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天真的很冷,刺骨的冷,冷得痛彻心扉。
顾之夏刚出医院,天空就飘起了雪花,她稍稍抬头,仰望天空,慢慢伸出手,雪花落在了她修长的指尖上,转瞬即逝。
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就跟她的生命一样。
顾之夏裹了裹衣服,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口,将化验单团成了球,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三个月,她的人生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了。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她二十九岁的生命就要结束了。
她站在公交站牌底下,不知道要去哪里,手指被冻的青白,她掏出手机,拨打那个她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一遍一遍的拨打,回复她的总是那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顾之夏知道他是故意不接电话的,但她总是会骗自己,他忙,没时间。
等了半个小时,204路公交车来了,顾之夏上了车,投了币,公交车上人不是很多,她坐在最后一排,她总喜欢把自己隐藏在角落了,不想被人发现。
顾之夏望着车窗外飘落的雪花,脑海中一遍一遍地播放医生的话:“顾小姐,您的骨癌已经到了晚期,如果您再不接受治疗,就只能过三个月!”
“三个月,”顾之夏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苦笑:“谢谢你,何医生,帮我拿药吧,我再想想。”
三个月,真的不长啊!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顾之夏的心也越来越冷。
顾之夏又一次拨打了那个电话,对方再一次挂断了,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顾之夏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她不敢放声哭,只敢憋着,可还是忍不住流泪。
顾之夏扭头看向窗外,大半张小脸埋在围脖里,长发披散在身后。
雪越下越大,她的眼泪也越流越多。
蒋修文啊,我就快死了,你为什么不好好疼疼我呢?我要求的不多啊,我只想让你好好陪陪我,就一天啊,一天都不行吗?
过了十分钟,顾之夏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串她刻在骨子里的数字。
顾之夏用衣袖擦拭掉眼角的泪水,接了电话,那边传来了男人深沉且好听的声音,也是顾之夏爱了十年的声音:“打电话来干什么?”
顾之夏的心原本在看见他打过来的电话上有一丝丝慰藉,这话一出,她那一丝丝的慰藉也分崩离析,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努力的掩饰,不让他听出来自己哭过,哑着声音道:“北京的冬天真的很冷,今天下雪了,你回来吗?我想着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想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蒋修文冲旁边的秘书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声音极其不耐烦的对顾之夏说:“不了,今晚加班,你自己在家要注意安全。”
这是这三年来蒋修文第一次说让她注意安全,她笑了一下,哭红的眼泡微微一弯,说不上好看。
顾之夏抽泣了一下:“那我给你做个便当,你让宋秘书来取一下吧。”
蒋修文微微皱眉,觉得跟她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刚要挂电话,顾之夏忽然道:“我今天去医院了。”
蒋修文的手微微一顿,电话重新放回耳边:“去医院了?你怎么了?”
顾之夏忽然没了话,她该怎么说?她要告诉蒋修文说她得了骨癌,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吗?可这又算什么呢?她希望他看在自己快死了的情况下回来陪她吗?自己这是在求他可怜吗?
还是说,她想要以这种方式拴住他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有三个月。
不,不行,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脆弱的样子,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骨瘦如柴,病入膏肓的样子,她希望自己在他面前的时候永远都是高贵的,漂漂亮亮的样子。
顾之夏忽然喉咙有些干疼,疼得厉害,想要吐血,她强忍着不吐出来,她道:“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感冒了,已经挂了吊瓶,开药了。”
蒋修文没有说话。
顾之夏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蒋修文忽然道:“照顾好自己。”
顾之夏“嗯”了一声,然后又问了一遍:“今晚,真的不能回来吗?”
蒋修文:“不能,对了,你身体不舒服,今晚你就别自己做饭了,我让宋秘书订外卖给你送去。”
顾之夏:“好。”
回到家的顾之夏迅速跑入了洗手间,“哇”地一下吐出一口鲜血,她在公交车上跟蒋修文打电话的时候,喉咙就疼的厉害,她一直忍着,她回到家后,吐了一大口血。
顾之夏抬头看着镜子里的女人,肤色白皙,透着病态,五官精致,只是,眼里的星星早就没有了,嘴角还挂着刚刚吐过的血渍。
她哭了,这三年里,她第一次哭的这么撕心裂肺!
十年啊!蒋修文,我跟了你十年!你怎么就不能好好珍惜我呢?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你连吃这最后一顿晚饭的时间都不肯施舍给我吗?
顾之夏到现在都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蒋修文的情景。
十三年前,那个时候他们在上高中,他是学校的校草,德智体美劳样样都是第一,全校的女生都围着他转,他偏偏一个都看不上。
十三年前,她是学校里的校花,但是一直是个学渣,本来两个人在两个学校,毫无交集,后来因为拆迁的缘故,顾之夏转学来到了蒋修文的学校。
十三年前的她青春可爱,美丽动人。
十三年前的他活力四射,帅气逼人。
顾之夏一进教室门,蒋修文就注意她了,在他以往的人生里,他还没有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女孩子了。
顾之夏大大方方的做了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顾之夏,从今天开始我跟大家就是同班同学了,请大家多多关照。”
顾之夏的座位被安排在了蒋修文旁边,蒋修文的眼睛一直盯着顾之夏,顾之夏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的眼神怎么躲都躲不开,顾之夏只好硬着头皮,小声道:“你能不能别看我了,认真听课。”
蒋修文仿若没听见,笑道:“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
顾之夏被他盯的不自在,只好拿书隔断了他的视线,脸上的红久久挥之不去。
蒋修文被她的举动逗笑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女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可是时光真的就如此狠心吗?现在的蒋修文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怎么就不爱她了呢?她真的好想回到过去,那个时候的他们多快乐啊,现在怎么什么都变了呢?
顾之夏的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她看着镜子里面容有些憔悴的自己,流着眼泪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人生活成我这样,是不是真的很悲哀啊?可是蒋修文,我真的很爱你啊!”
她的心真的很疼啊!
北京的冬天也是真的冷,但顾之夏的心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