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劲风扑面而至,少年紧咬牙关,纵身向左一跃。巨兽体型庞大,双臂挥舞便如同利刃般横扫而过。少年赶忙下蹲,手腕一转,擎着匕首向上刺去。巨兽却不顾前胸受袭,左臂一弯,砸向少年头颅。少年见此,赶忙收了匕首,身体后仰,足尖蓄力,向着后方倒滑而去。
巨兽反应出奇得快,右爪下探,直奔少年脚腕。纵然天赋异禀,气力不俗,少年却哪见过这般光景。方才凭着一股狠劲躲过巨兽一击,此刻已然是强弩之末。
少年只觉脚下一股巨力拉扯,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几转,重重砸向不远处的一颗巨树。
“噗!”
少年只觉胸腔一热,喉咙火辣而又腥甜。眼前发黑,五脏六腑如同碎裂一般。
巨兽缓缓转身,猩红的眸子此刻竟变为黑色,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头颅低垂,一柄匕首直直地插在胸前,暗红的鲜血从鳞甲破碎的缝隙中渗出,染红了身前大片。
少年双手撑地,靠着巨树艰难地坐了起来,冲着巨兽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上挂满了鲜血。
“论……论打,我确……确实打不过你……咳,咳!”,少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玩……玩脑子,你……你不是我的对手……”
早在交手之时,少年便已发觉不是巨兽对手。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放手一搏。
他故意卖了脚下破绽,借力将匕首插至巨兽胸前,这蓄力已久的一击就算不能将其格杀,巨兽也必遭重创。
轰地一声巨响,巨兽庞大的身体应声倒地。少年缓缓合上双眼,脑海中还在赞叹匕首竟有如此威力。朦胧中仿佛看见几道人影走过,这是他昏迷前最后的意识。
京都,琉璃河畔。
更鼓敲响三次,皇城内外已然陷入一片寂静。漆黑夜幕却挡不住琉璃河畔灯火通明,更挡不住达官显贵,纨绔子弟的种种风情。
“还记得早些年间,这琉璃河原无此名。沿岸也不过是一片破败民居,净是些市井杂侩的汇集之所。”
一位老者舔了舔唇边残酒,微红的脸上已见了几分醉意。
旁边体型微胖的中年男子赶忙提起酒壶,替老者杯中斟满,举止中极尽恭敬之意。桌上其余几位皆身着绫罗绸缎,言谈举止亦不是寻常百姓的做派。
其中一人吆喝着叫了一壶花雕,又转过头来笑道:“您接着讲,这后来竟发生了些什么?”
老者眯着双眼,抿了一口杯中酒,这才缓缓开口:“后来啊,皇城改建,一个打江南来的富商承蒙皇恩,斥巨资将这沿河百里打造出一片繁华。坊间传言,这富商与皇家交情匪浅,户部、工部亦颇有些人脉。”
“这倒是不假,皇城改建时家祖还在户部就职,也曾听家父提起过只言片语。”
“那怎得这富商如今销声匿迹,照理说有朝廷庇护,这生意该越做越大才对。”
“呵!”,老者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人这一辈子啊,做官也好,从商也罢,一得讲个适可而止,二得学会审时度势。有些事,做得;有些事,做不得。”
座中人皆有些诧异:“先生,莫非这富商犯了什么禁忌?”
老者缓缓点头,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少许:“再后来京都变动,富商被奉旨抄家。呵,忙活了大半辈子,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名下产业众多,尽皆纳入国库所有,还是先帝爷法外开恩,饶了他妻女一命,改为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入京。”
听到京都变动几个字,众人亦是脸色微变,仿佛又回忆起那段曾经的血腥。
“令人诧异的是,独有这河畔的生意,非但没有被查抄,反而破天荒地封赏给了朝中诸多官员。后来的事情,想必你们也都清楚了。”
“老先生,您刚刚说琉璃河原本并非此名,还有这醉仙居和百花楼,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者叹了口气,正欲开口,却听得门口处一阵喧闹,传来了杯盏破碎的声音。
不过片刻,一群黑衣人接连涌入,将大门封死,又整整齐齐分列两旁。正中缓缓走出一中年男子,从身旁随手拉了把椅子,面带微笑地坐了上去。
“监察司北院,禁卫军都护府奉命查案,所有人等一律不得外出,烦请柳掌柜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只听得楼上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哟,我当是谁呢。不知秦统领今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小女子先赔个不是了。”
楼梯上缓缓走下一女子,头戴珠钗,身着华服,淡妆蒙面却难掩佳人美色。身后随行十余名年轻女子,个个皆是薄纱裹面,刀剑配身。
中年男子冲着楼梯上的女子笑了笑,从椅子上缓缓起身:“柳掌柜客气了,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所为公务,还望柳掌柜行个方便。”
“哦?不知秦统领来我这醉仙居里,查什么公务呢?”
女子娇滴滴一笑,眉眼间确是风韵十足。
“呵呵,并无大事,找个人而已。”
男子挥了挥手,身后黑衣人顿时分成两路,一路向着四周散去,另一路直奔楼梯口。
“秦统领若要找人,只需问问小女子便是,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呢?”
女子依旧面带笑意,只是身后之人皆向前数步,将一干黑衣人拦在楼梯前。
中年男子笑了笑,仿佛早在意料之中。
“区区小事,怎敢劳烦柳掌柜。”
说话间,男子从怀中掏出一物,冲着女子亮了亮,又再度揣进怀中。
见得此物,女子神情一滞,却又马上恢复常态。
“既然如此,秦统领请便,只是别扰了我的这些客人。”,女子微微欠身施礼,而后调头走回楼上:“今日酒水宴席价钱减半,还望别扰了诸位兴致。”
“多谢柳掌柜通融。”
中年男子重新落座,一众黑衣人瞬间散开,向着醉仙居四面八方搜去。
男子神态自若,端起侍女刚刚送来的茶盏,悠哉悠哉地细品香茗。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黑衣人尽皆归位。
中年男子思忖片刻,缓缓起身:“诸位继续,秦某人告辞,改日定当亲自向柳掌柜赔罪。”
夜幕中,黑衣人群的身影渐行渐远。醉仙居里依旧人声鼎沸,一派繁华,并未因小小插曲扰了宾客雅兴。
老者落座后又端起酒杯嘬了一口,似醉非醉地笑了笑:“来者皆是客,哈哈,来者皆是客。”
身旁众人只当他醉酒胡言,纷纷敬酒赔笑。
此时,皇城内外,更鼓已敲过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