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桦第二天再来洗衣店上班的时候,那件雪白的羊绒大衣已经不见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精打采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昨天,当莫先联系不上小乐的时候,他让林桦再去拨吴云的手机,而那个手机已经关机了。
“要报警吗?”林桦问老板。
莫先急忙摇头:“不能报警。否则我们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然后他转头看着衣架上的雪衣,又说:“死人的东西挂在这里不吉利。我今天走的时候带走,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吧。你明天上班的时候可以晚一会儿来,先去花卉市场买两只花蓝过来,冲冲晦气。”
小小的洗衣店里放了两只花篮,更添了冬日里难得的暖意。只是少了那件雪衣,林桦觉得这里似乎少了很多东西。老板来的时候,她很想问问他昨天把那件雪衣埋到哪里了。但她知道这件事不该问,强将问话闷在肚子里。
她只是想:可惜了那件衣服了。
许多天过去了,直到两只篮子里的花枯萎凋谢,林桦将它们丢进垃圾筒里的时候,才觉得这件事应该告一段落了。
可是,当她走回店里时,发现柜台前站着一个男人。男人手里捏着一张票据,一看便是来取衣服的。
她礼貌地对男人说“先生您好”,然后接过男人手里的票据。
却是猛地呆住——那张票据上“衣主”一栏里,赫然写着“吴云”两个字!而“物衣”一栏里,写着“雪牌羊绒长大衣一件,有腰带”!
林桦惊愕地看着对面的男人。那个男人还很年轻,看样子不过二十五六岁。他长得很英俊,身材挺拔,只是一双眼睛有意无意躲闪着林桦的目光。
林桦回过神来,问道:“请问您是吴云女士的什么人?”
男人的眼神这才锁定林桦,有些不满地说:“这跟我取衣服有什么关系呢?你们应该凭票取衣,而不是凭人取衣。”
林桦在知道男人是来取那件雪衣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这个男人就是那天接电话的人。他可能是吴云的男朋友或者家人。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可能是回心转意了,打算来取走那件衣服。
可是,当她听到男人开口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人并不是那天接她电话的人。那天接电话的人带有一些南方口音。而面前的这个人,则是一口纯正的普通话。
林桦觉得头大了几圈——天哪,凭票取衣!那件雪衣已经被老板“处理”掉了,她怎么能拿得出来?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老板来了。林桦如遇救星,但神情举动还是很镇定。她冲老板微微扬了扬手中的票据,莫先有些纳闷地走过来,接住,然后面色一变。
莫先没有立即开口,只是很仔细地研究着那张票据,然后冲他的男顾客微微一笑:“先生,对不起,这张票据是伪造的。它不是本店的取衣凭证,因此我不能把衣服给你。”
那个男人一愣,立即说:“不可能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莫先看似胸有成竹地翻开柜台上那本用了一半的票据,将男人拿来的票据放在旁边作为对比:“您看,纸质,印刷的版式虽然很像,但仔细看,不难看出差异来。还有,”他将那张票据翻过来,“你看后面盖有的洗衣店公章,以及我的私人印章,也是伪造的,跟原版有一定的差异。”
男人的脸几乎贴在了票据本上。片刻,他抬起脸,面色苍白,嘴里喃喃地说:“对不起,大概是我弄错了……”然后他一把抓起那张票据,向门外走去。
林桦惊异地望着老板,莫先却是长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包袱。然后他冲林桦狡黠一笑:“他的票其实是真的。”
林桦更吃惊了:“你是拿不出他要取的衣物,所以竟然用这种方式糊弄他?而他居然真的相信了?”
莫先乐了:“这便是典型的‘做贼心虚’,是他心里有鬼罢了。哈哈哈……”
林桦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只是觉得心中极度不安。这个男人的言行太诡秘了!难道他会与那起凶案有关?或者说,他就是凶手吗?
想到这里,林桦心中一寒。
莫先却是胸有成竹地说:“放心,他不会再来的。”
林桦忽然问了那句早就想问的话:“经理,你把那件衣服埋掉了吗?”
莫先微微一愣,既而轻松一笑:“当然是埋掉了。”
林桦下班出门的时候,天色早已漆黑,阴冷的风裹着细小的雪粒扑面而来,林桦不由缩了缩脖子。这场雪,居然迟到了十天。
她拐了个弯,走到公交站台边等最后一班车。每天她都是这个时间才下班,而且没有节假日,每个月才有一天的休息时间。那个老板真够狠的,但她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了,只能如此。
远远望见汽车驶过来,她掏车卡的时候,只觉得身边有一个白影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回头,看到一个女子的背影正在远离她。女子的背影秀丽婀娜,穿着一件及膝的白色羊绒大衣,脚下是一双深色的长筒皮靴。女子的腰很细,被一根白色的腰带束住,走路的时候,那腰肢便更柔软了几分。
林桦的眼睛被那件白色的羊绒大衣勾住了,竟鬼使神差地迈动脚步,跟在那个女子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