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犹豫怎么补救的时候,何慧回答了她,“是因为我。小歌孝顺,知道我身体不好,回芜城读高中,就是想陪伴我这最后几年。”
顾尔歌听了这话,啪嗒一声放下碗筷,施宇一看她就是要发脾气的样子,赶忙说道,“外婆长命百岁!哪会只有这最后几年。小歌是嫌我烦,特意从京城躲到芜城的。”
李九月看顾尔歌脸色难看,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只能嗫嚅一句对不起,施宇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顾尔歌的脾气一上来,饭也不吃了,自己跑到床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何慧叹了一口气,推了推饭菜,“你们俩吃,她不吃就饿死她。”
施宇接了一句,“一顿不吃饿不死。顾尔歌,你最好有骨气,饿个三五天不吃饭,我敬你是条汉子!”
顾尔歌回他,“我本来就不是汉子。”
“那就坐回来吃饭!”
李九月不敢搭腔,偏头看了看施宇,他好像有点生气。
看顾尔歌没有动作,施宇又说一句,“怎么,还要外婆来哄你?”
何慧见势,马上佝了点身子,佯装心口疼。
顾尔歌马上奔了过来扶住外婆,“外婆,您没事吧?”
何慧抓住她的手,笑道,“你吃饭,我就没事。”
顾尔歌深吸一口气,真是!
施宇把她拉下来坐着吃饭,数落她,“臭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外婆都多大年纪了,还要陪你胡闹。”
顾尔歌不服气地回了一句,“改不了改不了!”重新拿起碗筷对何慧说,“外婆宠我,我不用改。”
何慧给她夹菜,“宠你宠你,来,你多吃点!”
顾尔歌满意地笑,给何慧也夹了一筷子菜,又给九月夹了菜,完了才吃自己碗里的。
施宇笑道,“喏,她这是给你们俩道歉呢。话说不出口,只能行动表示了。”
顾尔歌嘿嘿一笑,表示同意施宇的说法,嘴里的饭菜还没咽下去,咕噜道,“吃,吃,你们都吃。”
李九月看了顾尔歌一眼,没说话,低头慢慢地吃着碗里的饭菜。
吃完饭,几人又说了会儿话,李九月就要回去了,顾尔歌送她下楼。一路上细心观察九月,看不出她的情绪,但是她一直没有说话,顾尔歌就以为她在生气。
出电梯的时候,顾尔歌让她先走,自己走在后面,“怎么了?在生气吗?”
李九月没回她。
顾尔歌走到她前面,面向她倒着走,“吃饭的时候我不是给你甩脸色,我这人就这样,脾气说上来就上来,我也控制不住。”
李九月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回了一句没事。
顾尔歌心想,原来她不是生气,是在走神啊。又问她,“在想什么?”
李九月摇摇头,她在想什么又怎么说得出口呢。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顾尔歌,今天看来,施宇才是最了解的那一个。她一直以为顾尔歌就是这样,性子忽冷忽热,脾气琢磨不透,甚至有时候她都不清楚尔歌生气的点,还没反应过来,她又嘻嘻哈哈不生气了。可是这些施宇都懂,她知道尔歌为什么发脾气,甚至还知道她某些行为的含义,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就连回忆也比自己多好多倍。
最重要的是,施宇是她男朋友。
她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她有男朋友,如果她说了的话,她也不会……也不会……
顾尔歌看她想什么想得出神,一脸痛苦神色,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不舒服吗?”
李九月还是摇摇头。
出了医院门口,已经有车来接她了,她上车跟顾尔歌挥手再见,顾尔歌也跟她说拜拜。车子启动要走的时候,她吞吞吐吐说了几个字,顾尔歌没在意。
最后九月终于鼓起勇气问她,“……吗?”
由于顾尔歌早已经站到边上,医院门口来往的人也多,嘈杂得很,她只听到最后一个吗字,弯下腰凑近车窗,“啊,你说什么,没听清。”
李九月咬了咬唇,仿佛刚才那句话已经用完了她所有的力气,她低低地回了一句,“没什么。”
“哦。”顾尔歌笑,“那你快回去吧,再见。”
李九月嗯了一声,车子就开走了。
回到病房的时候,外婆已经睡了。施宇坐在外面隔间的沙发上,见顾尔歌推门进来,他也只是抬眼看了一下,继续低头看书。
顾尔歌走到他边上坐下,“几点的飞机?”
“明天上午11点。”
“嗯?居然不是晚上。”顾尔歌撇了一下嘴。
施宇合上书,笑着看她,“舍不得我啊?”
“少来!”
顾尔歌坐得离他远了些,施宇跟着凑过去,她又挪,施宇跟着挪,顾尔歌偏头瞪他,施宇只是笑。
“之前就跟人约好了,下午有事儿。”
顾尔歌哼了一声,回过头不看他,闭着眼仰靠在沙发上。
施宇半起身亲了亲她的脸,“下个星期我再来,嗯?”
顾尔歌没有睁眼,“算了,飞来飞去累得很。”
施宇摸了摸她的额头,顾尔歌半睁眼看她,“就是想让你多陪陪外婆。”
“我知道。”施宇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抚她。顾尔歌顺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最近外婆的身体越来越差,我妈大概也察觉到了,一个星期7天,5天都住在芜城。”
“顾叔叔呢?”
“上个月来住了8天,京城那边有事儿,又回去了。”说完又恨恨地加了一句,“今天还把我妈捣鼓回去了。”
施宇笑,“就你最孝顺。”
顾尔歌就着肩膀,仰头看他,“你也孝顺。”
施宇以为她要说,当然啦肯定我最孝顺那还用说吗,他甚至都想好了下一句怎么怼她。没想到她说出这句话,施宇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看着她仰起的小脸,他百转千回,便情不自禁低头吻住了她。
正欲深入的时候,他就感觉顾尔歌在笑,忍住继续亲,她还在笑。
他无奈地放开她,“你笑什么?”但是看着她的笑脸,自己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顾尔歌看他也在笑,反问他,“那你笑什么?”
“我看你笑,我才笑的啊。”
“不是,我就是……”顾尔歌说不下去了,停下来笑了一会儿,终于止住,“我也不知道我在笑什么,就是想笑。”
施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算了。他把书重新拿起来,准备继续看。
顾尔歌用手按住他的书,凑到他身前,“嗯……问问你。”
施宇与她两眼对视,“说。”
“你喜欢我吗?就是那种喜欢,真的喜欢的那种喜欢。”
施宇听她说了好多个喜欢,顺口也说喜欢。
顾尔歌看他想都没想就回答,就知道他在敷衍自己,她泄了一口气,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都习惯在一起了。你要跟我玩儿,我也喜欢跟你玩。但是我一直很纠结,不知道这种喜欢,是不是情侣间的那种喜欢。如果不是的话,那我不是耽误你了吗?你都不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施宇还没听完,就知道她的意思了。以前在京城,他们总是一起上下学,相处也没有距离,周围的人都说他们是一对,他们也都没有否认。后来慢慢大了,知道喜欢的意思了,她就经常说起这个话题。
一个问题纠结好几年了,老实说,施宇真的有点烦。
他没好气地说,“我说喜欢你又不信,那你意思是,我只能回答不喜欢?”
顾尔歌看他有点生气,想去抱他的手臂,被施宇甩开。顾尔歌又凑上去要亲他,被施宇单手推开,“别动手动脚的。”
顾尔歌双手举起来,做投降状,“好好好,我不动。”然后就跑到一边的沙发上打盹去了。
施宇看她这个样子,恨不得打她两巴掌。
最后只能深吸两口气,重新翻开书,继续看。
顾尔歌的睡眠好得不行,只要一睡着,断没有中途醒的可能。所以结果就是,她还在熟睡的时候,就感觉有人在推她,她不理,还在推!
她冒火地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就吼了一句,“干什么!”
没有听到回答,她又倒下去继续睡。
施宇见状,继续用膝盖捣鼓她,顾尔歌恼火地睁开眼,使劲地打了下他的大腿,“烦!”
她起床气太大,手上没轻重,施宇真的被她打疼了,揉了揉大腿,懒得再管她。
等顾尔歌再次醒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她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慢慢朝里间走去。护工已经到了,在给外婆洗漱,顾尔歌走到何慧身边,“对不起,外婆,我睡着了。您吃过晚饭了吗?”
何慧回她吃过了。
她站了一会儿,坐到外婆边上,抱住何慧摇啊摇,何慧心知她觉得冷落了自己,在撒娇呢。随她摇了两下,她扶住尔歌的肩膀,“好了,回去吧。司机在楼下等了好几个小时了。”
顾尔歌又蹭了蹭何慧,“那我回去啦,外婆。”
何慧嗯了一声,挥手让她走。
顾尔歌走到医院门口,就看到施宇站在车边,她跑过去,“我就知道你在楼下等我。”
施宇看了她一眼。
顾尔歌指着他手里的东西,“是给我的吗?”
知道她没吃晚饭肯定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就提前下楼给她买了点零食。
他打开盒子,拿起一块炸鸡块放进自己嘴里,“你想多了,这是我自己吃的。”
顾尔歌也不恼,嘻嘻笑,自顾自地伸手去拿。
她吃了两三块后,见施宇吃完第一块之后再也没有动过,便伸手喂了一块到施宇的嘴边,“喏,你也吃。”
施宇看她这样,心知她早已忘了两人下午闹的别扭,他心里有气,用嘴接过鸡块,又在顾尔歌手指上咬了一口。
顾尔歌疼得收回手,“狼心狗肺,我喂你,你还咬我!”说着朝手指吹了吹气,又甩了甩手,好痛!
施宇见她吃痛的样子,心里的闷气消散了大半。
顾尔歌报复性地抢过他手里的盒子,“不给你吃了!”
施宇也不跟她抢,从车里拿出纸巾擦了手,等顾尔歌吃完,又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手。擦过刚刚咬过的地方,有两个红点,他没觉得自己咬了多大劲啊,怎么就有印子了。
顾尔歌看他拿着自己的手看,生怕他又咬一口,连忙缩了回来。
看她逃也似地上了车,施宇也上车坐到她旁边,等两人都坐好了,司机才开车回去。
到家的时候,保姆在门口迎接,中午送饭的时候就看到施宇了,所以两人一起回来也不奇怪。施宇家是京城的,在芜城并没有住处,所以每次到芜城来,都是住在顾尔歌家里。
顾尔歌走在前面,闻到汤香,就问保姆,“陈姨,在做什么好吃的?”
保姆回是给老太太熬的乌鸡汤。
“给我盛一碗吧,我有点饿。”然后顾尔歌又问身后的施宇,“你要不要?”等了一会也不见施宇回答,她就跟保姆说,“他不要,就我吃。”
陈姨应了一声,就去厨房忙活了。
顾尔歌在门口换鞋,完了又准备拿一双拖鞋给施宇,都要放到他面前了,她又想到施宇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转身就把拖鞋放到他两步远,“自己拿!”
施宇看她赌气的背影苦笑不得,拜托,是她有错在先,怎么变成自己的错了?
等施宇洗漱完从3楼下来的时候,顾尔歌已经喝了2碗汤、吃了3袋牛肉干,此刻正拿着一盒饼干盘腿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看电视。
施宇走到餐桌边倒了一杯水,盯着顾尔歌沙发上的背影,慢慢喝。等一杯水都喝完了,她也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他心下不爽,把杯子往餐桌上重重一放,杯底与桌面碰撞出声音,顾尔歌终于回头看他。
他的浴袍是去年买的,现在穿着有些短,看他穿着不合身的浴袍站在餐桌边,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表情又委屈又生气,顾尔歌突然就笑了。
她朝他勾勾食指,施宇不情愿地挪着脚步走到她身边,顾尔歌把饼干放到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比他高了一大截。然后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施宇微微仰头,和她对视。
“我错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但估计是因为我,我跟你道歉。你明天就要回去了,今天我不想冷战,所以你别生气了好吗?”
施宇被她的温柔唬得一愣一愣的,呆呆地点了点头。
顾尔歌见他这样,乘胜追击,“这次我哄你,下次换你哄我。不能每次都是我认错,嗯?”
施宇又点了点头。
顾尔歌满意地笑,正准备放开他,就感觉脑后有一只手把她的头一压,然后她面前的脸突然被放大。
他的吻真的很霸道,顾尔歌挣了两次都没挣脱,索性任由他攻城略池。施宇亲够了,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说,“再惹我生气就咬你。”
顾尔歌笑,“施宇同学,做人不好吗,为什么偏偏想当狗?”
施宇听完,打了一下她的屁股,“你再说!”
顾尔歌不说了,笑着又盘腿坐在了沙发上,她伸手去拿没吃完的饼干,施宇把盒子放得更远,“不要吃了。去楼上把电脑拿下来。”
顾尔歌听话地把电脑拿下来,又给他开了机,放在他的腿上。
她坐在他旁边,看他登陆邮箱查看邮件,又打开云盘找资料,“还要忙吗?都11点了。”
施宇专注地浏览着电脑上的资料,“还有一份报告没写。”
顾尔歌嘀咕道,“高二有什么报告可写。”
施宇回她,“我爸布置的作业。”
顾尔歌就懂了。
施宇的成绩,除了语文差点,其他科都是满分,学校的学习内容对于他太过简单,所以从初中开始,他爸爸施在海就经常带他到公司或者去应酬,也经常拿项目企划案给他看,让他看完写报告。估计这会儿,又在看哪份企划案,要写观后感了吧……
说到这儿,施宇真的是从小到大都是学校里的名人,长得帅成绩好家境好,简直就是每个女孩子的梦中情人。所以顾尔歌从幼儿园到初中,都是大部分女生嫉妒的对象,她们抱成团排斥她,明里暗里诋毁顾尔歌,所以高中之前,与她交好的几乎全部都是男生。但是高中就不一样了,她到芜城来了,没有施宇,没有那么多善妒的女同学,她感受到了另一番天地,最重要的是,她还结识了至今为止最好的朋友李九月。
真好。
想到这儿她笑了笑。
施宇看她一直守着自己,用脚踢了踢她,“快去洗澡。”
顾尔歌嗯了一声,站起来边扎头发边上楼。她们家一楼住的保姆和佣人,主人家住的二楼,三楼是客房。
她洗漱完,又下楼陪着施宇。在施宇做正事儿的时候,她是尤其懂事的,也不闹他,就在旁边盖了个小毯子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等施宇终于忙完把电脑合上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施宇挪了挪位置,离她更近些,摸了摸她的脸,不禁想起她下午问的那个问题。
他喜欢她吗?他从来都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两人在一起,看到别的男生对她表白给她情书,他就生气得想把她藏起来。他想,这估计就是喜欢吧。她老是说,怕他对她不是情侣间的喜欢,其实他又何尝不怕她只是习惯自己呢。
他们俩从来都没有跟别人交往过,要不要尝试一下呢?
他正这样想着,顾尔歌就迷蒙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