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以雁小时候听保姆给她念《美女与野兽》的故事,心里觉得非常浪漫,现在轮到她自己了,就觉得那些说浪漫的人,都是缺心眼儿。
没有红玫瑰和香槟,更没有盛大的婚礼和钻石戒指,她只简单地在协议上签个名字,戳个指印,就算完事了。
嫁得仓促又寒酸。
但舟以雁并不计较这些,反正嫁非所爱,仪式只是形式而已,没什么意义。
那天之后,关临渊请了个护工专门伺候她,总算是有个人嘘寒问暖。麦栎知道后很是替她高兴,还揶揄道:“跟你老公和好了?”
舟以雁满腹委屈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叹气道:“做女人真难啊。”
麦栎便道:“都难,看我母胎单身二十年,始终找不到好对象。你呢,那么早就结婚生娃,以后跟儿子逛街,别人还以为你们是姐弟。”
舟以雁被她的话逗乐了,心里的苦涩散去了一点。
七天后,舟以雁可以出院了,宝宝情况稳定,也可以从保温箱里出来了。皆大欢喜。
她第一次抱孩子,没有经验,笨手笨脚的抱不好,求助地看向护工。
护工笑着手把手教她:“这边胳膊抬高一点,对,另一只手这样绕过来。”
舟以雁练习了几次,总觉得不顺手。
护工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新手妈妈都这样,别那么僵硬,放轻松。”
舟以雁抱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胳膊酸痛,干脆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抱。
麦栎这天不上班,舟以雁没能和她当面道别,有点失落,心情沉重地抱着宝宝上了关临渊的车。
倒车的时候,她透过车窗瞥见一行人步履匆匆地走进医院。
为首那人身材尤为高大,剑眉星目,非常俊美,在众人中鹤立鸡群。
她愣了一下,忍不住轻声发出疑问:“秦二哥?”
看他焦虑的神色,莫不是秦伯伯出什么事了?
随即,她又在心里苦笑一声,现在她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去关心旁人。
秦二虽然和她青梅竹马,但他高中毕业后便去了外国留学,原本两人还有联络,但舟氏破产后,秦家由世交变为债主,她跟着父母四处躲债,手机卡也换了,与秦二也彻底断了联系。
“先生,来点音乐吗?”司机突然问了一句。
“不用。”关临渊冷冰冰地回绝。
他一开口,她飘散的思绪立刻就回笼了。
关临渊是个高个子,一双大长腿十分占地方,坐她旁边,膝盖几乎要与她碰到,身上还源源不绝地散发着寒气,大冷天的特别冻人。
她抱紧宝宝往边上一挪再挪,半边身都贴到车门上,尽量与他拉开距离。
车厢里一片安静,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僵。
车子拐了个弯,开上高架,往南郊方向驶去,她透过车窗看着不断往后掠过的景物,有点出神,内心又添几分愁绪。
舟家还没败落的时候,她就住在南郊的半山别墅,这一路上的景色何其熟悉,如今物是人非,很有点触景伤情。
她自怜了一会儿后,转而低头观察宝宝,小家伙睡得正香,小小的身子被裹在柔软厚实的襁褓里,戴了一顶毛线帽,把脸遮挡了一大半,只露出鼻子和嘴巴。
白白软软的小团子睡着后显得异常乖巧,舟以雁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小家伙被骚扰了,不满地摇了一下脑袋。碰巧这时前方有辆摩托突然加速超车,司机慌忙急刹,舟以雁跟着惯性往前冲了一下,然后就听到自己怀里发出“哇”的一声。
“抱歉,先生,刚才……”司机连忙解释。
舟以雁下意识地看向关临渊,就见他抬了抬手,示意司机不用再说,继而转头,目光冷冽地看过来。
“咦,那个……也不关我的事。”被关临渊锐利的目光一扫,她顿时有种上课开小差被老师当场逮到的感觉,连忙结结巴巴地推脱。
关临渊没有说话,目光再往下偏移几分,定格在小家伙身上。
宝宝不知道是受惊了还是因为被吵醒而发脾气,两只眼睛依旧闭着,张大了嘴巴一个劲儿地“哇哇哇”,都能看到他的嗓子眼了。
“乖乖,不哭不哭。”
舟以雁没哄过小孩,完全不懂该怎么哄他,学着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拍了他几下,又掂了几下,结果小家伙越哭越厉害,整张脸涨得通红。
“嘘,我们继续睡觉,乖乖不哭。”
舟以雁见到他涕泗横流,就把襁褓扯散一点,揩他脸上的泪,但小家伙似乎很反感别人碰他的小脸,发出了更强烈的哭声。
舟以雁跟他沟通无能,有点沮丧,更多的是无措。
“给我。”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一双长臂随之伸了过来。
做爸爸的终于看不过去了。
舟以雁正盼着有人接受这烫手山芋,立刻毫不犹豫地把宝宝送了过去。
关临渊显然也不会抱孩子,姿势一看就不对,但他神态自若,动作也不见丝毫慌乱,于是原本很别扭的姿势看起来竟也十分自然。
小宝宝在高大伟岸的男人怀里显得特别小只,犹如被冒犯的野生小崽子,“嗷嗷嗷”地大嚎,奶凶奶凶。
“别哭。”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在舟以雁听来,不像是哄人,倒像是威胁人。
小宝宝根本不买他的账,只顾自己哭,声势浩大,没完没了。
舟以雁看在眼里,心里莫名地解气。
她跟这个男人回家,憋了一肚子委屈,想哭好久了,但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下去,真哭出来就太矫情了,所以她拼命忍着。
如今宝宝哇哇哇地哭一通,也算是替她发泄了一回。
心里多少有了一点纾解,没那么气闷。
只是宝宝嚎个不停也很烦。
关临渊尝试了各种方法也哄不住他,最后终于放弃了。
车子里唯一的女人都束手无策,他就只能冷着一张脸任由小家伙自己折腾。
司机忍不住弱弱地开口提醒:“小少爷是不是饿了呀?”
关临渊眼神冷漠地看向舟以雁。
“出院前已经喂过了。”舟以雁忙道,“整整三十毫升牛奶。”虽然并没有多少,但宝宝的胃也小。
司机继续猜测:“那会不会是尿片湿了?”
这个可能性倒是挺很大的。
舟以雁连忙打开随身行李袋,掏出里面的一小袋纸尿裤。
只是问题来了,他们谁都不会换。
关临渊见她发呆,便微微眯起双眸,神色不耐地道:“快帮他换。”
“我不会。”舟以雁撇撇嘴道。
关临渊的脸色愈发阴沉下来,冷冷地斥责:“真不知道要你何用。”
舟以雁一下子就将手里的纸尿裤抓得变了形,心头的委屈瞬间炸开,泪水再忍不住夺眶而出。
“那你不要娶我啊!”因为带着哭腔,这句话显得有点可怜巴巴。
关临渊最烦女人的眼泪攻势,立刻黑着脸命令:“不许哭。”
“哭是我的自由,呜呜呜……”她用手捂着嘴唇,泪水流得更凶了,一下下地抽噎起来。
前面开车的司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丝不苟地操作着方向盘,目光半点都不敢往后瞟。
关临渊被这一大一小的哭声震的脑壳痛,正要示意司机停车,自己下去静静,怀里的宝宝却突然渐渐不哭了。
小家伙睁开了眼睛,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水,但两只乌黑的眼珠子却骨碌碌地转来转去,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动了下小脖子,脸蛋朝向了舟以雁的方向。
关临渊愣了一下,不确定小家伙是不是对舟以雁的哭声有所反应。
舟以雁也注意到宝宝的哭声渐小,转头看了一眼,就对上了小家伙圆溜溜的眼睛,心脏顿时被那无辜的小眼神戳中,止住了泪水。
一大一小的脸上都泪痕未干,楚楚可怜,而关临渊自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毫不动容,不知道的还以为车上正上演着抛妻弃子的惨剧呢。
“小宝宝?”舟以雁哑着嗓子疼喊了一声。
小家伙眨眨眼,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掉落脸颊。
“小乖乖。”舟以雁被他那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戳中内心,只想紧紧抱住他。
关临渊看出来了,将宝宝给回舟以雁,舟以雁迫不及待地接过宝宝,低头便对上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纯粹,专心致志地看着她,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爱怜。
母子同心,果真没有错,这么小的宝宝都懂得心疼妈妈。
舟以雁紧紧抱住他,用嘴唇轻轻蹭了蹭小家伙的额头。宝宝的皮肤又软又暖,还散发着淡淡的奶香,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关临渊面无表情地往身旁睨了一眼,绷紧的唇线渐渐柔和了下来。
舟以雁只顾着一心一意看宝宝,完全没有注意别的事情。
小家伙张开嘴巴打了一个呵欠,重新闭上了眼睛。
舟以雁想替他擦掉脸上的泪水,但用手好像不太好,正想腾出手去翻随身行李袋,就看到一张餐纸递了过来。
“谢……谢谢。”惊讶于男人的行为,她大脑有点运转不过来,直接就用餐纸擤了一下鼻涕。
咦,好像不对。
关临渊:“……”
她慌忙纠正过来,用纸擦了擦宝宝的脸。
“啊!”好像也不对,这是用过的。
关临渊拧着眉头刚要开口,舟以雁却先发制人,转头瞪着他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
关临渊干脆别过头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终于,车子到达目的地,停了下来。
关临渊下了车,司机走过来替她拉开车门,带着笑意道:“夫人,请下车。”
舟以雁身形一顿,被这个称呼雷得不轻。
她抱着宝宝,下车有点慢,站稳后,抬头朝前方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