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从外头进来，守在暖炉跟前，一个劲的跺脚。
“姑娘，您说这老天爷莫不得也糊涂了？”搓了搓耳朵，忍不住抱怨。
“说的什么浑话！”顾瑶瑶还没开口，钱嬷嬷从外头进来，张嘴便是训斥。
说也是奇怪，叶家跟顾家一样，都是早些年跟着当今圣上的老人，也不知道怎地，如今陛下性情大变，竟对亲近的人下狠手。
叶大人为官清廉，可偏偏前两日说是他贪墨了军饷，还整整一万两白银。
不说朝中大臣了，就是街头百姓也明白，对于一个尚书来说，贪墨一万两值得他动手么？还闹的全家被抄差点被斩首示众，这分明就是找借口发挥。
据说外头有胆大的，都说今年天气怪异是因为当今圣上昏庸，惹得天神发了怒。
是以，春桃这一个也字，虽是实话但也是太大胆了，如今多少人都盯着与叶家要好的顾家上，要是被有心人听见了，平白的多出些麻烦来。
顾瑶瑶出事后，老太太亲自下的命令，不许旁人在顾瑶瑶跟前提起与叶家相关的事了。
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个最得顾瑶瑶看中的人，钱嬷嬷紧皱眉头，到底没再说旁的。
春桃自是不怕钱嬷嬷的，吐了一下舌头便蹲在了顾瑶瑶的床边。
钱嬷嬷看向顾瑶瑶，心里再次感慨，这也不知道造的什么孽。
顾瑶瑶跟叶家那公子，是从小定了亲的，眼看着俩人到了年龄，他们这才从江南搬到京城顾家的老宅里，等着准备顾瑶瑶成亲的事宜，谁知道这才刚到京城，便出这般事情。
顾瑶瑶的性子随了顾将军，是个正直要好的。
叶家出事，拿出了从前的免死金牌，只希望祸不及子孙，叶家公子灼这才保下。
那抄家的官差还没走，顾瑶瑶便着人将叶灼接来了。
叶灼那孩子是个好的不假，可出这样的事君心难测，未免祸及顾家，俩人的婚事怕不好再继续，顾家老太太怕顾瑶瑶实心眼，人一接回来便将这事挑开了说。
顾老太太知道顾瑶瑶会生气，却没想到她主意能硬到这般地步，竟一头扎在那冰凉的湖水里，还说的什么，即便是死也不当那无情无义之人。
外头降温，即便还挂着帘子，钱嬷嬷一进来还是带了一股子的凉风，躺在床上顾瑶瑶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她的手紧紧的抓着被子边，却没有往上拽的意思，抬头看着钱嬷嬷，眼睛平静的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祖母，她还好吗？”
钱嬷嬷张嘴想说不好，顾老太太年纪大了，冬日里本来就难熬，原本因为赶路已经伤了风寒，昨日被顾瑶瑶一惊病情这又加重了，迷迷糊糊光睡着。
只是想到顾老太太一醒来便打发自己先来看望顾瑶瑶，话到嘴边硬生生的改了，“老太太已经无碍，若不是下了雪，这会儿估摸着早就过来瞧您了。”
顾瑶瑶闻言也没多问，无碍？这怎么可能，她记得清楚上辈子因为她害的祖母大病一场，一直到出事她都没好过。
祖母心疼她，连带着跟前的人都知道在她面前报喜不报忧。
上辈子她只执着什么道义，可比起家人来说，道义哪那么重要。
“我去瞧瞧祖母。”掩下了湿润的眼角，低头掀了被子便要下床。
“叶家公子已经安顿下来，您再着急也得顾着身子。”春桃赶紧起身拦着顾瑶瑶。
钱嬷嬷伸手也想扶着，可听了春桃话硬生生的止了自己的动作。
她是看着顾瑶瑶长大的，说句托大的话她心里已然将顾瑶瑶看成了自个的孙女，瞧着她为了一个男人不管不顾的样子，心里也是有些恼的。
顾瑶瑶扫了春桃一眼，没有答话而是目光坚定的瞧着钱嬷嬷，“我只是想单纯的瞧瞧祖母，不会再提叶灼。”
钱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点了头。
因为顾二夫人身子差，他们养顾瑶瑶的时候特意向养男孩子一样，经常锻炼着，是以顾瑶瑶从小体质就好，这次虽落了水受了寒，可发了汗瞧着也没什么大事。
再则府医都说了，只要昨个夜里不起烧，以后便不会再有危险。
钱嬷嬷这才同意，自然多少也是希望，让顾瑶瑶瞧见老太太的样子，能心疼心疼自个的亲人，莫要再那么死心眼。
春桃还想说什么，可顾瑶瑶这边已经被钱嬷嬷接了手，她只得在旁边准备衣裳。
饶是做好了准备，一出门顾瑶瑶还是被这迎面的寒风吹的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姑娘，不然我们先回去吧。”春桃的身子还没暖和过来，这又要出门不停的打哆嗦。
顾瑶瑶也没搭理春桃，只一步步的朝前走。
钱嬷嬷斜了春桃一眼，从她进来，春桃一直在挑战自己的底线。
眼下，瞧顾瑶瑶没搭理春桃，只当是顾瑶瑶着急老太太，心里总算是有点安慰，便也就没训斥春桃。
顾瑶瑶是老太太带大的，安顿的院子自是离着最近的，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
一进院子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草味，屋檐下婢女烧了三个炉子在那熬药，也不知道这得要喝多少。
“见过姑娘。”听着动静，婢女们纷纷见礼。
顾瑶瑶点头，便要人掀起帘子准备进去。
“大爷在里头。”挨着顾瑶瑶最近的婢女，小声的说了句。
他们都是顾老太太从江南带过来的，打心眼里觉得他们跟顾瑶瑶才是一个家子的。
顾老太太病的这么重，顾大爷下了早朝便来守着，一早晨发了五六次脾气了，提醒顾瑶瑶一句，免得说了什么话惹了顾大爷，伯侄俩闹了隔阂。
当然，最主要的是怕，顾大爷说了重话，让顾瑶瑶受委屈。
顾瑶瑶停了一下，最后还是抬头进去。
一进屋子只觉得药味更浓了，直呛的人嗓子不舒服。
偏生突然下大雪冷的厉害，窗户也不敢大开。
此刻，老太太还没醒，顾大爷还穿着朝服，在床边守着老太太。
瞧见顾瑶瑶进来，脸色果然沉了许多，不过却没吱声。
顾瑶瑶也顾不得那么多，视线放在老太太身上，终是没忍住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