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亡率99.9的灾祸中幸存下来,是侥幸还是命硬?」
「不存在运气,也没有所谓命格。」
——TA自深渊来。
……
华美的长廊,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
两旁壁画绘着的是盘旋交缠着的巨蛇,浓艳的色彩唤醒传说,一如古老神话中的祭祀图腾。
转头,一片黝黑,蔓延廊道深处,隐没光线的暗洞就像张着巨嘴的猛兽的咽喉。
离奇的环境,离奇的遭遇。
江浅浅在学校工作,性格虽称不上温和也谈不上冷淡,社交简单,那天也没有穿超短的裙子。
可意外总发生在最不设防的时候。
她最后的记忆,是街灯忽闪的小路尽头,突然出现的帽衫遮脸的男人,和男人手上,泛着冷光的尖刀。夜半窄巷四下无人,再三权衡,江浅浅避身进了一座漆黑链锁缠绕,桎梏红封的怪塔。
一脚迈进门栏,时间与时空刹那错乱。原本就在背后的出路,也消失了?
掏口袋想摸手机,却发现手中握着一卷金色的巴掌大卷轴。
展开,就着昏黄的长明烛摇曳的灯影,江浅浅飞快的扫了两眼内容——塔中规警?什么意思,塔中世界的规则和警告么?
呼一阵凉风,吹过耳畔的发梢。
灯芯噼啪作响,寻着风来的方向,江浅浅抬头,发现前面不远处的灯影里,隐隐约约伫立着一尊人形。
一身青缎长袍白玉束腰,一头乌压压长发及腰。这身打扮,倒颇与这古境幽幽的环境贴合。
人影闻声偏头,青铜面具遮住了大半的脸,两个黑眼眶却清晰可见的空空荡荡。
幽暗长明灯,砌墙的黛墨玉石散发沧茫深邃的凉意。
无声对望,无人开口。
什么“人”,能面朝着她,脚尖却一百八十度直挺挺的比着前方?江浅浅抿紧了唇角。
“——咔嗒。”半步后退,鞋跟撞在了青石阶上,余音回响。
“卧槽,开局就撞脸?”,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太上老君玉皇大帝急急如律令,南无阿弥陀佛,上帝耶和华,湿婆毗湿奴,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江浅浅:最应该拜的不是钟馗嘛?
然而——
不知是不是这胡拼乱凑、毫无科学依据的咒语竟真发挥了用处,灯芯一晃,待众人再抬头时,长廊还是那个长廊,别说鬼影,兔毛都没多一根。
江浅浅:……在下少见多怪,读书少了。
“我说有用吧,你还不信!”脚步声靠近,那干脆清爽的声音就响起在耳边。
“等他今晚来找你时,你再试试阿。”微低沉的男音随后响起,听着也是年纪极轻的样子。
转过头,才发现身后跟上来的是三个年轻男人,看模样彼此间认识。穿着和江浅浅类似的,不知道哪来的灰灰黄黄的糙布夹克,脚踩老式布鞋。三人组正是年少英俊的时候,土气的布衫罩在身上也不显落魄,反倒衬的更加白皙清隽。
“连个姑娘比不上,有脸说。”个子高一些,留着利落黑短发的男子板着一张脸继续嫌弃。
“呸呸呸,什么今晚,不吉利!你丫的,你就不能念我点好……”娃娃脸提高了声音咬牙抱怨,侧过脸来时看到了江浅浅,很是友善的搭话:“小姐姐你这么淡定,好厉害,是不是过了很多层塔了?”
——塔?
娃娃脸见江浅浅沉默,不回搭话,也不怎么在意,好脾气的一笑,刚想再接再厉,就被身后另一道懒懒响起的嗓音打断:“少废话,往前走。”
这声音很轻,音色却像是香烟丝里包裹着的薄荷芯,还带着几分漫不经意。他一开口,其他两人却都不再说话。
——是走在最后的那个男子。他低着头,长相看不清,及肩的发丝稍显凌乱,一副大号的黑框眼镜压住半个脸。
听声音,倒是与第一印象颇为不符。
他侧身越过江浅浅,眼角余光漫不经心般轻轻扫了她一下。大步向前,三人向着长廊深处、刚才那幽魂站立的方向走去。
犹豫片刻,江浅浅跟了上去,然而快跑了两步,却发现原本就在眼前的三人组的身影不见了?她的面前,是一模一样两张石门,这两张石门,通向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江浅浅上手轻轻推了推,发现哪张门都能推的动,但随之转起的机括声却说明,一旦推开门,就再无反悔的余地。
石门用整块的大理石雕刻成,所以卡在长廊中不能说是十分的严丝合缝。她趴下身,压低了脑袋,从门缝中望去,发现一道通道往上,一道通道往下,往上的通道尽头似乎有什么金芒芒的东西在闪,往下的通道深邃望不到尽头,紧紧把耳朵贴在石门上,隐隐约约能听见好像有什么“嘶!嘶!”的东西在响……
那种声音——如果让江浅浅来形容的话,她会觉得是盘踞的群蛇在吐信。
站起身,江浅浅犹豫的就要去推那左手边的往上的门,却突然发现,左手石门的门柄上沾了一层厚厚的浮灰,与之相对的,右边石门的门柄上却干干净净。
刚才的三人组,走了右边的门。
他们为什么要走右边的门,正常来说,寻常人不都觉得左边会更安全么?
江浅浅后退半步,仔细打量这两座石门,发现左门持剑,右门带刀,石门上居然雕篆着两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这两个将军的形象,江浅浅是有印象的。《三山志》里记载,福州钓龙台西边闽越王庙里,除了供奉闽越王无诸外,还奉着无诸的两位将军,以屡战屡胜的形象,为当地所信供,这两位将军也被称作“青红二小蛇”。
所以,就是左青蛇,右红蛇的意思了?
江浅浅的手都搭上了左边石门的门柄,心下一横,最后推开的却是右边的红蛇门……周公解梦上说,夜见红蛇有喜,江浅浅觉得她现在的确最需要欢喜的好事早点发生。
——门内却不是她之前窥见的漆黑。
推开这门的瞬间,长廊两旁的长明灯接连点亮,被照得通亮的隧道尽头,是一座相当宽广的石殿。
尖锐的女音,带着哭腔嘶喊:“这是梦,这是梦里对不对?”
“不是,这不是梦,你一看就是新来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宽厚的男声温言安抚:“没关系,我慢慢和你说。”
闻声加快步伐,江浅浅走进石殿。
视野一瞬开阔,那个男声继续宽慰:“这里危险的很。来,卷轴递我吧,我替你拿着先。这东西说有用也没大有用,但乱扔也不太好。”
一直哭泣的是个十几岁的卷发女孩,正把一卷眼熟的金色卷轴,交到旁边身材高大面目温和的男人手里。男人接过卷轴,眼里闪过一丝狂喜。
除这一对男女外,石殿内或站或立着十几人,年龄跨度很大,最年轻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年纪大了的应该有六十多了,装扮都朴素古究,麻衣布鞋,九十年代的风格。
大部分人,彼此间并不熟悉。
听见江浅浅进来的声音,关注焦点又马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上,紧盯着她的脸,似乎很想看出什么来。
一张脸面无表情,江浅浅随意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坐下。
“啧,晦气,真可惜,这次的新人居然只有一个!”一个晚到了几步的中年男人低声不甘道,盯看着被卷发女孩身旁男人收起的卷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在家看电视,就、就是正常看电视。”支尖了耳朵,江浅浅暗中关注那卷发少女和男人的对话。
那少女声音里仍然饱含哭腔:“一眨眼,家就不见了,面前只有一座黑漆漆的塔……我、我还以为自己穿越了呢!”
“却发现什么都看不清,周围好像是荒山野地,有野兽在叫,就像不知不觉中,一脚踏进了地狱。”
“我真的很害怕!然后不知怎么的,就、就扯下了那条红封,我看到拴着铁链的,明明有铁链应该打不开的!”
说到最后,少女的声音已是歇斯底里。
这经历,竟是比她还邪门离奇。
身旁男人没了耐心,语气敷衍:“看你这年纪,密室逃生的游戏应该玩过吧?你就当我们现在所有人都在全真布景里体验密室逃脱吧。”
“哼,”低低的,坐在不远处的那个娃娃脸男生一声不屑轻哼:“游戏,什么游戏会说死人就死人?”
其他少女再问,男人都是等等看就行,不愿再说。
从石壁到穹顶都铺满了精美的壁画,色彩鲜艳至极,壁画彩绘的内容都是头戴羽冠乘云腾雾的巨蛇,美轮美奂,却又显得这富贵的殿堂格外空旷森凉。
殿内摆放的桌椅都是青石器,从接触到肌肤的那一刻,就好似在被冰凉的石岩源源不断搜刮着温度。
“我们城主有一件宝贝,被宵小盗走了,有寻回宝贝的人,我家城主必有重谢”,柔美清澈的声音蓦的响起,打破了冷滞奇异的氛围。
高台之上,忽现一位白色袍服,明显与众不同的秀丽女子。她面目姣好,娥眉杏眼,就像古卷壁画上走下来的仕女。然肤色却极白,几近毫无血色,隐隐可见青筋。奇怪的是,与此相对,一双朱唇却涂了血般丹红。
“最近城池戒严,卫士守城,城内诸位可随处走动,但不能出城。”
“宫殿内可随意走动但不可擅动城主的宝贝,”女子一字一句慢慢道:“不要食用外来的饮食。否则是对我家主人不敬。”
“宝贝长什么样子?”对女子异常的出现方式习以为常,在那女婢转身要走前,有人发问道。
“放在九龙紫檀盒子里,见了就知道,不要打开盒子,直接交还我家主人。”女婢神色冷淡,回答麻木。
“宝贝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日”
“何人盗走的?”
“内匠臣首。”
微微蹙眉,江浅浅不明所以。
借着身体的掩护,她伸手,悄悄翻开之前发现的一本小巧的笔记本,这笔记不是她的,随那来历莫名的卷轴一起,出现在这夹克上衣口袋里。
墨蓝色的钢笔字迹,娟秀字体记录到——
1988年,5月18日。
1988?那不是三十多年前?江浅浅愣了一下。
这一身的黄皮夹克倒还说得过去,但这古色古香的石室,妆容姝丽的婢女,又该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