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回来的时候还才三更,和段标他们纠缠竟然花去一个时辰。现在师父提出要出门办事,嘱咐夏馥要在断艮城混出个人样来,不管是好名声还是以什么姿态在城中立足,他都可以接受。
在夏馥看来,这个师父的确和表面有些不符合。九凤寒光剑如此神圣,白色衣袍那样整洁干净,但他内心深处不知道隐藏着多少黑暗坏水儿。
师父抽出一小节九凤寒光剑当做灯笼,趁着更鼓刚响,一道白色影子翻窗出去,夏馥来不及喊住师父,只听得窗外一声“噗通”响,还有一声“哎呀”,就再也没有声响传出。夏馥赶忙趴到窗户上看,下面什么也没有,摇头叹息师父真是个怪人。
夏馥回头躺下,墙根下再次浮现一个白色身影,一瘸一拐的走离客栈。
“呸,真倒霉。”
断艮城一处大宅院,段标身后跟着段咬铁,两人一前一后往自己房间走去。段标小声吹着口哨,哼着小曲儿,十分得意。回头对程咬铁说,让他注意今天的说辞。若是遇不上他老子最好,若是遇上了,一定要好好说说今天的事情。
不求有什么奖励,只希望今天的过错都能消除掉,那样彼此安好。找个好时机,跟老头子汇报一下少城主的事,换个几天安宁日子,岂不美哉?
前面话音还没落地,就看到自己房间里已经是灯火通明。段标心中咯噔一下,自觉今日有些不妙。但身后的段咬铁还在,暂时不慌,稳住,自己能行。
开门前一刻,段标还回头跟段咬铁对视一眼,得到肯定之后才敢开门。他也想过要不要逃走,索性不回来,但结果是否定的。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终究有一天会回来的。早死晚死都得死,况且今天是个什么情况还说不一定呢。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推开门,屋内果然坐着父亲。段璋和段标不一样,目露精光,身材中等,并不是段标那样身宽体胖,却也是膀大腰圆,很有力量。
段标看着和往常一样的父亲,心中窃喜。
快步走到段璋面前,看着他那特意修好的八字胡就知道父亲心情应该不差,开口嘻道:“父亲,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你……”
话还有一半还在嘴里,就被生生咽了下去。
段璋垮着脸,手从背后抽出一根戒尺,捞过段标,摁在椅子就上一通单打。
“为什么不好好修炼,三更半夜还出门找茬,是不是觉得你老子我管不住你了?”
“啊,痛啊,别打了,父亲,啊!”
“叫,让你叫,闭嘴!”
段标不得不止住嚎叫声,闷声受打。
“哟呵,竟然不叫,在说我没力气吗?”
段璋嘴上说着,手上愈加用力。
如此往复,段标在水深火热之中享受着父爱的山体滑坡,整整一刻钟才结束这抑扬顿挫的哀嚎,房间里只剩下一老一少喘粗气。段璋听到段标也在喘,横眼过去,仿佛在问,你是在嘲笑我没力气吗?
段标赶忙收起小眼神,捏着嗓子小心呼吸,生怕盖过父亲的声音。
看着段标肥头大耳的,打在他身上似乎不怎么疼,自己倒是挺累。扔掉戒尺,坐回原处,看着鼻青脸肿的段标问:“说吧,是什么好消息?”
听到戒尺被扔掉,段标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只要把握住这个机会,老铁还会在他身边为他保驾护航,还能多玩耍几天。
摸着更加臃肿的脸,吐字不清地说:“我找到一个城的少主做靠山了。”
“少城主?靠山?”段璋觉得自己儿子是在找半夜去浪的借口,唤来段咬铁捡起戒尺送到他手上来,意图很明显。
段标慌忙拦住段咬铁,接过戒尺跑到段璋面前,嘿嘿笑着,解释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从街上的冲突,到客栈里的书信,无一不都描绘的特别清楚。尤其是夏馥那一道诡异的攻击,和传说中的那个体质有关。
若是说别的段璋可能还不信,但是说到夏馥身份和诡异的攻击之时,段璋这才为之震惊。
太武国治下三郡十城,断艮城是最小的城。主要依附在断艮山一带,倚仗山险才能保全自己。
师父给夏馥的书信上写得是帝丘城,是十城之中排名第七的,虽然名次不是很高,但在段家父子眼中,这可是天一般的存在,不可企及。
排名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实力。城中最强者有多强,这个城的名次就有多高。至于是什么样的强者,这就不是段家父子所能知道的了。
段璋起身往下走,一步一顿。段标见了,感觉每一步都踏在他心尖儿上,十分压抑。
刚伸出手,段标浑身抽搐,怕的是段璋再给他一顿毒打。颤巍巍地尽量让保持自己不动,闭上眼睛等着父亲的动作。
一掌拍在段标肩上,惊得段标一激灵,又听段璋说:“做的不错,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随我一起去迎接少城主。”
段标汗如雨下,腿似筛糠,直到段璋离开房间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惊惶不已,直呼“倒霉”。
四更天,这个时候的夜空才是最安静的,没有鸡犬鸣吠,就连天上的星星也躲了起来,看着东方,等着那一抹鱼白。
夏馥睁开眼,看着窗户觉得目光有些刺眼,伸手搓了搓眼睛。
“这么快就已经中午了,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进到学院里面,赶紧起来才是。”
穿上新买的素雪银丝袍,在穿衣镜面前左右晃晃,觉得这才是最合适自己的衣服,嘴里还嘀咕着:“怪不得师父喜欢白色,真是骚气。”
整理好衣冠,走出房间,回头关上房门,只觉得客栈里面有些不对劲。
安静?
对,就是太安静了。
什么时候客栈的生意这么不好做了,大中午的都没有人,楼下也没有人吃饭哄闹,真是奇了八百个怪。
趴在窗户上,小心查探每一个房间,里面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脑海中不由得产生一个不好的想法,莫不是有人打劫?
抱着一颗好奇的心悄悄下楼,楼下也确实一个人都没有。
四处看看,才在柜台里面找到掌柜的。
“掌柜的,你这生意挺火啊,一个人都没有。给我上点好吃的,算是光顾光顾你这个大店吧。”夏馥站到掌柜的面前,不无调侃地说。
“这位公子,您可算是下来了,那边又一人在等着您呢,您快去看看吧。”掌柜的一看到夏馥下来,赶忙作揖请他去旁边的桌子上。
“哟呵,还有谁会来找我?”
夏馥甩了甩长袖,阔步走到那边。
还未走近,那边便站起来两个身形不小的人。有一个还是背对着他,看身影有些熟悉。
一个身宽体胖,一个膀大腰圆,两者之间似乎还有几分相似。这个小的夏馥认识,正是昨天那个段标,至于他对面那人,长相魁梧,可能是段标他爹吧。
夏馥看着满脸淤青的段标,也是嘴角微微抽搐,谁打的?这打的也太狠了。
“少城主,您来了。”
那个中年大汉看到夏馥立即起身迎接,还称呼夏馥为“少城主”,想必是段标已经告诉他夏馥是身份了。
夏馥冲着段璋轻轻作揖,小心问道:“敢问尊驾是……”
虽然看到段标就在前面,夏馥还是不敢太过放肆,没有师父在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身份到底能有多大能量,只得小心应对。
段家父子哪里敢让夏馥对他们行礼,原本还只是轻轻一拜,此刻不得不躬到九十度。
这时夏馥心中有了几分比较,自己这个少城主应该比这个段家某个人的身份更加高贵。
不再做什么无用的噱头,朗声说了一句:“好了,起来吧,不喜欢这些俗气的客套。”
段璋脸上有些尴尬,但是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少城主呢,生来就比他们高一个等级。
起身再次微微一拜,请夏馥上座,斟上一杯好茶。
“小的是段璋,忝为段家家主,这是犬子段标。”段标看着父亲脸上洋溢着笑容,不由得抬起头,坐直了身子,准备接受褒奖。
接着又说:“昨天的事情真是十分抱歉,犬子有眼无珠冲撞了您,我特意携犬子来此请罪。”段璋小心说话,唯恐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惊扰了少城主,断了一个好靠山。
段标听到父亲冷不丁头上挨了一下,睁开眼睛准备发火,却正碰上父亲那一双凶狠的眼神。心底有些害怕,赶紧低头,摸了摸脸上的伤。
啧,好像又疼了。
“少城主,昨日多有得罪,段标在这里给你赔礼了。”段标再次站起身朝夏馥行礼道歉。
夏馥笑眯眯的看着段标没有说话,脑子里在想要怎么忽悠才能让他们带自己去泰定学院。
但在段璋眼里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忽的起身,揪住段标一只胳膊,使劲往地上一摔,口中还说:“给我跪下,道歉要有诚意。”
看到段标这样被他父亲摧残,夏馥有些看不过去,赶紧放下茶杯说:“好了,都是些小事,不必挂怀。若是二位真有心,劳烦你们带我去一趟泰定学院找岳守泰院长,那我真是倍加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