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倾从来都不知道,涌巷的路那么冷,那么长,她一直走一直走,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脚底的伤口已经痛到麻木,再也感受不到半点知觉,而她像个被抽离了灵魂的布偶,就那样机械的往前走着,从天黑一直走到天亮。
到家的时候,她已经累到虚脱,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整个人狼狈得不成样子。
徐妈惊叫着跑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整个人慌乱到无措,“还愣着做什么,快叫医生!”
靠在那并不厚实的肩上,时倾半张着嘴,干裂到起皮的嘴唇一开一合,虚弱到几近失声。
可徐妈却听懂了她的话。
她说,她想洗澡。
“好,咱们去洗澡,现在就去洗澡......”忍住眼眶打转的泪水,徐妈扶着她小心翼翼的上楼。
放好洗澡水,又找了身干净漂亮的衣服,徐妈想留下来陪她,但却被她拒绝了。
“我没事......”她说。
怎么会没事呢?她曾是那样爱干净的一个小姑娘啊......擦了擦眼角,徐妈语气哽咽,“那我就在门口守着,太太有事千万记得叫我......”
时倾神色木然的点点头,关上门,脱掉身上那肮脏不堪的衣服,躺进盛满热水的浴缸时,她那逐渐消散的意识和知觉这才开始慢慢回笼。
许可柔死了,一夜之间,她成了众矢之的。
她知道霍其堔不会轻易放过她,但她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没有找人强暴许可柔,更没有叫人杀她,她会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她没想到,他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门外响起徐妈惊慌失措的尖叫,浴室门被人大力踹开,衣服才穿到一半的时倾惊恐回头,可下一秒,一只手便精准无误扼住了她的喉咙。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熟悉的......冷到极致的语气,“你害小柔惨死,还有心思在这里洗澡!”
他不顾她身上只穿着中衣,脚上连鞋子都没穿,零下好几度的天,他就那样拖着她出了门。
凛冽的寒风吹得她打了一个寒颤,脚下好不容易恢复的知觉对疼痛又开始有了新的感知。
被拖着跄踉前行的时倾哆嗦着嘴唇,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要带我去哪里?”
可他却不说话,只捏着她的后颈粗暴的将她摔进车里,脑袋磕到车门,疼得她龇牙咧嘴。
直到半小时后,看到头顶“墓园”那两个烫金大字,她这才想起,今天是许可柔下葬的日子。
很久以前,她曾听家里的老人说过,枉死或者冤死的人,都须得尽快下葬。
许可柔死得冤吗?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如果她昨天没有让人带走她,如果她没有用她来逼霍其堔回家......是不是,她就不用死了?
“跪下!”冷冽的声音响彻在耳畔,时倾小腿一痛,膝盖就磕在了那坚硬无比的青石板上。
墓碑上的照片里,许可柔笑得温婉又可人,只是在她看来,那更像是宣示主权的耀武扬威。
时倾没有挣扎,她只是挺直了后背,哑着嗓子开口,“霍其堔,我跪,不是为了赎罪,而是因为她是我妹妹,她终究因我而死,所以我心甘情愿的跪,我承认我对不起她,可我绝对没有杀她。”
她一身铮铮傲骨,就算跪,也要跪得其所!
是她做的,她认!甘愿接受惩罚!
不是她做的,她不认!也休想有人将罪名强加在她身上!
“所以到现在,你都还不肯承认是你杀了她,是吗?”霍其堔低头看着她,深邃得一眼望不见底的眸子里,寒意浓浓尽如霜,“时倾,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