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六月的一个傍晚,站在“红台山”小区底商的一家彩票站门口。狄乐身上衣服湿漉漉的,简直像一个刚被暴风雨摧残过的乞丐,头发蓬乱,落魄不堪。
他左手拿着一个装满水的塑料袋,里面有一条小锦鲤;右手里拿着两张皱巴巴的钞票,一张5元的,一张1元的,犹豫着是不是该进去抓3张刮刮乐,试一下自己的财运。
狄乐倒霉一天了,电动车、手机、200元钱都丢了,身上就剩下这6元现金了。
那个跳河抓锦鲤的疯妹子如果不是真的“女财神”,不能给我带来财运,我这最后6元钱投资到彩票事业,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你妹的,拼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要穷就穷的彻底,要惨就惨到谷底。
狄乐终于下定决心,走进胖哥彩票站,掏出可怜巴巴的两张破钱道:“胖哥,来三张刮刮乐。”
胖哥叫张君寿,正磕着五香瓜子,被狄乐身上的河水味一冲鼻子,很是不爽,又见对方裤子湿透了,狼狈穷酸样,马上嫌弃道:“赶紧滚,别脏了我的彩票站,你一个要饭的到我这儿捣什么乱?滚。”
狄乐用一只手把湿漉而凌乱的头发压平,向额头后面理顺,好让胖哥认出自己来:“胖哥,我不是要饭的,我是住在咱们小区的狄乐啊,我以前在你这抓过彩票的。”
胖哥认出了他,依然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是你啊?下次再来我彩票站玩刮刮乐,你最少买10元钱的彩票,否则我都不伺候你。整个小区的住户,就属你搞笑,每次进来就抓一张,两张。别人进来玩刮刮乐,一般都是五十元起步,有的人直接刮一本彩票,一本2元的刮刮乐是600元。人家刮一本顶你刮一辈子的了吧?”
狄乐气愤道:“胖哥,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花的钱再少,我到你的彩票站也是消费者,也算是顾客,顾客是上帝。”
胖哥满脸鄙视,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我呸,上帝如果都像你这么穷,还好意思活着吗?早上吊了。穷鬼一个,还上帝呢?你以为我这彩票站差你这6元钱啊?我抽一包烟都是25元的芙蓉王。”
太过分了,这胖哥就跟公交车上,某些鄙视民工、嫌弃他们坐在身边的所谓高贵市民一个德行。狗眼看人低,以貌取人。你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开彩票站的吗?你以为你制霸博彩业,是澳门赌王啊?
狄乐真想赌气转身就走人,不在这儿玩刮刮乐了,可是又一想:“万一关超越真是女财神,我可以抓到大奖来怼这个二比死胖子啊。”
狄乐反击道:“你还别瞧不起我这只抓6元的彩票,我抓到大奖了,顶你开彩票站一个月的利润,你这破彩票站撑死了一个月也超不过5万吧?”
彩票站的回报率一般在7%—9%,利润也是蛮可观的。两块钱一张彩票的话,利润就差不多两毛,看着少,但是每天买彩票的人却是很多啊,销售量可是很大的。如一个月有30万的销售额,那么纯利润就是一个月3万。
听到“破彩票站”四个字,胖哥一下子火了,道:“我这彩票站一个月能赚4万多,一年50万,你现在一个月能赚几千啊?还有,我看你天生就一副穷苦相,我把丑话先放这儿,你这6元钱如果能抓到500以上的奖金,就算我张君寿输了。我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狄乐被这种羞辱彻底激怒了,道:“我不稀罕你的对不起,有种敢赌更大的吗。”
“赌更大的?跟你赌钱吗?你有钱吗?你一个穷比租户,我们红台山小区里的人,哪一个不比你有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有啥资本跟我赌大的。”
太欺负人了,豁出去了。
狄乐道:“敢不敢赌这个?谁输了,谁就脱光衣服,只准穿一个裤衩,拿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五个字——我是王八蛋。在白天围着红台山小区走三圈,一边走一边喊,我是王八蛋。”
胖哥冷笑一声道:“你没钱,才出此下策,我干嘛跟你赌这个啊。”
狄乐用激将法道:“怕了吧?我量你也不敢赌,熊样,有钱不代表你是纯爷们,胆小鬼。”
“你说谁不是纯爷们呢?”
“说你呢?是纯爷们就别躲在钱后面,用钱代替本人出战。”
“臭小子,我跟你赌。我就不信我会输。”
“好。输了耍赖的,天打五雷轰,生孩子没屁眼。”
“随便你发誓诅咒,反正我不会输。”
胖哥是开彩票站的,他对刮刮乐中500元奖金的难度非常清楚,狄乐只有五万分之一的机会刮中500元。
哈哈,狄乐不但是穷比,还是一个智商欠费的煞笔。跟我赌这个,他明显吃大亏啊。
狄乐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一时冲动,把自己的尊严和荣耀全部押宝在关超越是真的女财神上了。
狄乐选了三本彩票,从每一本上随机挑出一张。
心诚则灵啊。
超越超越,你是财神,让我发财,让我销魂。
心里默默祈祷关超越的帮助,狄乐正式开刮之前,又对着塑料袋的锦鲤拜了一拜,道:“鱼哥哥,我若中大奖了,明天就给你买个高档大号鱼缸,把你供养起来,让你享受到皇家锦鲤的待遇。”
胖哥摇了摇头,暗道:“穷逼样,一口气只买六元钱的彩票,中大奖你妹啊?”
刮刮乐单张面值为2元钱,一般有九个品种玩法,最高奖金有3万元、5万元。
狄乐第一个刮了“点石成金”这个品种的彩票。
牛比了,财神显灵了,居然中了2000元,虽然不是最高金额5万元,但是超过了500元,也足够打肿胖哥这张油腻大猪头了。
狄乐激动的跳起来,得意的看着胖哥,道:“我中了2000元,欧耶。”
胖哥一听傻眼了,半信半疑道:“你忽悠人呢吧?拿过来我看看。”
狄乐把彩票递过去道:“睁大眼睛看看,我有没有骗你?愿赌服输。”
胖哥懊丧的摇了摇头:“我去,活见鬼了。你点儿这么正?”
“哈哈,胖哥,你啥时候挂着大牌子,在小区绕三圈,说自己是王八蛋啊?约定好日子,我做见证人。”
胖哥脸色铁青,沉默不语,寻思着能用什么办法赖账。
狄乐看出他的心思了,意味深长道:“你是个纯爷们。”
越是有钱人,越是好面子。
胖哥觉得自己真丢不起这个人,于是笑道:“我这大胖子,不像你健美有肌肉,光着身子在小区转,还可以展示身材。我挂牌子,围着小区转圈可以,能不能别让我脱光衣服啊?”
狄乐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是口头赌约,又没有白纸黑字画押,旁边没有证人。你想赖账是吧?不怕赖账,天打五雷轰,生孩子没屁眼吗?”
这顿讽刺真扎心啊,胖哥知道自己理亏。只好央求道:“狄乐,我跟你道歉,刚才是我对不起你了。你是个大学生,有教养,别跟我这个高中文化的计较。”
狄乐冷笑一声道:“胖哥,要是输的人是我,我跟你服软,求你不让我在小区光身子、挂牌子转圈骂自己,你同意不?你肯定不同意,不是吗?”
狄乐这话一点毛病没有,胖哥巴不得看狄乐的笑话呢。
胖哥突然道:“我给你1万,顶这次我输了赌约的惩罚,可不可以?”
人争一口气,树争一张皮。
狄乐就是为了出一口气,才不在乎钱呢?坚决道:“少拿钱砸我,我穷也穷的有志气。告诉你,说不定过几天,我比你都有钱了。”
胖哥耍无赖了:“你不就刮中了2000元吗?你还以为你能玩双色球中500万啊?呵呵。还有,我给你1万,你爱要不要,反正我是不会围着小区光身子转的。”
狄乐鄙夷道:“算了,你不遵守赌约,难道我会用枪逼着你?我只说一句,你是一个大男人,这么不讲信用,早晚会遭到天谴报应的。”
胖哥也不好反驳什么,只是“哼”了一声。
狄乐决定刮第二张彩票,继续打脸胖哥。
第二彩票票品种是“快乐生肖”。带着忐忑而神圣的心情,狄乐慢慢刮起来。
牛比上天了!女财神真的有啊?中了一万大奖,是一万啊。
狄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三遍后,才举起彩票炫耀道:“我又中了一万元,呵呵。”
胖哥一听懵比了,道:“真的假的?我开彩票站八年了,在我这儿玩过刮刮乐的少说也有十多万人,别说两张彩票连中1万2千元,就是连中两个500元的事儿,也从没发生过啊。”
“不信自己来看。”
胖哥忙接过彩票,定睛一看,瘫坐在椅子上了。
两张中奖彩票,就好像前后两记重拳,彻底把他打蒙了,虐惨了。
胖哥再也不敢小瞧狄乐了。我去,这小混蛋是不是财神附体了?
狄乐开始刮第三张品种为“百变扑克”的彩票。
牛比上月球了!女财神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次中了最高奖金5万。
狄乐转身对着塑料袋鞠了一躬,虔诚道:“财神显灵,锦鲤保佑。谢谢啊。”
胖哥目瞪口呆,道:“这……你这个锦鲤是财神养过的吗?拜它求财这么灵验?喂,狄乐,你这条锦鲤卖不卖啊,我买了,你出个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