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可以不愿意。”周正则那没见过世面的反应着实令人烦躁。
“好好好,姐姐!我叫你姐姐!你有房子你老大!”周正则双手合十做祈求。
卫淇奥对我温柔一笑:“谢谢。”
有些男人的梨涡真是能甜倒全宇宙的雌性呢……比如,卫淇奥。
我微低头,不让旁人察觉此刻内心微妙的悸动:“不客气。”
“我就说吧。妹妹从小对你就不同,十几年没见面的哥哥她立马收留,我这朝夕相处的大哥平时让她出来吃顿饭都难!”他郁闷的牛饮下手边的茶。
我正欲发作。
只听卫淇奥轻叹:“这上好的玉兰雪片被你这么糟践,真是可惜了星雨妹妹寻得好茶。”
我颇为意外:“这茶每年量产不多,所知的人甚少,只在凤凰山顶生,我要想得这茶,需得提前两年和当地的茶农打招呼,大半数都被我收了去,你常年在国外,一喝便知是雪片,真是奇了。”
“一二三四五……九句话!宋星雨你竟然和十几年没见的卫狗说了这么多话?!我生气了!”周正则哼了声。
幼稚。
卫淇奥腼腆一笑,没再说话。
其实,我有私心。
我默默地泡茶,寻思怎么把想法说出来。这些书很多有钱都求不来,我愿意让他留下来,除了卫淇奥本人给我印象很好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那一大摞古本。
结束话题之后,周正则自顾自地喋喋不休说着废话,我与卫淇奥像是形成了某种默契,都未曾言语半句,我泡茶,他喝茶,就像实现说好了一般,动作自然流畅且奇异默契。
我默默地换了茶,想看看他的反应。
周正则还在说着他上次篮球赛上那前无古人的压哨三分……
我一边泡茶,嘴上还不忘轻嘲:“整场比赛就进了一个三分,重点比赛还输了。”
卫淇奥失笑,笑声好听极了。
周正则丢了面子,气得直反驳:“谁说输了?!我说的比赛和你上次看的那场不一样!”
卫淇奥优雅地接过我的茶,轻嗅了嗅,嘴角微扬。
他难以捉摸的笑意,让我万分期待他接下来会对茶作何评价。
“大概是四年前吧,他来北欧找我,我们和瑞典高中生在街头打了场球赛。本来稳赢的局,因为周大少爷的加入,稳稳地输了对方三球。”卫淇奥眉眼带笑,三下五除二地把周大公子的台面拆了。
我闷声笑了出来。
周正则急了:“嘿!谁说的!明明就是你,嫌弃人欧洲人流了汗发腥臭,一直不上场和我打串联,让我遇上个白种人猪队友,不然肯定稳赢对方十分!”
他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挑了挑眉,微笑道:“看来我在星雨妹妹这里算是贵客。”
周正则切了声:“臭不要脸。”
我倒是来了兴趣:“不知卫公子这话从何而来。”
他轻轻放下茶杯,望向我:“宋小姐把存了多年的陈镇古树普洱都沏于我尝了,这还不够说明我是宋小姐的贵客吗?”
周正则抖了一抖:“什么玩意儿贵客?什么公子小姐?你们真酸溜!有文化的人说话怎么都这么膈应人?”
我与他不约而同望向话多的周正则。
他吓得无处可躲:“诶!什么情况?合着你俩喝了几杯树叶水,损了我几句就成了一路的了?我为你俩忙上忙下,最后捞了个里外不是人,得了!就你俩有文化!就你俩知道咋吃树叶!”
周正则语气酸溜溜地:“哼,我和妹妹从小一起长大,她一星期和我说的话,都没和你一会儿说得多。真讨厌!”
我丝毫没有要搭理周正则的意思,满心都在好奇卫淇奥是如何得知我刚偷换的茶是陈镇的古树普洱。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小期待,面带笑意,只是品茶,就是不愿同我再多说半句。
我的心被神秘的他挠得直痒,可我素来不爱与人主动攀谈,只得忍着,面上依旧平淡如云。
周正则撇了撇嘴,望了望四周,叹了口气道:“啧啧啧,你说你一个丫头片子,把房子装的和百岁老头儿住的一样,都是些书啊字啊的!一点闺房气都没有!你这么无趣,和你在一起像与退了休没事干的文学院教授老头呆一块儿似的,哪个男人想娶你?虽然季家那位做人磕碜了点儿,事多了点,人讨厌了点,可人好歹有女人味儿啊!比人家小姑娘的房间都是香水口红布娃娃,你这……这都些是啥?”
我续茶的手一滞,心中酸意弥漫。
虽是面不改色,但周正则这不经意的话,却是直直击中心中最柔软处。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这既是伟人的豪迈,也是这小丫头未曾表露的豪情。从波澜壮阔的二十四史到明清时期描写男女情爱至极致的戏文小说,既有红楼之细腻,又有水浒之霸气。有金庸古龙的快意江湖,亦有琼瑶席绢的缠绵悱恻;时而向往八百里分麾下炙,时而轻叹凄凄惨惨戚戚。这丫头的灵魂丰富的像百花齐放的秘密花园,可不是一般的有趣。”
他平淡地说完这段激情我心中千万波澜的话,优雅地捧起茶杯,轻嘲嗤笑道:“女人味?”
这么短的时间,他竟把我房间的装潢和书柜里摆放的书都仔细观察了遍。小世界被人悄悄闯了进来,而我,竟无丝毫察觉,更可怕的是…我,不讨厌这种感觉。
我和这人,不算上周正则胡诌的五岁过往,严格来说,这才第一次见面……
周正则郁闷了:“嘿!我现在这儿咋觉得像个外人一样呢?”
卫淇奥只是尔雅地笑着。
“可喜欢这茶的味道?”我……主动搭话了。
他温柔一笑:“传闻北宋年间,有一唤“鲜花族”的女族来到中原,朝廷将她们安置在了如今的陈镇,后来这鲜花族的女子与汉族的男子通婚,将自己的鲜花种植技术与中原的茶艺相容,制出了奇香无比的普洱“花魅”。随着时间的推移,培育技术逐渐失传,能生出“花魅”的普洱古树只剩如今在陈镇的那一颗。这千年留存下的古味,果真名不虚传。”
他娓娓道来“花魅”的由头,神色间尽是悠然。
我开始佩服起对面那位“仙风道骨”的淇奥公子。
周正则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妹妹现在泡的这茶,就是你说的那什么只剩一颗的老树生的?”
卫淇奥微微摇头,漫不经心指了指他杯中的茶:“只有这杯是。”
周正则气呼呼的冲到我我身边坐下,搂住我的肩,上来就是一个锁喉:“妹妹!为什么他有我没有!!!”
卫淇奥微微蹙眉。
我被他吓了一跳,嫌弃地推开他:“给你喝不是糟践好东西了吗?”
他大声假哭:“我讨厌你了!”
“好好好,我给你泡一杯!”我认命地哄道。
“晚了!我才不要喝什么陈镇的花魅,我要王县的龙井。我不要和卫狗一样!!!”
哪里有什么王县龙井?这是周正则气急胡诌出来的名字,就是不愿比卫淇奥低个档次,这也好争…
幼稚。
我与卫淇奥一齐失笑。
无奈地将存了多年的西湖龙井拿了出来。
卫淇奥不动声色地接过我的茶叶,反客为主。自顾自地给周正则泡起了茶。
我的眼神片刻不曾从他身上离开,他泡茶的习惯……
竟然,同我,一模一样。
周正则是个粗心地,连他都发现了异样:“我怎么觉着……卫狗和妹妹泡茶的时候……像双胞胎似的。”
“卫公子可是喜欢静言大师?”
“最喜欢他的《痴人嗜茶》。”
和我一样。我微诧。因为喜欢静言大师,所以不自觉地学他泡茶的顺序手法,难怪卫淇奥会和我一样。
“说来奇怪,我与宋小姐多年未见,竟一见如故。”他看向我时,眼神近乎让我溺死过去。
“当真是巧,我心所感,竟与卫公子趋同。”这羞涩的话一说完,脸颊的红晕便再也遮掩不住。
周正则皱起个窝瓜脸:“你们好恶心啊……说话文绉绉又作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