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板噌的一下从太师椅上站起,抚摸着两扇红木百宝嵌的挂屏,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热爱,愣了几秒,说:“吴先生,这东西很好,我喜欢,开个价吧。”
我心中乐开了花,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还真是头一回遇到如此爽快的买主。
古玩行交易有个特点,越是遇到喜欢的物件,越要压着性子,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因为一旦表现出对物件特别喜欢,就很容易多花冤枉钱,而赵老板的反应,证明了他是圈外人。
亮子趁赵老板不注意,手指朝上对着半空中戳了戳,意思是把价钱往高了要,因为成交价越高,他作为中间人的好处费就越多。
我咬了咬牙,伸出五根手指,在赵老板面前晃了晃。
赵老板微微一笑,拍手说道:“成交。五十万。”
这时,我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赵老板的干脆,恰恰说明我要价低了,不过亮子对于五十万的价格很满意,毕竟只要成交,他就能从我这里得五万的好处费。
“不不!”赵老板冲我挥挥手,我以为他要砍价,不免有些窃喜,因为只要我守着五十万价格不变,他要是死活不同意,那就可以终止交易,等到明天,不,哪怕是他出了这个店门再回来,我也能重新报价,这是古玩行的规矩。
亮子不解地看向赵老板,劝说道:“怎么啦?赵老板,五十万您还嫌贵吗?不就是你几瓶酒钱吗?这可是好东西,不多见……”
赵老板指着桌上的粉彩提梁壶,顿时我和亮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合着他是想让我搭一把壶给他,这也忒精明了点,我正准备回绝。
赵老板掏出支票,笑道:“这样吧,挂屏加那把壶一共六十万,可以的话,我马上签支票给你。”
我和亮子都懵了,头一回遇到这么买东西的,简直是反客为主。
赵老板见我犹豫,立马又加了六万,亮子急得直用胳膊肘捅我,最后我应允下来,其实我没想拒绝赵老板,而是在盘算着两件东西能赚多少钱。
那对红木挂屏是我从西城区一个破落胡同里收的,当时品相很差,面板都皲裂了,上面的百宝也脱落不全,后来我找了位圈里的老师傅修缮一番,才使得挂屏重获新生,算上买和修缮前后花了三万多块。
至于那件乾隆粉彩壶,其实是一件清中期的民仿器,只是工艺比较好一些,给人一种官窑的错觉,但总归比不上正宗官窑器,赵老板能给出十六万,实在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毕竟我收它的时候只花了八千块。
总之,两样东西加起来,我含泪赚了赵老板大几十万。
我和亮子一边给挂屏和提梁壶做防护打包,一边跟赵老板闲聊,得知他在江苏有自己的工厂,最近几年迷上了古典家具,所以满天下的寻找,只要遇到喜欢的,哪怕是借钱也要弄到手,买的最贵一件家具是把紫檀镶玉太师椅,花了五百多万。
当赵老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顿时我感觉手里的六十六万支票不香了。
最后我们互留了手机号,然后把打包好的货放到赵老板的宾利车上,无意间我发现车上还坐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心想到底是南方老板会享受生活,精神和肉体都不耽搁。
送走赵老板,我留亮子在店内吃午饭,顺便把好处费结算了。
我们兴致很高,加上店内也没有什么客人,就从中午时分一直喝到下午三四点钟,最后脑袋都有些昏沉。
等我醒过酒劲时,亮子已经离开了。
临近黄昏,天色渐暗,我猛然想起和冯棒槌的饭局,掏出手机查看。
结果看到了冯棒槌的回复:斌哥,今晚的饭局怕是成不了啦,我忙着收货,改天请你吃饭。
几行字的下面还有一张模糊的照片:一支蝴蝶发簪。
我心跳变得有些急速,迫不及待的把照片放大,发现上面镶嵌着几颗黄豆粒大小的宝石,红的、黄的、绿的,足足有好几种,除了镶嵌的各色宝石,簪子的工艺还十分讲究,外面是鎏金,头部还有黄金垒丝,上面趴着一只五彩蝴蝶。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人戴上这只发簪,上面的那只蝴蝶就会随着人体的晃动而翩然起舞,就跟活了一样。
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推断,能用得起这种发簪的人,必定是显赫一时的大家闺秀。
我平时经常挖苦冯棒槌买货打眼,没想到这次他居然能碰到这么好的东西,只要价钱合理,买到就是赚到。
我接连发了几条信息,询问相关细节,但没有得到回复。
无奈之际,我只得把精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单约冯慧吃饭。
可惜被拒绝了,其实我预想到了这种结果,但总忍住尝试,在我人生信条里,尝试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冯慧拒绝我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不喜欢我,哪怕我已经拥有名车豪宅,可在她眼中如同粪土,所以对我也就无感了,可她越是这样,我就对她越着迷。
当晚,我早早关了古玩铺子,揣着六十六万的支票回家。本来我是打算存银行,结果喝酒误了事,想到这里,我对自己做了新要求:以后能不喝就不喝,以免耽误正事。
当晚,我做了半宿的梦,梦到最多的是有人一把火将支票给烧了,还梦到发簪在空中飞舞,可任凭自己怎么努力也触不到它。
或许是周公都看不下去了,最后我竟然梦到了冯慧,她装着泳装约我去游泳,偌大的泳池里只有我们两个,我望着她凸凹有致的身躯,感觉体内有团火焰在燃烧,炙烤着我的五脏六腑,稍不留神就会喷薄而出,我缓缓靠近冯慧,她亲吻了我的额头,然后……
叮叮~
一阵急促的电话将我从美梦中拉回富有的现实,我翻个身想继续睡,结果手机响个不停,于是怒气腾腾睁开眼睛,发现橘猫正在舔我的额头,想必刚才被冯慧亲吻的错觉正是来源于此。
“谁呀!阎王爷催命也得让人睡个痛快吧。”我对着手机一通大骂。
“斌哥,出大事了。”
手机一端传来冯棒槌焦急的喊声,从语气判断,他应该没跟我开玩笑,我内心猛地一颤。
我竭力保持语气的平和,问道:“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我姐……魔怔了。”冯棒槌的话中夹杂着哭腔和恐惧。
我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喊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小子是不是喝多了,又惹你姐生气啦?别跟我开没大没小的玩笑,当心我抽……”
我话没说完,就被冯棒槌给打断了:“我没喝醉,她确实魔怔了,我怎么喊她都不答应,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月亮,嘴里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话,后来我急了,就强行拉她进屋,没想到……”
“怎么了?”我一想到未来媳妇变魔怔了,怒火窜出三丈高。
冯棒槌吞吞吐吐地说:“没想到她一把就将我推倒了,还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手摸了一下头顶的簪子,接着就……”
“等会,你刚才说簪子,是不是微信发我的那支簪子?”我浑身打了一激灵,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冯棒槌继续说:“对对对,就是那把簪子,我刚从别人手里拿回来,我姐看到后说想看看,我就给她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难道簪子是个鬼物?”
我看了一眼挂钟,刚过凌晨四点,于是对冯棒槌说:“从现在起,你哪都不要去,更不要招惹你姐,等你姐夫我过去,一切等我到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