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他已经在我这儿住了一个星期了。
等我看完他带来的古本那天晚上,他便开始收拾行李。
我有预感,他要走了。
我正发呆,自我消化此刻心中莫名的情绪时,门铃响了。
我赤着脚,小心翼翼的走向门口开门。他还没醒,我不愿这突兀的门铃扰了他清梦。
这个点钟来这儿的,除了周二,估计是綦爷爷……
也对,我搬出来一周有余,一直都没有回去看他,他担心实属正常。但,卫淇奥在这…
一开门……
我愣了半晌,礼貌地请他进来。
“星雨……”
是綦煌。
我并不想看见他。
他提着饭盒,还有一堆我并不爱吃的水果营养品。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
“綦爷爷让你来的吗?”我问。
他面上的尴尬不言而喻,谁也不想回忆起那个糟糕的下午。
“你先给我拿双拖鞋。”这就是他手足无措的原因?
“我家没拖鞋。”地板铺满了毛地毯,踩拖鞋多脏。
他有些认命的脱了鞋进门,将那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的东西放在我从未用过的餐桌上。
“吃了吗?我从家给你带了点吃的,马婶子亲手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令我厌烦的暧昧。
如果可以,我只想把这些东西全都扔出去,但理智不允许我这么做。
“星雨,你还好吗?”
我看起来很不好吗?
“綦煌哥哥有事就说,我下午还得去上课。”没课,我不愿听他的废话。
我对人越是礼貌,越是说明,我讨厌这个人。在没发生那事儿之前,我一直都叫他名字。长辈们总是让我们以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相称……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
可当我真认真的叫他声“綦煌哥哥”时,鸡皮疙瘩与疏远一齐充斥四周。
“我来了,连杯茶都讨不到吗?”他的语气难掩失落。
失落?我在心中嘲笑。他有海誓山盟的未婚妻,一直和我这样奇奇怪怪的交往做什么?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我多熟似的。
我坐下给他泡茶,看到茶柜中的“花魅”和“君犹初”我下意识避开。他不配我这么好的茶叶。
我把那日招待周二的西湖龙井拿了出来。
他喝了好几泡茶,却半天没有一句话,我实在等的不耐,索性捧起书,连茶都懒得给他续上。
他不傻,知道我起了逐客之意,不合时宜的说了句:“我帮你热饭吧?”
多余。
“我吃过了。”言下之意很明确,请綦先生快滚。
他深吸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星雨我今天来是想你去趟季家。”
我放下书,冷眼望着对面的人。
“我知道……是蕊蕊的不对,你也知道她向来粗心,爱玩闹惯了……她真的是不小心才会伤着你……”
“够了!”我以最大的忍耐,轻声打断他。
从进门到现在,他一句应该有的抱歉都没有说,上来就让我去季家?我为什么要去季家?凭什么去季家?
“我知道这些年,你对我有些误会。我一直待你如同亲妹子。我心里只有蕊蕊。现在,她因为你,被季叔叔禁足,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我希望你能去向季叔叔求求情……”
心中的酸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充斥鼻尖,他们把我当什么?
什么叫做……我对他有误会?
我想让他滚出去……
可自小到大养成的修养素质理智它们在阻止我,不能让自己难堪。
这时,里屋的门把响了。
他……醒了?
我不想任何人看到我的狼狈,尤其不想让……他。
他慵懒的戴上眼镜,缓缓走过来,自然而然地坐到我身边,还有些睡眼惺忪。
我有些无措……
只求对面那位可以闭嘴别将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
他似乎没有看见对面的綦煌,眯着惺忪的睡眼,捧起我刚用过的茶杯,喝了一杯茶后,微微蹙眉。
他喝不惯。
我立马得出结论,准备换茶叶。
正当我准备拿“君犹初”时……
“我想喝雪片了。”他还未醒,说话有些孩子气。
我点点头,放下刚拿在手中的“君犹初”,拿起雪片,给他换茶。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回过神后的我……错愕且莫名愉悦。
他继续用我刚刚用的杯子,我只得重新洗了个茶杯放在跟前。
我俩的交流,完全无视了对面的不速之客。
綦煌的表情也相当精彩,不可思议?惊讶?生气?不知所措?
没有一个准确的词语可以形容,或者说,这些情绪,他都有。
“星雨……竟然准你和她用同一个茶杯?”这是他便秘半天,憋出的第一句话。
我眨了眨眼。才意识到……
是啊,我竟然让他用了我的茶杯,而且我…毫无察觉。
卫淇奥两杯香茶下肚,清醒了些,这才看向对面的綦煌,语气有些慵懒,漫不经心应道:“哦。嗯。”
这算是回答……
这个回答,很卫公子。
我忍俊不禁。他这反应,倒衬得对面有些没见过世面。
綦煌眯起眼,带着愠怒盯着我脸上不自觉地笑意,说道:“他是谁?”
綦煌也不认识卫淇奥?
这不奇怪,卫家早年就去了北欧,从此再没回过。奇怪的是,这些年来,綦家和卫家都没什么联系。颇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所以我们这一辈的人,和卫家几乎没怎么打过照面。
除了周家以外,亲近綦家的人,自然会规避卫家。
我因自幼寄住在綦家,本就极少与万世之外的人交往。卫家与綦家关系不好,所以更难有所交往。
更何况我对琐事向来不关心,上一辈人的事我从不过问,所以綦家和卫家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晓。
所以……这个问题,倒真问住我了。
卫淇奥回国的事,只有我和周家人知道。
卫淇奥和我性子极像,厌多事。万世家族里的事错综复杂,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我不愿意麻烦找上他。
可我……该怎么回答呢?
卫淇奥柔声问我:“他是谁?”
我松了口气:“他是我的一位世家兄长。”
“你好。”他那气死人不偿命地调调,我真得学学。
刚刚心中剧烈的酸楚怒意,被卫淇奥这一手太极打的无所遁形。我要是綦煌,早被这妖孽气死了。
忍着笑意,给对面的客人续上茶。
綦煌明显怒了:“我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