出救世主的姿势。

还剩最后半个,水薇是真的吃不下,她本来胃口就小,吃得还全是淀粉,胃像被人结结实实打了一拳,又饱又涨。这时候徐乐乐跑过来找她,说下午英语课的presentation自己没准备好,想先跟学号靠后的丁水薇换个顺序。

她一口答应。

离开食堂之前水薇把自己的餐盘推到许金凤面前,眼睛看着许金凤,很歉疚的语气:“真的对不起,吃了你的馒头,我用我的和你换,好不好?”

才下台阶,身后有人拉了她马尾一把,她吃得太撑,脚步虚浮,差点跟着惯性一块儿向后倒去。

“我去,碰瓷啊你。”

那人低低笑着,伸手扶她站稳。她含怒回头,果真是范由旗。

再后面玻璃门处,陆虎用纸巾擦着嘴,老太爷似地从食堂踱出来。范由旗忍不住笑骂了一句:“你他妈倒是快点儿!”

那边走得慢,回得倒是快:“你这么快干嘛,她又不会飞。”

丁水薇还在想她是谁,范由旗已经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脸。

陆虎慢吞吞地经过她身边,抬手打了个招呼,手不过肩,跟盲人探路似的,叫了声:“妹妹。”

范由旗骂:“谁他妈是你妹妹?”

“我妹妹都没说你管我!”

两个男生推推攘攘地下了台阶。

一分钟口语演讲的题目很怀旧——《Mybestfriend》。

英语老师最爱搞这种事,每节课都会抽出五分钟时间让学生上来随便讲讲,顺便了解下班里同学的口语水平。

丁水薇是今天的第五个,也是最后一个。

前四个讲的都一般般,典型的Chinglish,明显在敷衍了事。轮到水薇的时候,她因为紧张,跑上去的时候不小心还顺拐。范由旗扯了扯嘴角,看得顾老师也笑,学着她同手同脚的样子说:“What'sthis?”

同学都笑了,善意的笑声反而缓解了她的紧张。

她把碎发挽到耳后,定了定神,开始她的一分钟演讲,内容是关于她在日本的一个邻居,叫山口小夜子,她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好的跟亲姐妹一样,后来她出国,她回国,渐渐失去了联系。

她的口语可谓惊艳,发音标准,词汇量磅礴,而且擅用长句,五个学生里面老师特别表扬了她,把她夸了又夸。

范由旗掏出手机,看到陆虎一分钟前发来的短信。

“妈诶,我妹妹可爱炸了!!!”

他哼了一声,又把手机丢了回去。

下课的时候,英语老师特意叫丁水薇出去,说到最近学校举办的国际文化交流节,需要找一个主持人,外形佳,台风稳,最重要一点是口语要好。她对丁水薇的表现很满意,推荐她去试试,让她好好准备。至于准备什么东西,她让水薇问七班班长陈德烈要。

说话间下堂课的老师已经到了,正站在讲台前催值日生擦黑板,英语老师又补充几句,放水薇先回教室。今天刚好还是丁水薇值周,板书写得太高,她搬来自己椅子站在上面擦,裙摆在膝盖处批拂,更显得一双小腿余韵悠长。

范由旗从前门进来,眼睛被刺了一下,狼也似的目光迅速兜了教室一圈。与他有过眼神交汇的学生争先恐后地把头低下,都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

后面进来的男生见他堵在门口,轻轻撞了他一下,说:“进去啊。”

他眉一抬,应得淡淡:“就来。”这样说,整个人却不动,挡在擦黑板的丁水薇前。

正好付思云和几个女生说说笑笑地从后门进来,男生自以为了然地一笑,摸了摸鼻子,绕过他回自己座位上去。

付思云目不斜视,微扬的下颌弧度清高,跟范由旗擦肩而过时连睫毛都没动过一下,耳朵里听见他微沙的笑声:“喂,要不要我帮忙……”

他跟在下来的丁水薇后面,她搬着椅子,马尾一跳一跳,背挺得直直的,像只威武不能屈的小兔只。

小兔只走快了两步,范由旗加快追上,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你妈妈没告诉过你,穿裙子的时候不要站得那么高吗?”

有几步靠得太近,他说话的气息拂过她耳畔,那感觉又热又麻,燥得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于是回头白了他一眼。

他还笑!

丁水薇觉得这人不光是讨厌,还特别的色。

知识点多,程度深,这节化学课听得水薇格外疲惫,被那些化学价搞得头晕眼花,她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同一个元素会有这么多的变价,并且毫无逻辑可言。

看着抄得满满当当的笔记,她叹了口气,环顾教室时,陡然有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之情。

以她目前的程度,差不多就是国内初二的水平。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却总赶不上学校的进度,后来才听说班里最用功的付思云每晚复习到两点才睡,她这才意识到,在努力这件事上,她做得还不够杰出。因为一到晚上十点,孙蔚就端来热牛奶催她去睡觉。

她父母是80年代初第一批大学生,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那段时间中学教育基本废止,很多学生在参加高考前连字母都认不全。她父母就是在那种知识无用的大环境下,夜以继日地自学做题,最后凭着优越的物质条件和天赋水平,才侥幸上了大学。

后来跟女儿提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唏嘘,当年他们在各自班里并非尖子生,比他们聪明成绩又好的同学多的是,只是下面弟弟妹妹太多,很多明明考上了大学却放弃,转而去念中专和师范,就为了早两年减轻家庭的压力。

这种做法在丁水薇看来是无法理解的。

丁爸爸也不止一次说过,那个年代并不是单个因素在作用,个体的命运不能因意志转移,就像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可能连它都不知道想把世界变成什么样子,冥冥之中的力量会比想象还要强大。

所以孙蔚什么都管,什么都补,唱歌、跳舞、美术、乐器还有维生素ABCD,就是不管她的学习。因为吃够了寒窗苦读的苦,也受够了命运的喜怒无常,她从水薇出生时就在香港给她办了一份信托基金,让她一辈子不工作,都有三明治吃。

她坚信,按照自己和孩子她爸的基因,水薇成绩要是还上不去,那只能说明这是命。

丁水薇抬头看了看坐在前几排的付思云,她执笔解题,头微微低着,侧影流丽。

她想,付思云这么努力,才考到班里第二,那么身为第一的范由旗岂不是要夜夜通宵,才能维持这傲人的成绩。

这样想着,丁水薇不禁移目看去,他坐在隔壁组的最后一排,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里的笔,也在解题,很难看到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时候,静下来的范由旗反倒褪去了痞气和邪性,多了一种风度彬彬的迷人气质。

专注的男生有种莫名帅气。

丁水薇忍不住想,他要是和付思云生个宝宝,无论遗传到谁的智商谁的长相,难看和笨的风险应该都不大。

范由旗在化学课本下压了一本奥赛题,解得正风生水起,裤袋明显震了一下,他漫不经心地摸出手机。

“十一点钟方向。”

陆虎的短信言简意赅。

他随意地看去,看到的正是扭过头去的丁水薇,马尾在空气中一荡,跟旁边的女生说话,脖子上一颗小小的痣。

“她刚刚在看你,那目光,啧啧啧……”

哦?

范由旗饶有兴趣地挑眉,要笑不笑地换了只手回:“怎么说?”

“很母性。”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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