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都忘了有多久,女儿已经不和她亲近,不肯叫她娘亲了。
她总是冷着脸,与别家府上的庶子庶女一样,冷冰冰的唤主母为“母亲。”
女儿越是这般柔弱,何氏越是生气,发怒道:“奶娘和霜露呢?她们去哪了?”
屋子里的丫鬟跪了一地,却没有一个敢胡乱开口。
谁不知道那两人是大小姐的心头好?
若是得罪了她们,少不得要被赶出侯府去。
“回夫人,奶娘和霜露的房里没有人,婢子们也不知她们去了何处?”
还是芙蕖,中规中矩的回答了何氏。
“这是怎么了?”
稍微晚一些些,宣平侯也听到动静,从妾室的院子里赶来,看见向来端庄持重的妻子满身狼狈的抱着女儿,神色很是诧异。
“爹爹!”
荣锦绣放开何氏,抽抽搭搭的扑进宣平侯怀中:“爹爹,绵绵梦到爹爹不要娘亲和绵绵了,绵绵害怕。”
她那双水晶一般的大眼睛哭得红彤彤的,白嫩的脸蛋上满是泪痕,显然是怕得狠了。
“胡说!”宣平侯抱着她,心疼地拍着小姑娘的后背,安慰:“你可是爹爹的心肝宝贝,爹爹怎会不要你?爹爹疼你还来不及呢!”
这是侯府的嫡长女,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对小锦绣的慈父之情,自然是最不同的。
“侯爷……”跟在他身旁,妖妖娆娆的妾室杜姨娘小声道:“大小姐睡着了。”
宣平侯将小锦绣仰面抱在怀里,发现小姑娘虽然抽泣着,但呼吸已经渐渐沉稳。
看着全身心信任自己的女儿,宣平侯心里更是软和得不行。
荣锦绣眯着眼睛偷偷去打量杜氏,几十年前的杜姨娘如此娇媚动人,难怪后来能得了爹爹偏宠,给了她生出妄想的野心。
今生,有她在,杜姨娘别想再出头了。
“爹爹……绵绵要跟爹爹睡,爹爹保护绵绵。”
像是梦魇中的喃喃自语,却偏偏刚好传进宣平侯耳朵里。
于是……
宣平侯二话不说,抱着女儿就回了雍和堂。
“哎?侯爷!”
杜姨娘见状,急忙追了出去,却没追上宣平侯的身影,只得甩了甩帕子,悻悻离去。
程奶娘和霜露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两人见芳华院里灯火通明,还以为又是大小姐在闹了,并没有当回事。
可当她们走到大堂门口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了惊恐。
“噗通!”
二人还没说出一句话来,就被夫人带来的几个婆子堵了嘴,按跪在地上。
向来绵软的何氏,想到女儿哭成泪人的模样,狠下心肠道:“带去柴房关起来,明日再发落。”
……
连日来的阴雨,在第二日清晨总算是停了。
荣锦绣平静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睡在爹娘的中间。
她悄悄起身,迈着小短腿从娘亲的脚边走过,躺到了最外侧。
其实爹娘的关系,一开始也并不是那么差的。娘亲性子贞静,柔弱守礼,只有在碰到自己的孩子被伤害时,才会显出几分强硬来。
若不是她听信谗言,仇视娘亲,敌视爹爹,害得娘亲离府时被溺死,爹爹从此对她冷漠,又怎会落到前世被晋王囚禁,却无一人相救的下场?
好在,她有了再世为人的机会。
从今天开始,她一定要好好对娘亲,亲近爹爹,再不会因外人而伤害他们一家人之间的感情。
……
宣平侯荣盛醒来时,怀里抱着的是自己香软软的夫人。
何氏也醒了,看着他那张放大的俊脸还吓了一跳。
女儿出生后,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女儿身上,已经很久不和夫君如此亲密了。
她突然羞红了脸,仿若二八少女,娇媚动人,让看着她的宣平侯很是意动。
“唉……爹娘是真爱,绵绵只是意外。”
正想发生点风花雪月的故事,何氏身后突然冒出一张可爱的小脸,皱着眉头摇头晃脑的叹气。
宣平侯吓得忙放开自家夫人,何氏被他惊慌的模样逗笑,仿佛又看到了刚成亲时,洞房那晚局促的夫君。
“你个小鬼头……”
房里有了动静,屋外伺候的人就敲了三声门,门内无人响应,何氏的奶娘王嬷嬷就命人端着早就打好的热水鱼贯而入。
荣锦绣昨日的衣裳沾了雨水,必是不会再穿的。
芙蕖早就取了新的衣裙过来,轻柔的给小主子换上。
“娘亲要给爹爹穿衣裳。”
荣锦绣奶声奶气的指着给宣平侯穿衣服的丫鬟:“她不是爹爹的娘子,不能给爹爹穿衣裳。”
可怜那陪嫁丫鬟吓得手一抖,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也是何氏的一等丫鬟之一,名为喜鹊,将来宣平侯府后院里的鹊姨娘,也是一把翻云覆雨的好手。
唉……
她这个爹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软,是个美貌的姑娘在他面前装可怜一番,他就以为自己是救人于水火的大英雄。
此时喜鹊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被大小姐这样一指,好像自己的心思都无所遁形,吓得魂飞魄散。
“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何氏娇嗔地一边接过喜鹊手里的腰带给宣平侯系上,一边又很恼怒在女儿面前胡说八道的人。
绵绵才六岁半,不该知道这些。
“奶娘和霜露姐姐告诉我的呀!”
荣锦绣语不惊人死不休:“她们说,等绵绵长大以后遇到喜欢的男子,就要像戏文里唱的那样。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何氏双手一僵,脸色发白:“绵绵,你说什么?”
这可是……这可是下九流的艳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