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是个极耗费精力的事情,而阴阳绣更是如此,而钟馗捉鬼又是一幅大图,平时无论是考虑客人的忍痛能力,还是纹身师的精力,这种大图一般都是分几次完成。
可是阴阳绣一旦开始,便不能停止,纹身案上趴着的关晴,此时浑身冒着细汗,精致的面容已经扭曲在了一起,显然也是忍受到了极限,却从未发出丝毫叫喊。
我将关晴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也不得不佩服眼前的女人,想当年师父给我纹这头黑虎的时候,我可是大哭小叫,如果不是我师父适时打昏了我,说不得这威猛的黑虎能让我师父纹成一头四不像。
这一纹便是六个小时,关晴后背的钟馗捉鬼像已经初见雏形,而接下来便是阴阳绣最重要的一步,那便是入灵。
这个‘灵’并不是鬼怪一类的东西,而是源于萨满教的一种概念,萨满教认为世界上各种物类都有灵魂,自然界的变化给人们带来的祸福,都是各种精灵、鬼魂和神灵意志的表现。
而阴阳绣中请的‘灵’便是漂浮在世间无处不在,却懵懂无知的天生精灵,精灵请进纹好的图案中,根据图案的不同发挥着不同的作用。
我做不到像师父那样举重若轻随随便便就能请来‘灵’,而且这也是我第一次施展阴阳绣,让我不得不重视,我穿上早就备好的萨满教的‘神衣’头戴神帽,左手持鼓,右手拿槌,坐在了房子的东南角。
双眼半睁半闭,打几个哈欠后,开始击鼓,然后起身,边击鼓,边跳跃,边吟唱,音调极其深沉,而我的意识也渐渐沉浸于自然之中。
无数看不清形状,却能感受到其存在的‘精灵’环绕于我左右,我能感受到它们的喜乐,都是一些非常简单的情绪。
我本想随便找到一个和钟馗捉鬼图性向相合的灵请进去完事,可是这些‘精灵’却不知为何,一直在缠着我,似乎是想要向我表达着什么。
这让我不得不稳定心神,梓曦的感受着它们的情绪,许久之后,才明白过来,它们的这种情绪是……害怕!
它们在我这个房间里感受到了邪异的存在,它们很害怕!
精灵传递来的情绪让我心中一惊,联想起关晴身上似乎隐藏起来的秘密,只是还未等我从‘精灵’上体会出更多东西,外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打断了我的做法,让我从融入自然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定睛一看,只见原本趴在纹身案上的关晴突然跑到了墙角里,抱着腿正在瑟瑟发抖,刚刚的尖叫声明显就是从她口中发出。
而后我顺着关晴的视线看过去,只间原本关晴放置包和衣物的地方,上方漂浮了六块金光闪闪的佛牌和一个木制雕刻的婴儿。
而更神奇的确是,此时那六个佛牌和那个婴儿好像在打架!
只是明明是六对一,却仿佛是那木制婴儿雕刻更占上风,那些佛牌上闪现的佛光已经有些黯淡。
而也就在我看思考发生了什么事的这几秒的功夫,两个佛牌彻底消失了佛光落在了地上。
我心中一惊,再次运转法眼,这一次再看过去,就见天上飘浮着一个通体发青,面目狰狞的怪物,看相貌与那雕刻的形状有几分相似,手上还拎着两个看起来已经受了重伤的灵婴。
而周围则同样有着四个散发着佛光的灵婴,正在围斗那怪物,只是却越发的力不从心。
这一眼,我便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怒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关晴一眼,怒道:“你特么古曼童和小鬼一起养,你怎么想的!”
所谓养小鬼,便是修行人士利用鬼神的能力达成一些目的的手段,最出名的法门便是五鬼搬运之法,自古以来佛道皆有类似的法门,只不过终归是小道,流传出去后,却在东南亚发扬光大。
其中流传的最广的便属于泰国的古曼童和阴牌。
这两种东西其实归根结底都属于御鬼之法,只不过古曼童是大德高僧通过佛法将不可投胎而飘散在人间的婴儿魂魄放置在佛牌之内,日日以经书渡化而成,可由居士请回家供奉,若是居士心怀善念,自然会保佑居士一帆风顺。
而阴牌则不同,一些心怀恶念的法师,会直接杀害婴儿,强夺其魂魄,日日以法术折磨,壮大婴儿的怨气,以供其驱使。
而配戴以这种怨气极大的婴儿魂魄制成的阴牌,虽然同样可以助其事业,或其他的目的,甚至功效和限制远比古曼童来的要方便,可终归有一天会遭受阴牌反噬。
眼前关晴的情况显而易见,便是遭受了小鬼的反噬,而且更让我恼火的是,关晴不止养了小鬼,而是小鬼和古曼童一起养!
虽然有佛法加持的古曼童在刚开始会压制住小鬼的魔性,却也会让小鬼的怨气愈发的强大,就好像是弹簧,压的越紧,反弹出来的力道也会越重。
眼前在我面前漂浮着的小鬼,头顶黑云缭绕,显然已经成了气候,而更让我震惊的是,那魔婴抓着两个已经频死的灵婴,直接塞进了口中,嚼都未嚼一口便咽了进去,而后头顶黑气又是猛涨,甚至单单一个眼神都让我心中一悸。
这魔婴竟然还能吞噬灵婴壮大自身!
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我不一定是它的对手!
我心中瞬间有了明悟,我从来未与人斗过法,一直都是自己练自己的,如今第一次碰上如此邪异之物,让我心中有些紧张。
好在师父教导我的一切都未忘却,看着魔婴再次抓住一名灵婴,想要往嘴里吞去,我咬了咬牙,立刻脚踏罡步一冲而上,口中喝到:“藏形隐迹,步我罡魁,我见其人,人无我知,动则如意,叱声鬼随,急如水火,鼓舞风雷,变泽成山,翻地覆天,我身坚固,安然默然,万载长生,与道合仙,急急如九天玄女律令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