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苑深深,我一眼就觉察到了妖气漫天。
照理说不该如此。
皇宫中镇守的仙兽极多,更遑论还有龙气。
除非是帝君无道,妖恶横行。
我跟着领路的太监走了一路,路上见不少贼眉鼠眼窥视我的宫人。
才刚刚入宫,那些小妖精们就坐不住来探我的底儿?
我端着手,走得步步沉稳,若是有些道行的,应该看得出来我步步都重如千钧,落地时又卸了全力,只如鸿毛般轻轻一点。
小皇帝看起来倒也不像是失德之人。
眉目俊逸,身姿秀拔,只眉心中黑气充盈,像是有妖魔作祟。
「皇帝,蕊儿可是怀王的独女,封为顺嫔如何?」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我这才发现他身后的屏风后还坐着一位,敛了气息,深不可测。
「母后说得是。」小皇帝点点头。
看来小皇帝也只是个傀儡,这就难怪为何他看起来不像失德无道之人,宫中守护却是尽数妖孽藏匿了。
封了顺嫔后,我照例去向皇后谢恩。
入了栖凤宫,浓郁的妖气扑面而来。面上端庄秀雅的皇后,在我看来,是只搔首弄尾的白狐。
道行不深,可惑人已经足够,那双狭长的媚眼勾魂摄魄,若我不是石头做的,恐怕此时也要心神不定。
而她身旁坐的其他两妃,竟也不是人。
一个兔儿精,桃腮杏目,看起来娇憨可人。
一只白貂精,浓眉明眸,分外飒爽。
一时间,我竟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在皇宫还是在妖洞。
我本只是打算替了蕊儿姑娘入宫,安安分分了结因果,没曾想在深宫里竟还得履职尽责,镇宅辟邪。
按规矩,我是要行礼的。
可我的礼,她们三只妖却是受不起。
我捋了裙摆,施施然曲膝跪下,独属于百兽之王的凶戾之气汹涌散去。
兔儿精最是胆小,一察觉到煞气便慌了神,紧捏着皇后的袖筒。
白貂却是一愣,眸子越发明亮,快速与台上端坐的皇后对了一眼。
「姐姐也是来寻仇的吗?」
白貂精长腿一迈,纤手搭上我的肩膀,露出白色的蓬松貂尾,向我示好一般轻轻摇摆了两下。
「我是白貂,她是兔子,皇后娘娘是狐狸,姐姐呢?」白貂精似乎将我当做了某种妖精,拽着我的手向我套近乎。
我一时之间竟因为她的坦白而进退维谷。
头一次见到妖精见我自报家门,又一副姐妹情深的剧本。
皇后柔柔一笑,狭长的媚眼眯成了一道细缝,扭着腰肢从高台上走下。
「您怎么也来了。那位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不能明着来,只能让他自取死路,您回去歇着就是。」
我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心里却更是惊疑,这小皇帝究竟怎么招惹了这些小妖,竟让她们结伴寻仇?
看来她们是把我认成是别的来寻仇的大妖,我也不反驳,只由着她让出位置,让我坐在了首位。
坐下去的那一瞬,我有些恍惚,总有种自己成了妖王的错觉。
看我坐下,三只小妖长松了一口气,低眉顺目立在一旁。
我在皇后宫中并没有久留,倒不是怕露馅儿,只是想趁着她们惊惧的工夫抽身,好听个墙角。
身虽离开,我的灵识却盘踞在栖凤宫的脊兽旁,宫里的石狮和我也没什么不同,不过就是模样俊了些,应该是个手艺好的匠人。
「好凶的煞气……」声音软软糯糯,应该是一直未开口的兔子精。
「连我也看不清她的真身,可山上数得上名号的我都认得的。」声音百转千回,哪怕是看不到,听声音也叫人耳朵酥痒,是那只狐狸。
「连姐姐也看不出的话,那会不会是别的地方来替自己小辈寻仇的?」白貂的声音脆脆的,隔着墙砖也不减分毫,「那狗皇帝积怨已久,就连山神她老人家都出了山门亲自坐镇。」
「只可惜我们来迟了一步,那狗皇帝竟死了。不过父债子还,找小皇帝也一样。」
一说起狗皇帝,我便听到一阵又弱又短的啜泣声,兔儿精连哭都是小意谨慎的。
「全赖姐姐们庇护,我们才免于灭族,如今若能替他们报仇,便是死也值。」
「什么死呀,我们好不容易留下条命,自然是要好好活着!」
我听了不多时,一切了然于心。
一切因果,自有定数,宫中那些守护都没有显身,我一王府的石狮便先作壁上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