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三中有月考,所以下课得比较早。
季荷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时,外面的毛毛雨已经变得如黄豆大小,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她没带伞。
季耀豪的伞坏了,把她的抢走了,现在雨下得越来越大。
季荷无可奈何地撑着下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接她的人。
就等半个小时吧。
其实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半小时后,她弟弟非但没来接她,她所能共伞的同学也走光了。
季荷心里暗暗骂了句——没良心。
她抬头望望越来越大的雨势,叹了口气,没办法,跑回家吧。
季荷把收拾好的书包重新塞回课桌里。
她走到教学楼下,弯腰将宽松的校裤卷到膝盖上方,将头发扎成丸子顶在后脑勺上。
冲出去前,她心疼地看了眼脚上的白色帆布鞋,早知道她就穿个雨靴上学了。
三中比较偏僻,季荷要跑出几百米才有歇脚的地方,那是一个废置的小店,小店门沿上架着一块旧铁皮。
就在转角处了。
季荷被雨水打得眯着眼,一个冲刺,右转,眼前突然出现障碍物,她猛的停住。
小小的惊吓声被雨水砸在铁皮上的声音盖住,但就在她跟前的少年还是听到了。
在铁皮靠外的位置,寸头少年厉青珏倚坐在拉风的机车上,季荷急刹车险险停在他的跟前,胸差点就怼到他脸上去。
厉青珏也着实被吓了一跳,他搭在唇边的手指原本夹着一根棒棒糖的,这么突然一下,那根棒子也早已掉落在潮湿的地上。
他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气喘吁吁且湿漉漉的女孩,干净的脸上布满了晶莹的水珠,眼睛像这天气一般盛满了湿意,下巴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十分抢眼。
察觉到他的视线,季荷不由往旁边挪了一大步,闭上嘴巴将喘息憋住。
距离拉开,她才发现这窄窄的一片天地下,居然站了另外三个人。
其中那个女生季荷见过,叫李云云,被称为三中的校花。
另外两名少年,一个较矮小的娃娃脸,一个较高大的扑克脸。
三人也直直地注视着她,仿佛她的闯入干扰了他们。
季荷看了眼外面的瓢泼大雨,犹豫着是硬着头皮在这歇一歇还是冲出去。
她视线一转,瞥到了刚才那个寸头少年,发现他依旧在盯着她看,那不怀好意的眼神,让她生生冒出了鸡皮疙瘩。
虽然长得帅,但是像个变态。
季荷当下做了决定,憋住一口气,一鼓作气往外冲。
厉青珏见状眉心微微一皱,人也跟着站起来,他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雨幕下那个奔跑着的身影。
直至蓝白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里,厉青珏才收回视线,但脑里已经开始自动浮现刚才的画面。
湿漉漉的小脸,纤细的腰和莹白的小腿……
站在里面的李云云走了过来,同样瞥了眼季荷消失的方向,觉得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她抬起手想帮厉青珏拂去飘到他头发上的雨珠,嗓音绵软,在嘈杂的雨声中响起,“珏爷,你怎么不站进来一些,雨都飘到你头上了。”
厉青珏侧头避开,看着那涂着橙色指甲油的手,只觉得丑且恶心,突然就觉得眼前这个三中的校花没什么意思了。
他抬手随意地摸了把短刺刺的头发,凉凉道:“手还是干净些好看。”
李云云手还停在半空中,有些难堪。
厉青珏视如无睹,走回几步跨坐到车上,戴上头盔,发动车子前客观地评价道:“你们三中的校服质量太差了。”
稍微淋一下雨就跟没穿似的。
李云云低头看看自己的校服,还好吧,虽然确实是有些透。
厉青珏开着机车突然就冲进雨里了,没打一声招呼,有急事似的。
“哎,珏爷,这么大的雨你不再等等?”身后周天一喊了声,没有得到回应,他侧头看向高单,问:“珏爷走了,李云云怎么办?”
高单随后也跨上了自己的车,一脸事不关己,“你自己看着办。”
他也冲出去了,原本,他就不在乎躲不躲这破雨。
厉青珏拐了个弯后,减了车速,在大雨里慢悠悠地走着,任凭雨水打在身上。
他的视线总是忍不住环顾四周。
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寻不到了。
平时要花三四十分钟的路程,季荷硬生生花了十五分钟就跑回了家。
让她火大的是那翘着二郎腿呼哧呼哧吃着红薯的少年。
“季耀豪!你拿走了我的伞为什么不来接我,下那么大的雨!”
她一边拧着衣服,抖落身上的雨水,一边不满地瞪着弟弟。
少年腮帮子饱满,双眼无辜,“我忘了。”
季荷气呼呼地想走过去揪他的耳朵,身后就传来父亲不耐烦的声音,“吵什么吵,淋雨了就洗澡,这么大的雨你让他怎么去接你。”
季荷憋住气,恼怒又憋屈地瞪了弟弟一眼。
季丛民在角落穿上雨衣,换了鞋,准备出去,“小豪,爸要出去买酒,你有什么想吃的没?”
季耀豪继续啃着红薯,含糊地回答:“随便。”
季荷回头瞄了眼背对着她已经穿戴好的季丛民,俯身飞快地凑到弟弟耳边说了两个字:“饺子。”
季耀豪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朝外喊道:“爸,我想吃饺子,再帮我买把伞,我的伞坏了。”
季丛民应了声,出门了。
季荷欣慰地笑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原谅你了。”
昏暗的浴室里,季荷试了好久水龙头才喷出来些热水来。
她将湿透的衣服全数脱下,坐在板凳上用热水淋遍全身,寒气减退。
在冉冉升起的水雾中,她想起了之前那个少年。
他穿的不是三中的校服,深蓝色的,是一中的校服。
他当时手指放在唇边,那个姿势季荷很熟悉,她每天都能从季丛民那里看到,是吸烟的手势,那两根手指很修长。
但是,地上掉落的却是一根白色的棒子。
帅是很帅,好像还有些眼熟。
但是季荷一想到他在看她哪里,马上就羞红了脸。
流氓,变态,一脸的不正经,还骑着怪异的摩托车。
不良少年。
季荷果断地给他下了定义。
虽然她也不觉得自己是好好学生,但是对这种男生还是本能地畏惧。
以至于睡觉后,季荷还做了个有关于他的噩梦。
梦里,季荷被“不良少年”绑架,在一间幽暗的地下室里,她看见他嘴角噬着冰冷无情的笑意,正弯腰磨着一把闪着冷光的屠肉刀。
他缓缓地抬头,对她说:“别怕,我不会让你太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