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武把他心中想法问了出来:“即便是快马加鞭,不被敌军发现,一日一夜才能抵达澄城,到时候人困马乏,咱们又怎么样敲开城门呢?”
李信却故作神秘笑道:“此两处,山人自有妙计。”
见蒙武脸上仍有担忧之色,李信需要得到这位老将的支持,屏退众人,把他的思路和蒙武说了。
蒙武大吃一惊,刚才李信和他私下里说的,古往今来如此行军典例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倘若李信说的真能做到,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李信又喊各偏将在帐前集合,要他们抓紧时间训练兵丁,十日为限,并且教了他们一套训练方法。
此套训练方法大家也是从未听说过,一种名为军体拳,练习身法灵活度;二是练习攀爬臂力和令行禁止,攀爬就是练臂力,攀登技巧。
令行禁止是若有号令,人齐动,否则即便是野火烧身,没有军令,也不能擅动分毫。
至于武器,李信放弃了长戟长矛一类的武器,除了骑兵,其余四百人只用短刀匕首一等灵活的短形兵器,至于用法,让他和蒙武等擅长近战厮杀的将军亲自传授,勤加苦练。
蒙武看着李信新的训练方式,开始也是狐疑不已。
过了五日,半日训练攀爬令行禁止,半日训练短刀匕首,已经颇有成效,加上鱼肉马肉优先供给壮丁,兵士的力气神采身手都尤甚从前,就是比拟王翦麾下虎贲军气势,似乎也不妨多让。
看着站成方队,令行禁止没有丝毫多余动作的五百人方阵,除了北方大风刮动王旗咧咧作响的声音,似乎掉下来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蒙武摸着颔下胡须赞叹不已,只是心中好奇,他与李信早在攻伐燕国时就已经相熟,也曾一起操练士兵,只是如此好的训练方法,为何此时紧要关头才拿出来?
而军中善有木工者,李信勾画了一幅图,命匠人拆除了所有的辎重马车,按照图纸造一种类似舟船的东西,看似像舟,但又没有船桨,也没有船底,船底只有两根经过打磨光滑的木栏,着实令人费解。
李信还要请蒙武等偏将一起同乘,一舟可乘数十大汉,倒也不拥挤,虽然之前蒙武和李信约定绝不怀疑,但是他还是把李信拉到一边,小声好奇道:“此物究竟是何用?老夫这心中,总归是七上八下的......”
李信神秘一笑:“此物能然我们神兵天降,夜至澄城,再有几日,老将军必然知晓。”他又吩咐匠人日夜赶制,不得有误。
蒙武欲言又止,他对着那怪舟足足吹胡子瞪眼瞧了两个时辰,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见李信卖关子,他只好把话又咽回肚子里去了。
不知不觉十日已到,李信命火头大锅造饭,把能吃的东西都炖煮了,填饱了每个人的肚皮之后,李信发恨似的砸了灶台,表示今晚之后再无退路,想要在吃饭就得到攻入澄城。
他端起为数不多的水酒,站起来说道:“今夜我们就前往澄城,之后自见分晓,我必取昌平君头颅,提做夜壶耳!出发!”
李信仰头把水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唇,把手里的陶碗扔在地上,应声而碎!
北风呼啸,雪还未停,这动作在风雪中,说不出的决绝与潇洒。
蒙武等人心说今天终于要动了,众人皆豪气干云,学着李信的模样一饮而尽,砸碎了手中陶碗,想着这一趟很有可能有去无回,起身穷尽嗓子眼里所有的气息,大喊:“出发!”几百人齐声呐喊,震得河边树木上的积雪都簌簌下落。
李信指挥所有人拉着那些怪舟到了睢水河面,厚厚的冰层之上。每队里都有相应的已经提前教过使用方式的夫长安排好马匹。
人衔枚,马勒口,马蹄均用有摩擦力的厚布裹蹄。马匹的缰绳和之前造的那种怪舟相连。
等大家坐定,李信用马鞭抽了抽面前四匹战马的马臀,马儿迅速在冰面上走了起来,而坐下的怪舟,在冰面上如履平地,随着马儿加速飞奔,众人只觉得自己在睢水河面上飞了起来。
蒙武等众将士皆惊讶,李信解开谜底:“勿要惊慌。此物为冰舟,在冰面上由马匹拉动,如履平地。如无意外,今夜黎明即可抵达的澄城!此后不可再大声喧哗,依照号令行事!”
行军官连忙计算一下,小声对身边蒙武惊叹道:“依此速度,黎明之前肯定能抵达澄城,还可以避开楚人旱地上的营寨,李信将军真乃神人也!”蒙武从来没有坐过这种事物,心里紧张,双手紧紧抓住扶拦,感慨道:“李将军奇思妙想,我不及也。”
蒙武之前对待李信半信半疑。他甚至还怀疑李信耗费木料人力做出来的东西根本是毫无用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在李信掌控之中?
在前面赶着马的李信听到身后俩人的对话,心里一乐,觉得古人对待新奇事物的惊讶程度很有趣。这东西如果放在北方冬天,小孩都知道,名叫冰爬犁,可以在冰面上打出溜。他不过是复刻出来,制作的更大了一些,让更多的人能够乘坐。
不过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能不被人发现,安全到了澄城之下,那时才是要紧的关头。
是夜,冰舟如飞,秦兵稳坐飞舟,双手插入对方铠甲之中互相取暖,冷风嗖嗖擦着头皮上刮过,饿了就咬一口怀中焐的温热的肉脯,渴了就取块冰含在口中融化,一切都是悄无声息,没有人敢在这要紧时候添乱子。
两个楚兵半夜醒来,并肩站在睢水河旁方便。
其中一个使了使劲,然后叹气道:“听说不日王翦六十万大军就要到了,项燕将军会指挥我们向南边与秦兵决一死战。”
“这怕什么?脑袋掉了不就碗大的疤瘌?李信不是也来了,照样打回去。”另外一个楚兵好像听到点声音,回头看了看夜幕之下黑梭梭的河面,警醒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先前说话的那人也细细听了听。
军中寂寞,两人互相取笑一阵,在冷风中打了个冷颤,提着裤子回营地帐篷里取暖去了,这鬼天气没人愿意在外面多待。
河面黑暗处的李信观察仔细,这才挥了挥手里的黄旗,后面冰舟依次挥旗,再次启动起来,有惊无险的,通过了楚军在睢水河旁的营地。和李信说的一样,到了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冰舟整齐划一的靠在了睢水河中游,而澄城就在不远处了,在黑夜中如同一只巨兽,盘伏在雪原之上。
“四百人分四个百人队,分别由将领带领,从南边进入,进入之后挥红旗为号,剩下的一百骑兵精锐等我们掌控城楼之后,在城门外等候门开,门开之时,其余老弱辎重在外呐喊,都记清楚了吗?”离澄城不远的地方,李信弯着腰回头训话道。
“记清楚了!”
李信带着一只百人队先摸了过去,黎明这个时间,也是李信特意选好的,城门上守卫的人这会还没有换岗,经过一夜的煎熬,正是人困马乏,警惕之意最为松散的时间。
到了南边城墙下,见城墙头上,没有人发现,李信这边朝着河边挥动黄旗,剩下的百人队如同鬼魅悄无声息潜伏过来。
蒙武取下背后弓弩,他这弓足有十担力,寻常武将拉将不开,蒙武取了一只箭头带有分叉成三角形的箭弩,箭尾栓上粗绳,拉满弓铉,嗖的一声轻响,他迅速按住弓铉,不再让弓发出震颤的声响,那只弓箭带着绳索悄无声息的挂在了城墙上。
李信口中衔着匕首,拉了拉绳索,确定箭头卡在了城墙内侧,稳固牢靠,第一个身手麻利的攀爬上了绳索,丝毫不觉得费力,心中也感叹这具身体的素质如果放在现代,肯定是万中选一的尖兵。
澄城是一个小城,但自春秋以来就是战略要地,城墙高厚,蒙武见李信不惧生死,身先士卒,这位老将也毫无惧色紧跟其后,爬到一半即便是冬日深寒,蒙武也是出了一头大汗。
他这会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李信会连续十日,足足用半日来训练将士攀爬这一项技能,原来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准备的。
李信第一个跃过城墙,脚尖轻轻落地,一个守夜的士兵正打着哈欠持着长戟超前走。
他悄无声息的摸到其身后,嘴把一张,原本衔在口中的匕首就径直掉落在了手上,然后从背后单手捂住士兵的嘴,锋利的匕首划破他的喉咙,悄无声息的把尸体放倒在地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爽利,一点声音都听不着,这是现代特种作战的无声杀人的手法。
后面上来的老将蒙武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心中感叹,李信真乃帅才也,几人依法炮制,收拾城墙上的守兵,放下绳索。
等剩余的将士上来,兵分两路,一路由李信带着,直奔澄城昌平君府;另一路由蒙武带着去城门厮杀,打开城门,引外面留守的一百精锐骑兵准备随时杀入接应。
此时此刻,昌平君还在火盆四下,温暖奢华的府邸里,仅仅穿着一身丝质裘衣,和几个美人喝酒嬉闹,昌平君他本是楚国考烈王之子,母亲是当时和亲的秦昭襄王的女儿,享尽人间荣华富贵。
“昌平君,我把你的眼睛蒙起来,你捉到谁,今夜你就到谁那就寝如何?”
“如此甚妙!”昌平君喜笑颜开,自动用黑布遮住双眼,在这里和美人玩起了游戏,开始的时候美人们还喊着“这里啊,这里啊......”但是到了后面美人的声音渐渐没有了,昌平君奸笑道:“怎么商量好了吗?一点声响都不出?”
昌平君弓着身体,猛然向前一扑,捉到了一人,得意忘形的哈哈大笑:“被我捉住了,今夜你就是使出浑身解数,本君也不会轻饶了你......”但是话还没有说完,昌平君突然意识到不对,他的一双手摸到的是冷冰冰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