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老爷子睡着之后,林风眠拉着李静笃出了病房的门。
走廊尽头的窗台前,林风眠背对着李静笃,他的身形在月光映衬下倒映出一个剪影轮廓,清冷而孤寂。
悠悠的叹气声像是自我安慰,又略带些许嘲讽。
“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为利益所动的人存在么?”
和柳浅交集的次数越多,他越怀疑这一点,究竟是柳浅装的太好,还是他想多了?
要不是这里只有他两个人,李静笃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目光落在林风眠黑漆漆的倒影处,心里多少有了分寸,“柳小姐看起来像是比较传统型的女性,或许是您用的方法不对。”
见林风眠有在听,李静笃给出了具体的解释,“所谓的利益,更深层次也不过是投其所好,有人贪财,有人好色,您现在操之过急才导致当局者迷,其实从柳小姐的行为谈吐来看,她对文物的喜好,绝对不在您之下。”
豁然开朗的林风眠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心里赫然生出了对策。
柳浅相亲告吹后,少不了被家里责骂一番。早回去得多被骂几个小时,衡量再三,她开车去了自己的私人公寓。
公寓的选址很偏僻,但是离市区并不算太远,保证屋里物品安全性的同时也能保证交通便利。
推开公寓的门,迎面而来的是含着丙烯水彩颜料的木质香,旁人都觉得这个味道难闻,唯独柳浅喜欢。
随手把包丢在了唯一用来休息的沙发床上,柳浅围好全身包裹类型的围裙,继续上一次未完成的木雕修复作业。
夜色都快转化为日光的时候,不知疲倦的柳浅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外过了一夜。相亲失败还夜不归宿,这下怕是得被骂惨了。
收拾好东西打开门,准备下楼回家的柳浅砰的一声,撞上了一堵人墙。揉了揉自己生疼的鼻子,抬眸,那张讨人厌的脸又出现在面前。
林风眠闻到混杂颜料味道的木质香,没有经过柳浅同意,就走进了公寓,“这就是柳师傅办公的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
走到工作台前,身为行家的林风眠一眼就看出了桌面上那具造型华丽的物件,“这是清代的红漆描金建筑构件吧,柳师傅深藏不露啊,怎么什么都能修?”
被他一句一个柳师傅念叨的不耐烦,柳浅气势汹汹地拉着人出来,利索地把门关上。
眼见柳浅已经走进了电梯室,唯恐被甩下的林风眠快步跟上去,“这么小气,看一眼就生气了?”
见柳浅不说话,想起李静笃嘱托的林风眠尽量把声音放柔,语气也温和许多,“我家比这宝贝的东西多得是,一起去看看?”
“不了。”
林风眠继续引诱,“有清代康熙年间,青花开光山水图镂空碗,皇家窑厂制作的。还有明永乐时期红釉暗龙纹高足碗,绝版而且是套装,一套九个。”
见柳浅有所松动,林风眠搬出了镇宅之宝,“梵高和黄公望的真迹画作也有,真不去看看?”
“走吧!”
心满意足地从林风眠家收藏室出来的柳浅没有料到,林家大门等着她的,会是一堆记者,还是娱乐记者。
不明所以的柳浅转过头,狠狠剜了林风眠一眼,“你到底什么意思?”
合着她是不小心赴约了一场鸿门宴?
心里门清的林风眠装模作样地让家里保安去驱逐记者,可得了指示的保安敷衍的很,“一不小心”甚至还让那群记者冲过了大门,来到了庭院。
“这位是林先生的新女友么?林先生和许关昕小姐的恋情又告吹了么?”
“这位女士是谁家的?听闻林先生已经有要成家的意思,不知道这次只是各取所需还是动真格?”
此时此刻,心思单纯且受到惊吓的柳浅尚且没有往“人心险恶”这一点上想,还真以为是意外事故。
多年以后,她想起这件事才发现,怎么可能会有记者敢对着林风眠提出那么欠揍还不要命的回答,这分明是一场蓄意已久的撒网。
林风眠接过话筒,正儿八经,掷地有声地回答,“不管往日大家对我的看法如何,但是我对柳小姐是真心的,还希望各位不要打扰她的日常生活,要是有疑问,尽管来问我就可以,我会尽量做答。”
站在原地的柳浅太过震惊,以至于接下来记者问了什么,林风眠回答了什么,她都一概不知。被李静笃送回家的柳浅依旧浑浑噩噩,直到面容扭曲的母亲出现在她面前,破口大骂,柳浅才终于从一场荒唐的闹剧里抽出了身。
“你要不要脸啊,夜不归宿,在哪个野男人那里过的夜?我给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你是聋了吗,嗯?”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嫁出去么,有男人愿意收留我难道不是好事么?”
柳浅心里憋着一腔的气,冷冰冰地回怼过去。果不其然,她的母亲听到反驳,更加嚣张,“你还为人师表呢,要不要点脸了?我要你嫁出去,可不意味着什么野男人都可以攀上我们柳家的,收拾好,明天继续给我去相亲。”
骂不过的柳浅安安静静地上楼,准备逃离这个让她心烦意乱的地方。走到楼梯一半的位置,身后又传来母亲的声音,“别整天给我一副死人脸,人家是来相亲,别让人家觉得你是去逼债的。”
柳浅停顿了片刻,不再理会母亲的声嘶力竭,她加快了脚步上楼。
当天夜里,柳浅上热搜的消息就被柳家知晓。得知往常没人看得上的女儿,一朝飞上枝头,被江城巨富林风眠给看上了,柳母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浅浅,你快来看,林风眠给你求婚了,整个板面都是他的求婚宣言呢。”
饭桌上,柳母拿着报纸,欣喜地眉眼都舒展开。柳浅的两个哥哥见柳浅脸色不好,开口为妹妹说话,可柳母根本不关心这些,只低着声嗔怪了自己两个儿子几句。
“浅浅,林风眠爸妈早早去世了,你连婆媳矛盾都不会有,他爷爷听说住院去了,估计也没多少活头,一旦你嫁过去,那大笔的遗产你就能分一半,到时候记得帮衬你两个哥哥,诶,我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见柳浅饭都不吃就要上楼,柳母忍不住扬起声色喊她,可看在林风眠的面子上,这次她没有计较什么,“我也不吃了,赶紧去定制请帖,这么好的婚事,可别又给她作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