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锦车帘轻掀，凌素鸢搭着丫鬟的手，缓缓下了马车。
微微抬头，虽隔着帷帽的轻纱，也能清楚看见凤箐楼的牌匾。
目光所及之处，一身着锦衣，满头珠翠的雍容女子，被簇着从轿撵里出来了。
凌素鸢下意识攥紧双拳，这身影，便是化成灰她也能认——她恨不得挫骨扬灰的庶妹凌洳仙！
隐约听见凌洳仙身畔女眷阿谀奉承之言，凌素鸢忍不住冷笑出声。
在她强忍双亲离世悲痛，四处奔走，于七日内保住各大家同凌家的生意往来，断了家族旁支对凌家财产觊觎之时。
是这个她自认亲近的庶妹设计，让众人认定她于灵堂寻欢，以至她名誉尽毁，遭万人唾骂！
又放大火，试图让她悄无声息的死于府中！
用她的死来铺就坦途！
这样的人也配被夸赞为天之娇女，不输男儿？
凭一己之力将凌家力挽于狂澜中？
更何况，她爹娘的死，也和凌洳仙脱不开关系！
凌素鸢死死盯着那缓缓走近的身影，强忍住心头翻涌的怒火，不让自己做出格之举。
适逢官卖，凤箐楼门前熙熙攘攘皆是要竞拍的宾客，见凌素鸢虽戴帷帽，却仍影影绰绰窥见精致轮廓。
一身百鸟图的月白缂丝衣裙，长及曳地，杨柳腰以同色腰带紧束，显得盈盈一握，立在那儿是仪态万方，一个个都忍不住侧目而望。
此时，正欲迎接众人吹捧的凌洳仙，见焦点皆落在一陌生女子身上，心中不由恼火。
她特意打扮一番，就是为了惹人注目夸赞，没想到竟被人抢了风头！
“走，去会会她，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天姿国色。”凌洳仙目露嫉妒，快步朝着不远处的月白身影走去。
一旁丫鬟不敢多言，只得颔首跟上。
“哟，我当是什么大美人，引得众人挪不开眼，这帷帽都不敢摘……”凌洳仙语带嘲讽，挑衅拦住女子去路。
隔着轻纱，凌素鸢缓缓对上那双充斥着轻蔑不屑的眸子。
数月不见，这个掌了权势的庶妹，愈发骄横泼蛮了。
“大胆！敢这么同我家少夫人说话！”
唯恐自家主子受辱，立在凌素鸢身畔的大丫鬟墨玉上前一步，厉声朝凌洳仙呵道。
“少夫人……”凌洳仙嗤笑出声。
虞城有哪位身份尊贵的夫人她不识，这人充什么身份尊贵！
一旁丫鬟会意，上前便是一巴掌，重重甩在墨玉脸上。
“我家主子同你夫人说话，你有何资格插话！”
见状，凌素鸢不再压抑心头涌动的怒火。
啪！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得凌洳仙的丫鬟眼冒金星。
“好大的胆子，我的人也敢动！”
“跪下！”
帷帽后传来的冷冽女声满是威慑，让人听了便心生敬畏。
闻声，凌洳仙眸中闪过惊恐。
她那永远压她一头的长姐，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声音……
而凌洳仙身畔那仗势打人的丫鬟已不由自主的循声跪下。
瞧见自己贴身丫鬟听了旁人命令，凌洳仙这才回神，颇觉面上无光，“你个贱骨头，给我起来！”
狠狠剜了亭亭而立的白衣女子一眼，凌洳仙气得扭头便要进凤箐楼。
只是刚要转身，手腕便被凌素鸢死死擒住。
凌素鸢缓缓将手收紧，一寸一寸，恨不得立刻就让凌洳仙尝尝她被鞭笞被火烧时的蚀骨之痛！
“你，你松手！”
见凌洳仙疼得龇牙咧嘴，凌素鸢手上愈发用力，掩在面纱下的双眸里汹涌着仇恨，“你应赔罪道歉。”
赔她双亲性命之罪！
道毁她人生之歉！
“你疯了不成？”凌洳仙恼怒低吼。
看着凌洳仙那一脸似听了天方夜谭的神情，凌素鸢嘴角勾出一抹寒意，“在没把你毁了之前，我怎会疯？”
“你……你说什么？”听见那满含肃杀之气的声音，凌洳仙下意识瞳孔一缩，再不复刚刚那般理直气壮。
隔着纱幔，凌素鸢冷冷睨了那张她恨之入骨的脸一眼，甩开凌洳仙手腕，径自朝凤箐楼走去。
真正的惩罚，还在后头！
“就是个疯子！”凌洳仙又惊又气，捂着手腕低吼。
“去！给我打听清楚这人是谁，我定要叫她好看！”
——
凌素鸢落座没多时，凌洳仙也气急败坏的进来了，时辰一到，官卖正式开始。
凌素鸢不紧不慢的抿着茶，听着各家报价。
众人口中的万两银子于她而言与三五个铜板无异，她只期这些人能把价再往上抬抬，毕竟白亦轩给的十万两银子，需在今日内花完。
“凌家出价三万两！”不远处传来凌洳仙得意的娇声。
闻言，凌素鸢眸底暗波涌动。
拿她和她爹娘性命换来的钱，她这个庶妹用得可真是畅快啊！
直接加价一万两，想来是对拿下凤箐楼志在必得。
可惜，只要她活一日，便会让凌洳仙难偿所愿！
“白家出价三万三千两。”墨玉按照凌素鸢指示，举起了竞拍牌子。
盯着凌洳仙那瞬间阴沉的脸色，凌素鸢面露嘲讽。
这点钱，都玩不起吗？
凌素鸢的跟价一出，引得在场众人议论纷纷。
“凤箐楼虽说位置上佳，但三万两已是高价，怎还有人加价！”
“我听说凌家二小姐对凤箐楼是势在必得，想来有好戏看了，我估摸着，这凤箐楼最高会拍到五万两银子！”
“那位夫人到底什么来头，瞧着就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又能随意喊出高价，夫家是何许人也？”
……
众人讨论的焦点，很快落在了凌素鸢到底是何等人物，还有看凌洳仙拍不下凤箐楼出丑上。
凌素鸢毫不在意众人的议论，只盯着凌洳仙愈发难堪的面色，看得饶有兴致。
凌洳仙扭头，狠狠瞪了那故意和她抬价的月白身影一眼，咬牙切齿的举起牌子，“三万五千两！”
对上凌洳仙怨怼的目光，凌素鸢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漫不经心的转着腕上翡翠镯子。
“一次加价两三千两，委实小家子气了些。”
“我跟价五万两。”
凌素鸢轻飘飘一句话，如平地惊雷，炸得满场哗然！
在场皆是商贾大家，但也无人财力雄厚到把两三千两当小钱来看！
而且听着这话，怕是五万两于这女子而言，都不值一提！
见价格已超出预期，凌洳仙气得双目泛红，只恨不得狠狠撕烂藏在那纱幔后的脸！
这分明是故意作对，要害她拍不下凤箐楼，以至当众出丑！
想到要平白多出这么些银子，凌洳仙心就似被剜肉般疼！
“六万两！”她厉声吼道，似想震慑住不断和她攀价的凌素鸢。
见不远处没再传来报价声，凌洳仙面色终于舒缓不少，露出得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