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进小楼的时候,她忽地灵光一现。
她问:“如果我不是主动说,是被逼着说呢?”
和绅:“可问题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主子看了纸条,如何会逼主子说?而且他们既然已经写了那纸条,为了纸条上的内容不泄露出来,怎么可能逼着主子说呢?”
周晚笑。
现在所有人都被困在小楼里,人人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个个如狼似虎的盯着别人,想要传点消息,或许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何况这个有三层的小楼,居然只有第一层有洗手间。
洗手间是什么地方啊,那可是职场八卦最重要的流传地!
在华国,那里每天都会产生上万条的信息,诸如谁家的老总又找了个小三,哪个部门经理跟前台小妞之间又不清白了、谁谁谁的升职有猫腻,谁谁谁被抛弃了,有意的、无心的,经由那方寸之间,汹涌的扑向方寸外的广阔天地。
不就是让她传信息吗?传!
周晚撩撩袖子,开干!
第一步,等!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扒在窗户上透过窗缝往外看,等了足足两个小时,才等到孙晨进入了一楼书房,任烟殊在书房对面的洗手间里。
第一步,搞定!
周晚开门,下楼,去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她碰抓到见了任烟殊。
她拉着任烟殊的手,轻声的说了一句话:“任烟殊,你要小心孙晨。”
任烟殊诧异:“为什么?”
周晚将嗓音压得低低的:“她跟南擎报告,说你有华国人抗R党的嫌疑。”
任烟殊脸色大变,声音情不自禁的拔高:“抗R党的嫌疑,她凭什么说我有抗R党的嫌疑?”
周晚连忙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轻点。”
任烟殊皱着眉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周晚:“我看到了你们交给南擎的纸条,她的那张上面写的啊,说你和我两个人都有抗R党的嫌疑,我们俩都跟抗R党的江川跳过舞,关系密切。哎,这江川是谁啊?”
“工部司的,后来被查出来是抗R党的。NN的,老娘一年一起跳舞的人多了去了,个个都关系密切,老娘会到现在还嫁不出去吗?污蔑,赤裸裸的污蔑!这该死的孙晨——”任烟殊的声音因为愤怒而越来越高。
“哟,这是敢做不敢当啊!”孙晨响亮的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
周晚转头,神色中有些惊慌失措。
洗手间外,孙晨站在那里看着她们。
任烟殊一看到孙晨就怒火冲天,冲了出去,骂:“男人婆,你还跟玛莉一起吃过饭呢,为什么你不是抗R党,我就是了。”
孙晨:“玛莉是我亲手抓的,也是我亲手审的,你说我是抗R党,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吵架的声音从一楼传到了三楼,顿时吸引了整个楼里的人,其他人纷纷下楼。
孙晨瞥了一眼下楼来的人,宛如看见了强大的后援军一般,底气更足,声音更大:“我倒是想问一下周秘书,为什么你能看到我们写给南擎的纸条?你跟南擎之间有什么猫腻?”
一个抓内鬼的人,一个内鬼嫌疑人,如果有猫腻,哪怕周晚最后查出来是清白的,只怕众人也不会相信她的清白。
孙晨的这一句话,立马将周晚放在南擎同伙的位置上,跟小楼里的众人站在了对立面。
这人,厉害啊!
孙晨的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齐齐看向了周晚,整个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周晚脸色慌乱,心里却比着耶!
孙晨果然是不遗余力的抓住机会就抹黑她。
真给力!
第二步,吸引众人目光,搞定!
第三步,转移仇恨值,开始。
周晚静静的等着人开口。
第一个开口的是金瑞妍:“周秘书,你看了那些纸张?”
周晚迟疑:“……是!”
王志鸿眼神闪烁:“所以你知道了我们都写了什么?”
依旧迟疑:“……是!”
钱苕光脸色也不太好:“所以你知道大家各自指认的嫌疑人是谁?”
“……是!”
这三个迟疑的是一下子让整个大厅又一次陷入了寂静中,只是这次寂静的空气里充满着算计和难堪。
一直很少说话的沈瑞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问:“我也十分好奇,周秘书是怎么看到那些纸张的?”
周晚犹豫了一下,开口回答:“我去见南擎的时候,房里没人,那叠纸就放在桌上,所以我就拿起来看了。”
孙晨哈哈笑了起来:“周秘书这是哄小孩呢,这么重要的东西,南擎明明知道你马上就会进去房里,还不放好随便给你偷看?”
周晚:“是啊,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为什么呢?”
周晚环视了一下四周的人,最后目光定在了孙晨的身上,道:“可就在方才你质问我的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原因——”
周晚:“他是故意让我看到的,因为他知道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包括自己究竟是不是内鬼,所以我只要看到纸上有任何一个人怀疑我,就会慌乱,一慌乱就容易出错。”
周晚朝着孙晨走近了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对视:“就像现在一样,我被你堵在了这里,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看过了纸上的内容,接下来你们会做什么?”
周晚回头看向其他人:“你们会问我纸上的内容,我若不告诉你们,我就是心中有鬼,可我若告诉你们,一旦你们知晓了纸上的内容,就是我们自己自相残杀的开始,你们会想是谁告的密,会埋怨我为什么要说出来,我们之间不再复以往的和谐,大家会互相猜忌、互相针对,这就是南擎的目的。”
周晚的自相残杀四个字,让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微变,他们都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确实有人告密,被告密的还不止一个人,而那一个个的告密者和被告者就是在座的人。
所有人沉默。
告密的人沉默,他们不希望周晚说出来,可他们不能说出“你不准说”这样的话,因为那是赤裸裸的表示自己告了密,在不知道纸上告密的内容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自动带入,以为他告密的是自己,进而仇恨上他,所以告密者不能开口。
没有告密的人也沉默,如果他们开口相逼,那么告密的也好,被告的也好,对周晚的埋怨会转移到自己的身上,若不想被人埋怨,就不可以第一个开这个口。
看着眼前的沉默。
周晚在十八层地狱里问:“你们说,会有人来逼我吗?”
坏水智囊团异口同声:“会!”
毕竟只有五天时间,原先大家藏着掖着没关系,因为她这个冤大头靶子太明显了,可如今不一样,明显不只有她一个靶子,靶子多了可不是一件好事,证据散了,火力散了,有可能到最后谁都揪不出,所以现在必须敞开了说,说不定还能从中找到最有可能是内鬼的人,不然五天后大家都只有一死,是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这些人精自然心中有数。
周晚在脑海里问:“你说,他们谁会先开口?”
秦桧:“不怕得罪人的人。”
和绅:“内鬼。”
赵高:“想抓内鬼的人。”
所以,接下来开口的会是哪种人?
周晚正想着,那边沈瑞就已经开了口:“不管南擎是不是故意让周秘书看到那些纸条,他的目的是揪出那只鬼,我们想要活命的话也一样,所以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五天时间已经快过去两天了,如果剩下三天还找不出那只鬼,大家都得死。所以我们只有齐心协力,才能尽快的抓到内鬼,要抓到他,就必须尽早的知晓每个人身上的嫌疑。现在,我来当这个坏人,请周秘书将纸上的内容说出来,我保证不会有人因此而对你怀恨在心,当然大家也可以听听看周秘书所说的纸上内容是不是任意污蔑?”
沈瑞的话一出口,脑子里严嵩叹了口气:“这沈瑞非一般人物啊。”
他第一个开口本是极其得罪人的事,可他一开始就将严峻的形式戳破,得罪人是为了大家的性命着想,最后还加了一句,纸上内容是不是任意污蔑?这句话就给了所有被告者一个反驳的机会,因此对他的怨恨会减少几分。
周晚看了一眼沈瑞,你说沈瑞是不怕得罪人的人,还是内鬼,还是想要揪出内鬼的人?
孙晨开口:“怎么,有沈先生作保,周秘书还不敢开口说吗?难道是想致现场所有人于死地?”
周晚看向孙晨。
这真的是一个好助攻!又拉走了一部分的仇恨值!她喜欢!
周晚开口:“好,我会说出纸上的内容,但是我不会说是谁写的,我只说内容,我也不知道那内容是真是假,你们要自己去判断。”
“钱苕光,曾与抗R党和自由派的人有来往的痕迹。”
“任烟殊和我,与抗R党的江川跳过舞。”
“孙晨,你曾放过一个R华混血人,后来这个人被查出来是抗R国际组织的,而且你还跟玛莉关系不错,虽然你亲手逮捕了她,可那时候高层已经怀疑玛莉了,所以你有壮士断腕的可能,并不能排除嫌疑。”
“杨文远,黑市买卖做得十分的不错,怀疑跟自由派有情报买卖的勾当。”
“王志鸿,曾经去过的那个茶馆,后来被查出是共和会的窝点,有共和分子的嫌疑。”
“沈瑞,你来的第一次会议就出现了泄密事件,所以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泄密者是你。”
“金瑞妍,你的同学中有两人有共和倾向。”
“还有——”
周晚的话音未落,眼前就一花,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拳头撞击到肉的声音和呼痛声。
王志鸿捂着嘴跌倒在地上,杨文远怒气十足的握着拳头,道:“我的那个一定是你写的,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的那箱子金条是爹娘从老家专门托人带过来的,你还紧揪着我不放是什么意思?”
王志鸿摸着嘴角的血,看了一眼,抬头看着杨文远,道:“你爹妈托人给你带的?杨文远,你以为我不认识给你金条的人?我告诉你,上头已经注意那个人了,基本可以肯定是自由派的,现在不抓,就是为了能钓出后面的大鱼!”
另一边,孙晨的视线在周晚和任烟殊的身上转了一下,最后停留在钱苕光的身上,道:“是你写的我吧。”
高层对玛莉有疑惑这事是内部信息,一般人得不到。
钱苕光冷笑了一声,回:“我的不也是你写的吗?不愧是搞情报工作的,我就去过两次,你都知道了,你查我多久了?你我是同级,你凭什么查我?”
“我的同学中有两人有共和倾向关我什么事?”金瑞妍一副被莫须有的罪名给砸中的模样,十分的委屈,一向温和的人都难得的放大了声音:“我问问你们,除了文盲,谁没几个同学,难道我要证明自己清白,还得保证那几百号同学都清白吗?连坐都坐不到这个份上!”
……
场面从未有过的混乱。
周晚:“……”
这些可都是看了陷害纸条之后面不改色的人精啊,怎么跟泼妇一样呢?
啧啧!
人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