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煌,我错了,我知道星雨一直喜欢的是你,可我太爱你了,不敢告诉你,我哪都不如星雨,我…不该这么自私,不该去求爸爸给我们订婚,如果我知道会惹星雨这么生气……我就应该成全你们!”季蕊蕊当着一众家长的面,一口饮尽了手中盛满高度白酒的精致玻璃酒杯。
我淡然捧起桌上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肩胛处被拆信刀误伤的血窟窿刚止住血。
作为观众,我是不称职的。演员卖力上演着这场毫无意义的闹剧。不管是季蕊蕊话语中的卑微,还是她眼眶中那让綦煌肝肠寸断的眼泪,都在用每一个细节证明这场闹剧的精彩程度。而我完全没有心思观看,注意力都在手中这杯难得一尝的好茶上。
“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刚刚进来的是星雨……我只是慌了……”
季蕊蕊无助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綦煌,你要相信我……我怎么舍得…怎么敢伤害大家都疼爱的星雨。”
她无助的躲在綦煌的怀中,声泪俱下,天下男人,任凭谁看了这我见犹怜的哭泣,便都愿缴械投降,甘愿认输。
綦煌,不过只是天下男人中,最俗气的那一个。
他心疼欲碎,紧紧的抱着季蕊蕊,不断抚着她的头,忍着泪意,温声哄着:“乖。傻子,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别说胡话了,以后定不能再让你碰酒了。”
佣人们面面相觑,眸光有意无意地往我身上打量。
我按耐住心下满满讥讽,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这是爸爸生前最常对我说得话。
现在不过是一场滑稽的喜剧表演,和泰山崩塌如何相比?何须因此而浪费表情?
她突然像中了邪一般,挣脱綦煌的怀抱,坚定地看向我:“星雨,我虽然比你大三岁,可从小我就哪都比不过你,我从来不敢和你争什么,可我真的很爱綦煌…求求你…不要抢綦煌好不好?一开始,我真的不知道你也喜欢他,我要早些知道……”她说至此,痛苦地望向綦煌继续道:“我一定早早离他远一些。”
綦煌怒斥:“你说什么胡话,我綦煌这辈子,只会爱你季蕊蕊一个人!”他紧紧抱着季蕊蕊,,眼神坚定地说出只属于他二人的海誓山盟。
紧接着抱着不胜酒力的季蕊蕊一齐对着綦爷爷直直跪下“今天的事,全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蕊蕊也不会因为害怕不小心抓了桌上的拆信刀误砸向星雨。当时我们很慌,没注意来的人是星雨……”
“够了!就是你这兔崽子!”綦爷爷的脸色难看极了,抬起脚对准綦煌心窝狠狠一踹!
“光天化日,在书房……”綦爷爷一脸羞耻,不愿继续说下去。
就在半小时前,我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进书房练字,“很意外”的撞见了一场极隐私的二人运动。这场运动的男女主角,就是此刻跪在众家长跟前的綦煌季蕊蕊。
他们陶醉地在我每日练字的案台上忘我的沉醉着。
而我,打破了他们的“美好时光”。不着一物的季蕊蕊慌乱之下一声尖叫,抄起案上我常用来裁纸的拆信刀砸中了我的肩胛骨。
当血窟窿浸透衣衫之际,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叫,季蕊蕊见了我的血,晕了过去。
季蕊蕊显然“不胜酒力”跪倒在綦煌怀里时,还嘴里还不忘说“醉话”:“我错了,綦煌。我真的没想到星雨会说搬走这种话。都是我的错……”
綦爷爷着急忙慌解释道:“傻孩子!爷爷怎么会不喜欢你!你是爷爷的孙媳妇!綦煌,这丫头酒喝多了,你快带她进去!等会我再收拾你!”
我再次捧起茶杯,小嘬了一口上好的正山小种。
待二人走后,我熟稔地给綦爷爷泡着茶,刚才的一切像从未发生过似的。
綦爷爷似乎是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焦急地紧握拐杖。
今天是季蕊蕊21岁生日会,长辈们都在外招呼客人,綦爷爷为了万世脸面,把这事儿压了下来。佣人已经几次上来催寿星公露面,但都被爷爷搪塞过去。
就现在季蕊蕊的状态,下去展现给众人,明天头条上,满满都该是关于万世的豪门“秘闻”。
“爷爷想说什么就说吧。憋着难受。”我打趣道。
綦爷爷舒颜,哼了声:“你这丫头,和你爷爷一个德行,不笑不哭的,让人好猜!”
“綦爷爷,我是时候搬出去了。”我放下茶杯,直视綦爷爷的瞳孔。
綦宝疆一愣,转而大怒:“这事儿别提!”
我微微一笑,再给他续上茶:“那我们聊点别的事儿。”
綦宝疆脸色稍微好些,我又道:“说说爷爷临终前给您的金镶玉戒指。”
綦宝疆诧异。
“那金镶玉戒指是一对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另一枚是否在我未婚夫那儿?”我仰首望向他的双眼。
“死丫头!一肚子花花肠子!”綦宝疆轻轻捏了捏我鼻子。
我失笑。
深吸了口气,认真说道:“爷爷您对我的好,星雨几辈子都还不完。您是星雨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星雨也舍不得您。但星雨长大了,得要学会照顾綦爷爷了,在学会照顾綦爷爷之前,我得先学会照顾自己。我想如果爷爷还在的话,也是会同意的。您知道,爷爷他最不愿给他的兄弟们添麻烦的。”
老一辈人信守承诺,注重名声。我搬出了那位不知姓甚名谁,不知在何处,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其实就在提醒綦爷爷,今天的事,趁着没闹大,早了结最好。而最好根除季蕊蕊疑心的办法,就是我这多余的角色离开綦家。
綦爷爷眼眶中逐渐蓄起水花,叹了口气:“我要早知道你对綦煌那小子……当初……”
我低眉掩饰此刻心中剧烈的情绪:“小时候爷爷曾在宝墨斋定制了一副上等狼毫,我对它爱不释手,再也不愿用其他笔练字,后来有一日,唐如棠来家中玩耍,只用那狼毫在宣纸上胡乱花了几个圈,我便把这最珍爱的狼毫扔掉了。”
“您可知为什么吗?”
綦爷爷脸色复杂,并未言语。
“我最厌人家触碰我的东西,再好的狼毫被配不上它的人玷污了,也不再得我心意。更何况不属于我,且还不如那珍贵狼毫的人。”
我从未在綦爷爷面前说过这么重的话。
綦爷爷笑了:“我孙子在你这丫头眼里还不如几根狼毛做的毛笔?”
我也笑了:“爷爷息怒。”
他叹了口气:“罢了。丫头大了,有自己想法了。搬出去便搬出去吧。”
嘴角不自觉上扬。这是我今天,唯一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一周起码回一次家!每天得给我打个电话!”
“好。”
“还有……”綦爷爷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我一一接受,他素来疼我,能让我搬出去,已经是最大让步,我也不再讨价还价。
……
屋外的生日会的热闹和我房中的令人寒冷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我终归不属于綦家。眼泪滴在宣纸上刚写好的“静”字上。
原来,我很难过。
綦煌心痛的抱住季蕊蕊的那瞬间,突然发现,原来我会这么羡慕另一个人。
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从来不屑,哪怕,我是那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