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总笑了笑:“看来肖先生是有自己的盘算。”
肖亚平没有正面回答。
程总也就没了耐心,起身便离开了座位。
徐璐赶紧追了出去:“回去再和你算账。”
下午的时候,公司的老董蒋涛,特意来了一趟。
蒋涛一进屋,众人就将目光瞄到了肖亚平的身上。
自从公司效益下降以后,蒋涛已经很少在公司露面了,他这次回来,很有可能是为了肖亚平。
没等蒋涛叫人,肖亚平就走进了办公室。
蒋涛四十多岁,鬓角有些发白,整个人气色还算不错,当时正靠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坐。”
看到肖亚平进来,他并不意外。
“蒋董。”
肖亚平有些不好意思,作为一个老员工,在公司效益最差的时候,因为客户原因和上级吵了起来,说真的,有点栽面。
蒋涛摆摆手:“行,和范可那点事,我知道了,现在公司,说白了,就是范可手里那几个企业资源撑着,以后没事,少和他对着干,实在不行,我放你两个月的假,你回去忙点别的。”
“要开除我?”
肖亚平有点不知所措,他想到,可能会被开除,但这话从蒋涛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害怕失去这份工作。
一个患癌的无业游民。
他怎么和徐璐交代。
“想什么呢!”蒋涛有些生气,“你跟我这么久,我哪里会开除你,说放假,那就是放假!带薪假,懂了吗?”
“有这好事?”
肖亚平不解。
“假可以放,但是有一条......”蒋涛没有犹豫,直接说道,“我准备把范可开了,让你做这个经理,怎么样?”
“我?”肖亚平反复问道,“您确定吗?”
“我和你透个底,公司马上要被收购了,业务依旧,但大部分人都要被遣散,我不想成为孤家寡人,你是我亲手培养起来的,有一线经验,有流血牺牲的精神,我需要你,肖亚平,我强烈要求你留下!”蒋涛给肖亚平倒了杯茶。
若是以前,肖亚平肯定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冲昏头脑。
恨不得当场歃血起誓,感谢公司栽培,多谢组织信任。
可现在的他。
却犹豫了,蒋涛需要的是一个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忠心干部,要在统一战线上经受资方风吹雨打的坚实盾牌。
癌症以前的肖亚平,是最好的人选。
“对不起,蒋董,我不行,您高估我了。”肖亚平不想害了蒋涛,或者拖累他。
蒋涛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什么意思?”
“我们并肩作战了这么多年,现在到公司需要你的时候,你撂挑子了?”
“范可那档子事你过不去了?要是因为他,我现在就可以开了他。”
“那因为什么?肖亚平,你说个理由出来。”
蒋涛一个个的问,肖亚平就使劲的摇头否定。
“都不是,我在想,公司被收购以后,您需要的是一个有前途,有未来,血气方刚的人,我不合适。”肖亚平平静的说道。
“肖亚平!你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拿捏我呢?公司的元老不止你一个,你......你......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呢?”
蒋涛真生气了,他觉得肖亚平食古不化,不懂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
“不懂就不懂吧,我放弃这个机会。”肖亚平说放弃的时候,心都在抖。
临出门之际。
肖亚平想起点事情,说道:“公司之前有笔百分之三十的尾款没有追回来,您看安排谁做交接一下,我把明细转给他。”
“交接?你不想干了?”蒋涛追问。
“不是,我没时间。”肖亚平说罢,便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没有时间?和没有时间了。
一字之差。
肖亚平还是没有说出实情。
中午吃饭的时候。
江瑶又凑过来,和肖亚平一起吃饭,她大大方方的夹了肖亚平盘子里的一颗青菜,问道:“肖老师,蒋董给你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嘘,你怎么知道?”肖亚平警惕的看了一下四周。
“嗨,我偷听到的,是谁惹到你了吗?”江瑶问道。
“你信命吗?”肖亚平反问。
“我不知道,我是唯物主义者,你呢,你信吗?”江瑶问道。
“我以前不信,但是现在信了,我的命就是死亡,它就是我的归宿。”肖亚平很严肃的说道。
江瑶撇着嘴,笑了笑:“你是不是发烧了?死这个字,哪是你这个年纪的人要担心的。”
肖亚平看着江瑶,胡乱的扒了口饭,说道:“江瑶,你有想过突然有一天会死吗?”
江瑶怔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胡说的,你还这么年轻,我和你说这个干吗啊。”肖亚平抱歉道。
“你不也很年轻,怎么说的这么沉重。”江瑶想缓和一下气氛。
却看到肖亚平已经站了起来。
面无表情,神色凝重。
随即便转身离开。
“唉,肖老师,你......”
江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临近下班的时候。
肖亚平还在想着晚上回去怎么和徐璐交代。
他中午拂了那个程总的面子,该不会连累她吧?
“肖老师,想什么呢?”江瑶在肖亚平的对面,偷偷探出头来问道。
“没什么。”肖亚平淡淡的说道。
“你好像有事,不,你肯定有事,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肖老师了。”江瑶很敏锐的说道。
“你认识的那个肖老师是什么样的?”肖亚平抬起头问她。
江瑶楞了一下。
肖亚平突然觉得鼻腔里温热,鼻血慢慢的流了出来。
江瑶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慌忙找纸,肖亚平在手背上抹了几下,发现鼻血还在流,立马起身冲到了卫生间里面。
下班以后。
肖亚平刚出公司的门,就听到有人喊他。
“亚平,亚平!”
是他的姐姐肖树梅。
他们找了个馆子,点了两份饺子和一份西红柿汤。
“亚平,姐这次来,是有点事,想你帮一下。”
肖树梅把盘子的饺子给亚平拨了一半。
“姐夫又打人了?”肖亚平头也不抬的说道。
“没有,没有,上次那个事完了以后,我好好的教育了他一番,现在他老实着呢。”肖树梅端详着亚平,“你好像瘦了,是徐璐苛刻你是不?”
在她的眼里,肖亚平明显的变成了尖下巴,眼眶也有些微微凹陷,整个人气色灰蒙蒙的,她形容不出来。
“你别管我,这大老远跑过来,肯定有点什么事情,你说吧。”肖亚平不想姐姐在他身上研究点什么出来。
“还是你姐夫的事儿,他......要下岗了。”肖树梅说道。
“下岗?厂子要倒了?”肖亚平一下子猜到。
现在实体的经济效益都不太好,像是杨向南呆着的那种厂子,也该倒了。
“那个,也不算是倒闭,就是老板跑了,拖了工人们大半年的工资,也亏了你姐夫在厂子里做的久,他找了几个管事的,准备啊,把厂子里的机器先盘下来,然后呢,然后就自己接活干,大致算了一下......”
“盘机器的话,要三十万左右一年,那两人啊,人有钱,直接出了二十万,可你姐夫......你别怕,我算过了,要是投十万进去,按照这两年的产能算下来,两三个月就回本了,这还是因为你姐夫有技术,能吃苦,别人才想着拉他一把呢!”
肖树莓看着肖亚平。
肖亚平放下筷子,沉默了。
“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