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是青阳山执剑长老,生性高洁,清冷孤傲。
师父一共收了四个徒弟,三男一女。我行四,是唯一那个女。
我上面有三个师兄。
大师兄温柔体贴。
二师兄冷静沉稳。
三师兄活泼幽默。
他们全是基佬。
他们!全部!都是!基佬!
如果只是这样我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师兄们的性取向和我无关。
但我的三个师兄都暗恋师父。
他们!全部!暗恋!师父!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
师父长得很好看。拿三师兄的话来讲,就是冰肌雪肤、仙姿玉骨。
这八个字显然已经超出了我的文学水平能够理解的范畴,但我又找不出更便于理解的词汇。毕竟我的二师兄是个三棍子打不出屁的面瘫,而大师兄那个笑面腹黑又从不像三师兄这样每天公然给师父念他写的情书,我无从得知他们内心究竟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师父的美貌。
但我承认,单论相貌,师父绝对能在我见过的男人里排第一。
所以我大概能够理解为什么我的三个师兄都喜欢师父——毕竟在我年少无知的时候,我也曾经拜倒在师父的无敌美貌下,幻想过自己未来迎娶师父走上人生巅峰——直到我发现师父的性取向跟我一样。
那天我伤心欲绝,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嫁人了,就想把掌门师伯给我埋的女儿红挖出来喝掉,以此纪念我无疾而终的初恋。
然后我发现了他藏在酒坛里的私房钱。
对,他用我的女儿红藏私房钱。
呵。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在我单方面失恋那段时间,大师兄对我颇为照顾。他温柔又体贴,不仅在修炼时耐心指导我剑术,私下竟然还会亲自下厨,变着法儿地做点心哄我开心。我对他十分有好感。
就在我又对男人燃起希望的时候,某一天,我意外发现他做点心其实不是给我的,而是给师父的。
原来他每次给我的都是师父吃剩下的。他自己不爱吃甜的,我的另外两个师兄都对他做的点心十分嫌弃,他就废物利用,拿来收买我了。
呵。
我就说为什么每次点心到了我手里都是凉的。这个狗男人用师父吃剩的点心骗我给他收拾房间的时候甚至懒得先热一热。
大师兄,狗东西。
我一度很亲近二师兄。
毕竟他沉默寡言,干活时从不多话,无论是劈柴还是劈人都做得又快又好,是个靠谱的老实人。
就是表情少了点。
可能是一种病吧。
好好的一个人,得了这种面瘫的病。我很同情他,所以平时对二师兄多加关怀,在他忙于练剑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主动承担起帮他清洗衣服的活儿。
然后有一天,我依照惯例在洗衣服之前挨个掏袖子的时候,从他袖口里面掏出了师父丢失的手绢。
七条。
……不好!他虽然面瘫,但是个变态!
相比于我的前两个狗师兄,我就很欣赏三师兄。
他从一开始就明白地告诉了我他是一条狗。
那时候我刚被师父带回山上——我是师父下山除妖的时候救下的。虽然妖除了,还白捡我这么个弟子,但他也付出了不轻的代价,回山就要闭关养伤。他正发愁把我交给谁照顾的时候,三师兄主动站出来了。
于是师父就欣慰地把我送了过去,还摸着我的头告诉我要听三师兄的话,我很认真地答应了。
而我的三师兄见我的第一天,就送了我一个他亲手用本命灵剑削出来的小板凳,告诉我以后可以踩着它做饭。
是的,那年我五岁,不踩板凳够不到灶台。
——他真的狗。真的真的狗。
师父发现这件事,是在几个月后他出关的那个晚上。当时已经过了饭点,他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剩下的,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五岁零几个月的我踩着小板凳勤勤恳恳地煮夜宵,而我三师兄就坐在一边等着吃。
师父严厉地惩罚了三师兄,勒令他自己完成他本来的任务。
但三师兄只做了三天的饭。
第四天,师父炼了一个可以随我心意调整高矮还具有防烫功能的板凳灵器。
这是师父送我的第一件灵器,我当然要好好使用!
至于三师兄,他是狗。
反正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终我包揽了山上的所有杂务。
非常不情愿的。
当然,师父除外。师父长得那么好看,我乐意帮师父洗衣服做饭打扫房间一辈子!
请另外三个狗师兄不要偷偷把自己的脏衣服藏进师父的洗衣篮,谢谢。
也少骗我说这是因为师父起床时穿错了你们的衣服。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如果你们谁真的成功爬上了师父的床,另外两只狗必然会把他的狗头都拧下来。既然你们三个的狗头都安在,这就证明我的师父依旧冰清玉洁。他的衣服也冰清玉洁。快把你们这些寡廉鲜耻的衣服拿走,莫挨师父!
更别以师父昨晚在你们房间留宿为由要我帮忙打扫你们的狗窝!师父分明每晚都睡在自己房间!你们连夜袭都不敢!!你们这些有贼心没贼胆的狗师兄!!!
关于为什么我不好好修炼,整天干杂活儿,有一个非常糟心的原因。
我九岁那一年,师父告诉我修行者结金丹的时候会受天地灵气灌体,使人返老还童,身体重回巅峰。但这对尚未成长到巅峰的孩子来说就会让外表永远固定在结丹的年纪,除非以后寻到某几种罕见的天材地宝才有重塑肉身的可能。若我不想未来几十乃至上百年都保持九岁的样子,就不要再修炼了。
我问那我该怎么办?师父很为难,说他也不知道,毕竟我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少见了——就算是当年号称资质千年难遇的二师兄,从入门到结丹也用了十年,且那时候他二十六了,没这个烦恼。
不能修炼,我只好干点别的。
狗师兄……我是说,三师兄热情建议我开发女红技能,好能绣点手帕卖了赚钱——对,我们真的很穷。若不是每次下山除妖掌门师伯都给补贴,师父和师兄们可能会饿死也说不定。
据说师父当年翻遍了藏书阁寻找辟谷方法,但没找着。
我对学女红没什么意见。毕竟如果我没上山修仙,九岁也差不多该学女红了。师父对此倒是非常愧疚,他那么高冷骄傲的一个人,为了安慰我,竟然拿起了针陪我。不光如此,还强令我的三个师兄跟我一起学刺绣。
一年之后,我在师父生辰那天送了师父一条自己绣的手帕。师父很高兴。作为回礼,他送了我一架他绣的屏风,其上日月壮美山河锦绣,飞禽走兽栩栩如生,称得上传世之作。
顺便说一句,那年我的另外三个师兄合力绣了一副百妖醉酒图作为给师父的贺礼。图卷长近百尺,能绕师父的房间一圈还有余。
修仙这事儿,真的很有助于增强身体各项机能,令人耳聪目明,矫健有力,不管是练剑还是绣花都大有增益。
……啧。
师父不是个贪财的人。在绣品换来的钱足够我们山上的日常开销之后,他就不多绣了。
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给我们每人绣了仨屏风了。
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执着于绣屏风。
可能因为衣服被套手帕汗巾什么的我那三个师兄都已经绣出够我们用百多年的份了吧。
最近大师兄还学会了纳鞋底的技能,穿着可舒服了。
……我还是扫地去吧。
十六岁那年,我向师父申请结丹。
师父问我:“你不后悔?”
山下的女孩子十六岁都能生第二个孩子了,有什么可后悔的?
师父犹豫:“为师觉得……你应该还能再长高些。”
我比了比到师父胸口的身高,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我在门口竖了一根木桩,每天量一下身高,用小刀刻一个浅浅的痕迹。
又过了两年,我十八岁了。
师父问我要不要结丹。
我很倔强:“我不!师父我还能再长高的!”
师父欲言又止:“……你昨天把木桩刻断了。”
我:“……”
两年了,我半寸都没长。
师父安慰地抱抱我,轻轻拍我的后背。我把脸埋在师父肩膀上哭得好伤心。
……等等。
我抬起大头,仔细跟师父又比了一遍身高,发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师父肩膀了——这不对啊,我之前不是才到师父胸口吗?!
电光火石间,我想明白了!
是我的三个师兄!是他们为了嘲笑我的身高,不厌其烦地在我每长高一点的时候就把木桩往上拔出来一点,好让刻痕位置始终跟我身高齐平,让我以为我两年来都没长高过!
他们是狗!我的三个师兄是狗!!!
当然,师父那么好,他不是狗。
……他只是瞎。
结丹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三个师兄打了一顿。
……没打过。
啊——!!!这三只狗都不知道让着点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