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细雨从天儿上飘落下来,舞姿轻盈的落在树梢上,屋檐上一颗颗细小晶莹串成串儿落下宛若一串银亮的珠子坠下来,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煞是好听。
雨整整下了一夜,一直到天蒙蒙亮时方才停歇。晚歌就坐在草垛上听了一夜的雨。
第二日早之听见锁链一阵哗啦啦,紧接着拆房门咯吱一声打开,江清月趾高气扬走进来,瞅着草垛上狼狈的人的往后一退:“喂起来了,娘让你出来收拾收拾,待会儿陈叔的牛车就该来接你了。你也别想着逃了,没用的。”
“逃什么?”晚歌探头讥笑一声:“娘亲费心费力的才寻了这么好亲事,我怎能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知道就好。”江清月甩手将抱着的衣裳扔到晚歌身上:“呐,娘让你换上,好歹也是出嫁,穿你身上那一身,让人看见了还以为家里怎么着你了呢!”说完转身就走,那步子好像迈晚了就会被沾上什么脏东西。
衣服是江清月穿旧的,不过再怎么样也是比晚歌身上缝缝补补不知多少次的衣服要好得多。
晚歌也没挑,将门带上换好衣服走出柴房。
江家人都坐在桌边吃着热气腾腾的早饭,除了晚歌。大伙儿就像是没看见她一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倒是沈氏难得的抬了下眼皮子。
“换好衣裳就去把自个儿收拾收拾,别邋里邋遢的丢人现眼。”沈氏不待见晚歌,晚歌也不自讨没趣儿,转身拿盆打水洗脸梳头。
刚收拾好,外头来接人的牛车就到了。
“沈娘,来接人了。”陈叔坐在牛身上,手拿着根竹鞭子在外头高喊到。
“就来了,就来了。”沈氏笑意盈盈的迎出来:“陈叔这么早呢,快进来吃早饭。”
“吃过了,你们吃,你们吃。”陈叔摆手拒绝。
“那陈叔你等会儿,我马上让晚歌那丫头利索些。”
“成,我就多等一会儿。”陈叔翻身下牛。
过了一会儿晚歌背着个蓝布包袱走出来,沈氏将人送到门口满脸不舍的模样:“歌儿,娘就送你到这儿了。日后到了夫家,可得勤快听话些,莫让人瞧了笑话”
晚歌瞧其做作的模样的伸手突然一把将人给抱住。
被突然抱住的沈氏愣了一下,忽然腰侧被人狠拧了一把,下意识将人给狠狠推开:“你个……”刚准备大骂,余光扫到旁边儿几个背着往这边儿走的大娘赶紧住口,好险,差点儿就着了这小贱蹄子的道了。
“娘。”晚歌被突然推到在地,不解的望着沈氏,红红的眼眶里还含着泪水,看上去格外的可怜。不就是演戏作秀,谁不会呢!
沈氏忍着腰侧的疼痛赶紧将晚歌扶起来疼惜道:“快起来,瞧娘这不小心的,没摔疼吧!”
“诶,沈娘这是干啥呢?”几个大娘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没,刚有东西从面前飞过去,吓着了。”沈氏含笑道,与那几人寒暄了几句,待人走后想找晚歌算账,却见那臭丫头不知何时已经坐在牛板车上。而去如茅房的陈叔也回来了,想收拾也无法。
“沈娘,走了。”陈叔吆喝一声,驶着牛往苏河村出发。
晚歌冲着沈氏摆摆手,哭兮兮的道别:“娘,晚歌走了,您保重啊!”
气得沈氏脸拉得黑长跟门上贴的关公似的,别以为她没看见那小贱蹄子眼底的得意。历来都是沈氏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何时曾吃过闷亏。
想要沈氏那吃瘪想发怒却不得的模样,坐在牛板车上的晚歌愉悦不已,连带的都觉得今儿的天都较以往的更蓝,更好看。
乡间的路并不好走,板车一颠一颠的咯人得很。但晚歌一点儿也不介意,怀抱着破包袱看着沿途的风景,眼眸子黑亮黑亮的。
上辈子被猪油蒙了心,听了花言巧语闹着和离,这辈子她再也不会那么傻了。
只是那个人……想着那凶狠,一身匪气的人,晚歌有些踌躇不安。
在忐忑和一点点期待的心思中,牛车离苏河村越来越近。
“嘿!宋哥,今儿可是你大喜日子啊,你还打算去卖猪肉呢?”
几个小伙儿像是约好了一般,早早的来了宋氿家堵人。结果却看见宋氿背着背篓要出去的模样,顿时惊讶了。
“今不卖猪肉,买菜去。”宋氿拄着根棍子,走路一坡一坡的。
宋氿要娶媳妇儿的事儿虽未大肆宣扬,但身边的哥儿几个却是都知晓的。
要说宋氿也是个不错的人,只因不怎会说话,加之有些凶狠的面相和坡脚的腿,是以村里也就只有陈奎这几个糙汉子和宋氿走得近。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娶媳妇儿的日子还去卖猪肉的。”陈奎一巴掌拍在宋氿的肩膀上:“宋哥,这么大好日子,不打算请哥儿几个喝杯喜酒?”
宋氿爽快应下,说都堵上门要酒喝了怎敢不请。
“今晚不喝趴你,谁就是孙子。”陈奎旁边儿站着的瘦瘦弱弱的汉子李四撂下狠话。
“那你就等着当孙子吧!”宋氿关上门,和着三人一起去赶集买菜。
到底是成亲的大喜日子,置办的酒菜自是不能同平日相比。只是看着宋氿挑的一样样的,哪怕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也忍不住的肉疼。几人调侃宋氿真是下血本了呢,瞧那架势怕不是要将这条街给搬光。
宋氿不理几人依旧大手大脚的买菜,背篓装不下就分给几人提着。不多时几人手里便提满了东西,没个空手的。
若非实在提不了,想来宋氿是不会打道回府。
回去路上宋氿让几人将家里人叫过来吃喜酒。宋家就宋氿一人,显得有些冷清,几人过来也显热闹些。
哥儿几个也不客气,到村里就回家中让人收拾了下就去宋氿家里吃喜酒去。
一到宋家,女人们便自发的开始帮着弄菜,收拾,男人们则杀鸡禽,一时间宋氿家里忙的热火朝天,热闹得不行。
秋水村离苏河村并不是很远,只是因着昨夜里下了场大雨,路上泥泞难走。不过好在出发得早,到的时候还不到午时。
问了宋氿家的位置,陈叔直接将牛车赶到了其院门口。
“嘿,宋家小伙儿快出来接媳妇儿。”
陈叔一声吆喝,甭管是院里忙活的人,还是外头做完农活准备回家吃饭的人听着这一声,纷纷看了过来,顿时晚歌闹了个大红脸。
上辈子亦是如此,只是那时是恼的,而今是羞的。
宋氿站起身,越过半人高的篱墙,目光落在那纤瘦,目测才到自己肩膀的瘦小身影上,眸色微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是旁边儿拔鸡毛的元江率先反应过来,给了宋氿一肘子,示意人赶紧的去开门。宋氿反应过来,拄着棍子走到院门口将院门儿打开将人迎进来。
宋氿让院子里其他人先忙着,自己带着晚歌去里屋:“你先休息会儿,我出去帮忙。”说完人拄着木棍带上门出去帮忙了,虽坡脚,但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上辈子也是这般,让晚歌误会宋氿是不想与自己待一块儿,加之先入为主的偏见,导致了后边儿的种种误会。其实焉知这样做,何尝不是宋氿的另一种体贴。
在农家大婚没有城里人家那么多规矩,新娘子嫁过来愿意出去帮忙的,大家也乐呵,不帮忙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宋家就宋氿一人,晚歌不出去无妨,但若是主人家陪着晚歌在屋里待着,不出去招呼帮忙那就不成事儿了。
晚歌站在窗前,透过缝隙看到在院子里跟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其实也没自己想的那般糟糕,如是想着的人自不觉翘起角角满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