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叶长桉和她的师父,都没有遇到过。
她和医护人员一起推着手术车,准备急诊。
突然有一道愤怒的臂力,把她拉了过去。
她被迫地松开了手术车,重心不稳地朝后倒。
好一会儿,才站稳。
这才看清拉开她的傅易时,正目光如刀地审视着她。
“你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为什么现在要下病危通知?”
“我来不及跟你解释。现在我要给爷爷做二次手术,请你让一让。”
傅易时知道,现在争分夺秒。
他压着愤怒,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叶医生,请你记住,医生是一个很神圣的职业。你身为肝脏外科第一刀,救人性命是你的使命。”
这个时候,傅易时只能选择完全信任她。
她看着他那沉重的表情,用力地点了点头。
手术持续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
很痛心。
爷爷没有抢救过来。
这样的消息,傅易时无法接受。
叶长桉,更无法接受。
医院会议室。
傅易时坐在正中间。
院长,医院其他主要负责人,会诊团,主刀医生,连参与手术的小护士也在场内。
气氛异常的安静。
安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庄严沉重的傅易时,冷冷地看了看叶长桉,又看了看在座的所有人。
每个人都知道,傅老爷子的社会地位举足轻重。
他死在他们医院的手术台上,这责任担不起。
“我需要一个解释。”
傅易时不怒而威的声音,让所有噤若寒蝉。
没有人敢站出来回答。
连院长也沉默地垂着头。
这时,叶长桉推开椅子起身。
那椅腿与地面发出的细微的摩擦声,打破了这阵死一样的沉静。
也让在场的每个人,心底一片发麻。
她朝院长,朝会诊团,朝傅易时鞠躬:“对不起,都是我的责任。”
没有人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从嘴里哽咽地挤出这句话。
爷爷的意外,她责任最大。
从此往后,她再也见不到那个慈祥的,处处维护她的爷爷了。
她没有想到,十年后与爷爷重逢,竟已是生离死别。
对于她的这一声对不起,傅易时根本不屑一顾。
他冷幽幽地睨向院长,“陈院长,手术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是怎么得来的?”
陈院长早已一身冷汗。
他其实是知情的。
老爷子活不过一个月,连国外的医院都不敢接。
决定让叶长桉主刀。
一是因为叶长桉有能力创造奇迹,也确实曾创造了无数奇迹。
二是,如果叶长桉能让老爷子续命个一年两载的,那他们医院就是傅家的恩人,或许能得到傅家的巨额扶持,用以改造医院。
但与希望并存的,也是巨大的风险。
不怪叶长桉医术不过关。
实在是太过意外。
他和会诊团的所有人都有责任。
这锅能甩给叶长桉就甩。
毕竟傅老也已经把叶长桉许配给傅易时了,傅家人不会拿叶长桉怎么样的。
顶多就是叶长桉嫁过去后,过得难了一点。
傅易时:“陈院长?”
陈院长:“那是叶医生给出的数据结果,其实可能,没有百分之七十……。”
傅易时:“为什么不早说?”
陈院长:“叶医生说她有把握,她也确实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傅易时眉头紧蹙。
这么说,叶长桉是明知道手术不可能成功,却故意谎报了成功率,故意设计让爷爷逼他娶她?
他不知道叶长桉是使了什么手段,能让爷爷那么精明的人,也肯轻易许她嫁进傅家。
或许为了得到爷爷的认可和喜欢,她下足了功夫。
否则爷爷不会那么糊涂。
果然是个够有心机的女人。
他起身欲走,却把目光停留在叶长桉身上,久久地久久地盯着她。
那目光,足够杀人。
他抬了抬薄唇,“爷爷不做手术还能活一个月,但他死在了你的手术床上。为此,你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
三天后。
傅爷爷下葬了。
傅易时不让叶长桉参加葬礼,说什么也不让。
他说,她那样肮脏又不要脸的女人,是没有资格去送他爷爷的。
叶长桉坐在房间的地上,看了爷爷留给她的遗书。
看到最后一段话,她哭得快要断气了:
长桉,我的身体我知道,肯定是要走的。
能在死之前,看着易时娶你,我死也瞑目了。
我了解易时,如果我走了,就是让他放弃继续权,他也是会和你离婚的。
答应爷爷,不要离婚。
我不放心把毕生心血交给那些纨绔子弟,除了易时,没人能让集团一直健康的发展下去。
二来,如果你离婚了,等易时什么都想起来了,他会怪你先放手的。
答应爷爷,再难也要坚持下去。
爷爷会在天上保佑你们。
——爱你的爷爷,傅青山。
爷爷走了,再也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了。
她内疚,她自责,她痛心,她一把鼻涕一把泪。
胃也痛得痉挛,近乎让她晕阙。
许伯在门外敲了半天门,好一会儿她才能平静了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许伯,什么事?”
“傅先生让你下楼。”
“好,我一会儿就来。”
十几分钟后,叶长桉才下楼。
傅易时坐在客厅等着。
他侧对着她,双腿交叠,身子庄重悲哀地倚在沙发上。
可这样一个随意的坐姿,却透着他的侧颜沉静与高贵不凡。
他黑色的风衣衣肩上,还戴着孝。
显然,傅易时还沉浸在丧亲的悲痛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他刚从风雪中回来,身上还染着风雪。
他让叶长桉感到特别的冷。
“下来了?”
叶长桉心痛如绞地嗯了一声。
傅易时依旧坐着。
“我们傅家人从来都是信守承诺,拿上你该得的东西,现在就去离婚。”
“离婚?”
叶长桉只觉天塌地陷。
果然如爷爷所料,他这么快就想和她离婚了。
他起了身。
依旧不愿看她一眼。
然后,他弯下腰。
从茶几上拿起一份,略有厚度的文件袋。
再起身时,递向她。
“银行卡,几处别墅的房产证,股份转让书。爷爷给你东西,都在这里了。”
“……”
“离完婚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