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照走后,辛云儿好通埋怨风宇。
“你是疯了不成?”她急得直跺脚,“你不过是一段武者,许照师兄却是三段武者。我听说师伯前些日子特赐了他一枚一品灵丹,恐怕下月演武会时,他甚至会突破为四段武者!你和他赌这个,不就是,不就是……”
到后来,竟然急得哭了。
“这可怎么办?”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看你吓的。”风宇乐了。
“难道你只是在寻他开心?”辛云儿一怔,问道。
“自然不是。”风宇微微一笑。“总之到时候,你等着看吧。”
说着,轻轻拍了拍辛云儿肩膀,笑嘻嘻地去了。
“这怎么成?”辛云儿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后,突然转身飞奔而去。
她不知道风宇这是抽的哪门子风,但她知道,此时若没有人阻止,风宇必死无疑。
可谁能阻止?
惟有师父。
风宇自然不知道辛云儿的焦急,此时的他疾步如飞,向着另一座山峰而去。两个时辰之间,他连走了三座山,却仍是一无所获。
就在有些丧气时,却突然见到一个角落之中,似有光芒一闪,他一阵欣喜,飞身追了上去,只见一只如幻影般散发着淡淡光芒的胡蝶,正自那角落之中飞起。
地上,有如残壳般的幻影,正渐渐消失。
“好运气!”风宇目光一闪,纵身伸手一抓,便将那幻影般的蝶抓在手中。
有些微内气,自手掌中流动而出,化成了一道道细丝,将那蝶牢牢缚住。
世间有奇物,由天地灵气育化而成,并无实体,则有能量之躯,称为幻灵。
而这只蝴蝶,正是幻灵中的一种,幻灵虫。显然,它刚刚破茧成蝶,所以力量尚弱,因此才能被风宇轻易捉住。
“人走运,鬼神也挡不住。”风宇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
伸开手掌,掌中蝶挣扎不休,却无力摆脱丝丝缠绕。
风宇闭上了眼睛,掌中丝收缩,将幻灵蝶缠绕包裹,拉入掌心,顺血而动,顺脉而走,渐入胸膛之内,化成无形能量,涌入心灵。
刹那间,在风宇心脏之中,一片无比微小,却又似无边广阔的天地猛然一震,瞬间打开,那一团能量进入那天地之中,顿时重化成蝴蝶之形,翩然飞去。
风宇缓缓睁眼,摇头苦笑一声:“还是不足吗?我了个神呀,你这东西啥时候能吃饱喝足,反过来孝敬孝敬咱呢?”
话音未落,却突然觉得心口剧痛,大惊之下来不及反应,人已经扑倒在地。
怎么会这么痛苦?
他用力捂住胸口,豆大的泪珠涌出额头。
心脏,似乎被一股巨力撑得将要破裂,那种锥心之痛,令风宇连眨一下眼的力气都已失去!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答案,很快显现。
他突然感觉自己收缩变小,然后跌落到自己身体深处,直落入那跳动不息的心脏之中。
一个微小却又给人无边广阔之感的世界,突然打开,他就这么坠入其中。
那世界一片荒凉,有着群星破碎的天空,有着荒芜无边的大地。
天地之间,有一只小小的蝴蝶,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慢慢飞过。
这里是……
风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周围的一切。
我了个神呀,这难道就是“它”?
自智慧未生时起,“它”就一直陪伴着风宇,陪着他长大,陪着他学会说话,陪着他度过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然后,吞噬着他所有的力量,让他所有修炼的成果,最终只是成空。
风宇并非废物,并非没有修炼之才,只是十余年来修炼所得,皆被“它”所吞噬。
“它”,是风宇心脏之中一片神秘而神奇的天地,是连风宇自己也不明白的奇妙存在,与生俱来,却不知因何而来。
风宇自有意识起,便意识到“它”需要滋养,否则,便可能会崩毁。而它若崩毁,风宇只怕也将随之湮灭。
于是他也只能无奈地养育着它,期待着有一天,它终能满足,反过来回报自己。
最近,他一直感觉这个日子已经不远了。
只是没想到,竟然就是今日。
他有些开心,望着那空中的蝴蝶,不由笑了起来。
但就在这时,一道幻影自远而来,发出一声长啸,带起的风一下将蝴蝶撕裂,不及风宇看清是什么,就已经狠狠撞入风宇体内!
剧烈的痛苦之中,风宇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醒来,睁眼时看到的,是熟悉的月离山风景。
“是梦吗?”他缓缓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胸口。
若是梦,也太真了吧。
他微微一笑,长长叹了口气。
有气息自鼻中喷出,其细若丝,其凝若水。
“这……”风宇一怔,半晌后突然一下躺倒在地上,望着无边的蓝天,放声大笑起来。
“你这臭不要脸的,占了咱这么多年便宜,如今终于知道回报啦?”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惊飞林中鸟,山中兽。
许久之后,他一跃而起,抬起手掌轻轻一舞,便有道道内气布于掌上随之而动。
“竟然一下就从一段跳到了三段。”他微微一笑,“这种感觉……跳跃性很强呀。”
“我是不是应该明天就在许照脑袋上写几个字呢?”他若有所思。“就写‘风宇之物,他人不得擅动’如何?”
说完,又大笑起来。
天色渐暗,少年笑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得意洋洋转身而去,林中,便又回荡起十八摸的小调声。
月离山主峰,宫殿林立,楼阁连绵。
那便是月离门总坛。
总坛东北处有座小峰,峰上亦有斗拱飞檐的楼阁。楼群角落有院,院中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屋。
屋内,居无行斜倚长椅听着辛云儿的哭诉。
“可是事情已经如此了,又能怎么办呢?”居无行满面愁容。
“师父,您得想办法啊。”辛云儿抹着眼泪,“不然宇弟就算不被许照打死,也活不成了。”
“不过他敢这么说,想来……是有点依仗吧?”居无行若有所思。
“您自己的弟子,您还不知道吗?”辛云儿急了,“他天生就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现在实力还不成啊!”
“那也是他自己做的决定,没办法啊!”居无行叹了口气,但脸上的表情却不见苦楚。
昨天的茶叶蛋真心不错啊,厨房里似乎还有剩的。应该烫一壶黄酒,就着茶叶蛋……
此时他的心中想的不是徒弟,而是这个。
辛云儿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师父,她几乎怀疑居无行是巴不得许照将风宇打死,好为他“清理”门户。
“师父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辛云儿跺着脚叫。
“没大没小的。”居无行白了辛云儿一眼。“去,给师父烫壶酒去。”
“师父!”辛云儿又跳又叫。
“这谁这么没礼貌呀?跟师父大呼小叫的?”
门帘一挑而起,接着风宇就带着一脸坏笑走了进来,一见到辛云儿,立时假装惊讶地“哟”了一声。
“小云儿呀!你这跟师父跳什么高儿呢?”他问。
“还不是因为你!”辛云儿气得直哭。
“小王八蛋!”居无行眯着眼睛看了风宇一会儿,却突然一拍桌子骂了起来,“你这是上哪儿野去了,滚得一身泥一身土的?”
“没啥,就是一时心里快乐。”风宇答。
“你是野猪还是狗熊?”居无行拧着眉毛问。
“我是师父的好弟子。”风宇一本正经地答。
“那师父啥时候教过你,高兴了就要在地上打滚?”居无行瞪眼。“不知道白衣服很难洗吗?不知道师父日子过得不富裕,没多余钱给你买新的吗?”
“那就让峰上给发套新的呗。”风宇笑了。
居无行瞪着他,似乎在发怒恫吓。
但片刻之后,却又笑了。
“小王八蛋,真有你的!”他大笑,拍着桌子笑。“好好好,你这主意不错!”
“你们两个……”辛云儿看着这一对儿活宝,无话可说。
要命的大事就在眼前,这俩人却不知所云地在耍贫嘴。
她自然不明白,就在方才那片刻之间,居无行已然看出风宇峰上内气的变化。由此知道,自己这个弟子,竟然突破了。
她心中满是泪水地想:我的命好苦呀,遇上了这样的师父,摊上了这样的师弟……
“我找师祖想办法去!”她恨恨一跺脚,转身走了。
“好大脾气。”居无行与风宇不约而同,异口同声。
师徒相视而笑。
“听说山外道边林子里,死了几个人。”居无行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那肯定是该死的人。”风宇也认真起来。
“该死那就得死是吧?”居无行问。
“是啊。”风宇答。
“不错。”居无行点头,然后笑:“小子,我怎么也想去打几个滚儿?”
“您看出来了?”风宇讶然。
“我是你师父呀。”居无行叹了一口气。“了解你就像农民了解大粪一样。”
风宇咧了咧嘴:“这个比方打得令弟子心寒啊。”
“滚蛋!”居无行瞪了他一眼。
“喂。”他说。
“怎么?”风宇问。
“下月演武会上,给我好好露一露脸啊!”居无行说。
风宇不答,只环视四周,好像在找什么。
“你找什么?”居无行好奇地问。
“找个地方,好放许照的头。”风宇认真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