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吕璧穿着一身休闲装,面无表情,推开会议室大门。
“人呢?”
里面空空如也,投资商早已开溜。
“被严闻抢了。”顾夜来鬼魅一般,出现在吕璧身后。
吕璧松手,门弹过来,把顾夜来推出好远。
两人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策划部的几个妹子见状,低下头,窃窃私语。
“听说吕总居然在发布会晕倒了。”长头发妹子看了一眼吕璧,“难道有接触恐惧症?”
“不是我说,那个妹子也太粘了,一上来就抱着吕总不放手,我看吕总是装的,为了摆脱她。”另一个卷发妹子,涂着星空指甲油,笃定道。
“你们说,吕总不会是那个……吧?”走廊边上的短发萌妹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吕璧和顾秘书。
办公室内,百叶帘被拉下。
“下次不要找这个主持人了,浮夸。”吕璧坐下,喝了一口咖啡道。
顾夜来一听,轻笑几声,“我看你是被那妹子吓到了。”
吕璧手一顿,目光如刀,看向他,“还有,这本李白排版不好,重新订一本。”
一本书被扔到茶几上,赫然是《李白诗选》。
顾夜来苦笑一声,转头一看,办公室的书柜上,已经放满了李白的相关书籍。
吕璧只有两个爱好,李白和养花。
和其他总裁不一样,吕璧的办公室种满了花草,阳光洒下来,像是在一个花棚里。
靠窗处,静静摆放着一盆山茶花,一簇雪花般,和那天谢灵犀看到的一模一样。
山茶花,一直住在吕璧心里。
“对了,朱铭的事情……”顾夜来瞥见楼下站着两个年迈的老人,正在收拾座位上的日常用品。
“奖金和股票都折现,给两位老人吧。”吕璧叹了一口气,朱铭是九天云鹤的老员工,从公司成立起,一直都到现在,前几天被人发现自杀在家中,具体原因没人知道。
楼下策划部,两位老人摸着朱铭用过的电脑,嘴唇紧咬,颤抖地将笔,本子,杯子放进箱子里,纸质箱子一点点被眼泪打湿。
那几个原本还在讨论八卦的策划部妹子,此刻也安静下来,整个策划部鸦雀无声。
朱铭葬礼举行这一天,也是张云芳出院的日子。
谢灵犀推着张云芳,走出病房,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打在身上,却有一层冷意。
云芳父母这次看到谢灵犀,没有再阻拦,看向她和女儿的背影里,充满了复杂。
“你……你真不是骗子?”云芳母亲在一旁,欲言又止,还是叫住了谢灵犀,“我女儿的这个抑郁症,要怎么治才好?”
云芳父亲叹了口气,“前两次,我们错怪你了,不好意思,谢谢你救了我女儿。”
谢灵犀露出一抹微笑,转头说道:“我是一名心理医生,保护患者是我的责任,至于抑郁症,不光要靠心理咨询治疗,还需要家庭的支持和配合,你们把云芳逼太紧了。”
说完,她推着张云芳,继续往前走去,剩下两位老人在原地愣住。
“谢医生,对不起。”
走出去很远,张云芳才出声,她低头看着影子,心里生出愧疚的藤蔓,将自己纠缠在一起。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云芳。”谢灵犀驻足,抹开她皱着的眉头,“你很好,云芳。对了,我看到你家里的油画,好漂亮,是你画的吗?”
张云芳闻言,略微惊讶,点了点头。
“太好了,你可以教我画画了。”谢灵犀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画纸,摊开给她看,还是一幅夜空水彩画。
几朵西兰花一样的云飘在夜空上,星星像打翻的糖果罐子,飘渺的纱衣一般的雾气,张云芳忍俊不禁,笑了起来,“谢医生,你也太可爱了。”
谢灵犀的画,虽然不够好,但却是看了能让人开心的,像是有着魔力,张云芳暂时觉得,身上那层冷意消失了。
回到家里后,张云芳换了衣服,就去参加朱铭的葬礼了。
朱铭,才刚刚满30岁,就在前几天,还穿着笔挺的西装,向她求婚,张云芳看着照片上的他温柔的眉眼,眼泪潸然而下。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
张云芳手心攥着一枚戒指,那是求婚时,他替她戴上的。
他们相恋5年,说好要不顾所有阻拦走进婚姻殿堂,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自杀的消息。
张云芳捂着心口,蹲下里,眼泪止不住的滴落在地面,非常痛苦。
谢灵犀站在一边,心也跟着绞了一下,她得时刻注意张云芳,防止她又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说来也奇怪,一个要决定结婚的人,怎么会选择自杀呢?即使父母阻拦,但也不至于因此就对生活失去信心,谢灵犀隐隐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
在张云芳的请求下,谢灵犀陪着她一起来到了朱铭家里。
朱铭的家里很整洁,茶几上的细小琐碎物件都排列的很整齐,张云芳打开灯,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在游戏公司上班,经常加班很晚才回来。”张云芳环顾四周,好半天才平静下来,“但是家里总是收拾得很干净。”
交往时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在张云芳眼前,就好像电影画面回放一般。
“他是一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即使加班,也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落下每一顿饭,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幸福。”
张云芳抚摸着边柜上的游戏玩偶,轻柔地说道。
“但是,我们的事情还是被爸妈知道了。”她的手停了下来,回过头来,“我爸妈看不上他,说他们家欠了太多赌债,还不清,嫁给他是不会幸福的,强迫我们分手了。”
“朱铭这些年一直都在努力工作,他家里的赌债差不多也快还清了,但我爸妈就是不让我和他在一起,说我们农村好不容易供出来一个大学生,要嫁个有钱人,才不会越来越穷。”
张云芳家本是俞市郊区的一个小镇上的农民家庭,为了供她读书,父母不辞辛苦,来到俞市务工,没想到她居然成天跟赌鬼的儿子混在一起。
恨铁不成钢的云芳父母,强行拆散了两人,并且不准他们再见面,还把云芳关在家中。
前几天,云芳偷偷跑出去找朱铭,他向她求婚了,并告诉她,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在一起。
谢灵犀静静地听着,云芳一边回忆,一边走进朱铭的房间。
墙面上贴着几张‘心有灵犀’游戏的海报,书桌上整齐的摆放着游戏画册,还有程序书,一列列依次摆放着,都是九本一列。
除了桌上的书,谢灵犀注意到,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包括杯子,铅笔,花瓶等都是奇数个。
“他一直都是这样放东西的吗?”她忍不住问道。
“嗯?”张云芳从地板上抬起头,才应道:“哦,他喜欢这样,觉得看起来舒服。”
“强迫症?”谢灵犀环视四周,朱铭房间的每一样东西,都严格按照奇数来摆列,就连花瓶里的尤加利叶,她数了数,叶片也是39片。
张云芳讶异地抬起头,“他还有洁癖,这也是强迫症吗?”
“洁癖也是强迫症的一种症状。”谢灵犀点点头,走进卫生间,洗手台上,放着两瓶洗手液。
“奇怪,毛巾,牙刷,剃须刀都是单数,洗手液怎么会有两瓶?”
她探出头来:“这些生活用品平时都是他自己买的吗?”
“嗯,他从来不让我买,这些都是他自己去超市买的。”张云芳疑惑地看着谢灵犀,“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朱铭是在家中卫生间自杀的对吧?”谢灵犀突然走出来,抓住张云芳肩膀问道。
“是的,当时因为漏水,血渗透到楼下,有人才报了警,他确实是在这里自杀的。”张云芳回想起当天的情况,眼里闪过一丝痛苦。
“谢医生,你在找什么啊?”
谢灵犀在房间里四处翻找,将垃圾桶翻了个底朝天,张云芳疑惑不解地看着她,不知为何,她察觉到了什么一样。
“一个购物小票。”谢灵犀找了半天,垃圾桶里除了前几日的生活碎屑,什么都没有。
“小票?”张云芳抬头瞟了一眼,书桌旁的墙壁上,钉着朱铭每周一次去超市的所有小票,她连忙翻看,果然少了一张,朱铭死的那一天的购物小票。
一个每周都会把购物小票钉在墙上的强迫症,怎么会刚好在自杀那天忘记了?
“朱铭平时会在一瓶洗手液还没用完的时候,多买几瓶备用吗?”谢灵犀又来到卫生间,问了一个似乎很蠢的问题。
“嗯,他说不这样会心慌,每次要买两瓶,和剩下的那一瓶凑成单数,不然就觉得难受。”
谢灵犀看着那瓶新打开的洗手液,眉头皱起,“两瓶?”
张云芳没听到谢灵犀的嘀咕,又继续说道:“不过他一般会在一瓶彻底用光之后,才会用下一瓶。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朱铭那天为什么会打开这瓶?”
话音未落,两人对视,脸色瞬间变了。
谢灵犀打开手机的电筒,在卫生间地面仔细寻找起来,果然,在洗手台下的一个旮旯,找到了一张湿皱的小票。
上面写着:
2017年5月27日,宜家心超市,蓝月亮抑菌洗手液500g/瓶x2.
“还有一瓶去哪了?”谢灵犀和张云芳异口同声,均发现了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