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县是大云国内的一个偏远小县,此处远离大云国都飞云城,又无什么特别的物产,是以在整个大云国中名不见经传,都城中人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不过青川县虽无籍籍之名,却也是风景秀丽,土地肥沃,百姓生活虽不富裕,倒也能自给自足。
青川县内多小山,山上林木稀疏,花草茂盛,故而青川县的农户除种植作物之外,多养些牛羊上山放牧。
这天上午,在青川县七里坡村的一处山坡上,有百余只山羊正在吃草。坡上稀稀疏疏地长着十余棵小树,十余丈方圆内杂乱摆着几块大石,有的地方堆着一个小土堆,这些大石和土堆乍一看杂乱无章,但细细看去却又象有着某种规律。
那些山羊就在这十余丈方圆的范围内吃草,说来也怪,这些山羊走来走去始终都不离开小树、大石和土堆围成的大圈。偶尔有一两只走到了边缘,眼看只差一步就出了界线,但都会自觉地转过头来又走了回去,仿佛前方有一道屏障一般。
旁边数丈远近的草地上,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席地而坐,手中捧着一册厚厚的书本,正在认真地研读。
少年看得一会,左手持书,右手从旁边地上捡起一段枯枝,一边看书,一边在地上写写画画。
他写得一会,似乎是一下遇到了什么难题,停下树枝,皱起眉头细细思索。
想得片刻,他忽地展颜一笑,树枝在地上快速写了开来,不一会地上就满满地写了十几排。
最后他终于停手,长吁了一口气,口中轻声说道:“原来如此!”这个困扰了他半天的问题终于得到解决,让他觉得开心不已。
休息片刻,他又拿起手中书本,接着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不一会便沉浸书中,不知时光之逝。
这时,前方小路上,有几道人影正飞速奔至。不一会便奔到近前,见是两拨人一追一逃,两者相距约十来丈。
前面逃的是一名白衣少女,手持一柄长剑,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大半,看来似是身受重伤。她奔逃许久,可能因为伤势过重,速度越来越慢,后面追赶之人与她的距离逐渐拉近。
后面追赶的共有三人,其中一人见那少女不支,大笑着叫道:“小姑娘,你逃不掉的,干脆束手就擒,我们必定不会伤你。”
那少女听到他们叫喊,登时面如严霜,银牙一咬,脚下陡然加快,将双方的差距拉开丈许。
但她本来就身受重伤,又长途奔逃,早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勉强加速,立时不支,只奔出十余丈远,刚来到山坡上那群山羊附近,就觉一阵头晕目眩,一头栽倒在地,一时无力起身。
后面追赶的三人见她跌倒,顿时一阵欢呼,加快速度往这边赶来。
那看书少年听得动静,抬头一看,只见一浑身浴血的少女正跌倒在他身前不远,虽无力起身但仍然顽强地向前爬行。转眼看见数丈外追来的三人,立时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快步上前,弯腰扶起少女,同时说道:“这位姐姐,我来帮你。”
这时后面三人已追至六丈远近,其中一人大声喝道:“那小子,赶快滚蛋,再多管闲事,老子宰了你!”
那少女也挣扎着欲将少年推开:“你快走,不然他们会杀了你的!”
少年笑道:“没事,他们杀不到的。”说着,扶着少女向前几步,走入了大石和土堆围成的圈子。
不一会那三人便已追至,见他二人已走过羊群,当下也不细想,立时追入了圈中。
不料刚一进入,眼前就失去了二人的踪影,再向前追出几步,忽见一堆大石阻路,三人便向旁边走出几步,想要绕过这堆石头继续追踪。
不料刚刚绕过大石,眼前景物忽地一变,只见前面林木森森,郁郁葱葱,竟是好大一片森林。
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个矮胖汉子说道:“真是见鬼了,刚才看得清清楚楚,这里就是一个小土坡,连大树都没一棵,又哪来的森林,莫非是我眼花了?”
另一人接口道:“确实有些邪门,难不成那小子是妖怪。”他口中说着,情不自禁地四下转头一看,像是生怕有妖怪从身后扑上来一般。
第三人是一个瘦高的汉子,他四处查看了一番,沉吟道:“这不是妖法,应该是一处高明的阵法,快退回去。”
三人赶紧顺原路返回,不料身后也是层层密林,三人绕来绕去地走了好半天,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穿出这片密林。
那少年扶着白衣少女,在土堆间走得十余步,便已轻松摆脱身后三人的追踪。行走间,他见少女脚步越来越沉,似乎支持不住的样子,当即弯腰将其背起,接着向前走去。
少女见摆脱了那三人追踪,心头一宽,再也坚持不住,一下晕了过去。
那少年年纪虽小,力量却也不弱,加之那少女身体十分轻盈,因而背在身上也不太吃力。他加快脚步,在土堆间左一转,右一转,不一会便已走出土堆范围。
少女醒来时,已身在一处树林之中,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林中的草地上,那少年正坐在旁边看书。少女抬眼望去,只见那书十分破旧,封面上写着“奇门五行术。”
少女暗暗称奇,没想到一个普通的乡间少年看的竟是一本阵法书籍,看来他家中的长辈也必不简单,她低头一看,肩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用的是蓝色的粗布,看来应是那少年从组自己衣服上撕下来的,包扎手法甚为拙劣,不过血总算是止住了。
她暗运玄功,引导灵力运行全身,灵力只能缓缓流过。她勉力运行了三个周天,脑中便已微觉疼痛,于是停止运功。过了一会儿,她挣扎着想要起身,牵动了肩上伤口,一阵疼痛袭来,她忍不住轻哼一声。
那少年听到动静,欣然道:“姐姐你醒了。”忙收起手中的书本,抢上将少女扶起。
少女听他叫自己姐姐,忽地心头一酸:“小弟若是还在,大概也像他这般大了。”不觉间,双眼一阵模糊。
少年见她神情,还以为她身体不适,便道:“是不是伤口又痛了,我扶你躺一会吧。”
少女缓缓摇头道:“谢谢你救了我。这是哪里?对了那几人不会追来吧?”
少年道:“这里是青川县七里坡村。那三个家伙陷在阵里了,没五六个时辰出不来,你不用担心。”
少女道:“阵法?刚才那些土堆是你布的阵法?”
少年道:“对呀,我在山坡上放羊,布个阵法,那些羊就不会乱跑,我就能专心看书了。”
少女听了这话,大为惊讶,他家里能传他阵法,为何竟会让他来放羊,若是修者家族,有资质的孩子应该在家专心修炼。而且他在少年身上也没有看到灵力波动,应该是没有修炼任何功法。
正想着,忽听少年说道:“对了,我叫苏奇,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少女道:“我叫聂清寒,你会布阵,家里怎么会让你出来放羊?”她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苏奇道:“我是孤儿,从小就在我们村杜员外家放羊。”
聂清寒道:“那你的阵法书是谁给你的?你有师父吗?”
苏奇道:“没有,这本书是一个老道士给我的,那是去年夏天的时候,有个老道士和我比算数,我赢的彩头。”
“你真厉害,布阵是你自己从书上学的?”
“是啊,”苏奇听她夸奖,十分开心,又有点不好意思,接着道:“这书上的阵法我都会摆,我是现在还看是想把两种或更多的阵法合在一起变成更厉害的阵法。”
聂清寒听得心中暗叹:“好聪明的孩子,他若能修炼必定会有极高成就,”一念及此,便问苏奇道:“苏奇,你想不想修炼?”
苏奇一听喜动颜色:“修炼?姐姐你是修炼者?太好了,你说我能修炼吗?”
聂清寒道:“当然可以,你若有意,我就带你回山,请师父收你为徒,不过仙路漫漫,绝非一片坦途,各种艰难坎坷数不胜数,有时说不定有生命危险,若无一颗坚定的道心,定然一事无成,你若害怕,便但断了这份心思,做个普通人,也可平安过此一生。”
苏奇道:“姐姐你放心,我什么苦都不怕,你带我去吧!”双眼紧盯着聂清寒,满脸热切,目光更是坚定无比。
聂清寒见苏奇与自己早夭的弟弟年纪相仿,心底本就有几分爱惜,再听说他能自学布阵,对他的聪明也有了几分赞许,再加上苏奇嘴巴乖巧,姐姐前姐姐后的喊着,聂清寒一颗心都要化了,此时再见到苏奇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口中又如何说得出拒绝的话来!
聂清寒当即开口答应:“好,我答应你,但你以后可得努力修炼,不可弱了我凌霄派的威风。”
苏奇听了这话,登时雀跃不已。
二人休息片刻,担心那三人脱困追来,便即起身上路。
经过一番休息,聂清寒伤势已好了很多,虽然还不能与人交手,但行动已然无碍,二人便一路向西而行。
两人正在走着,苏奇问道:“姐姐,那三个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你?”
聂清寒哼了一声道:“那三个家伙是黑虎帮的几个小喽啰,要不是我与人斗法身受重伤,又怎会让这几个小喽啰逼到如此境地。”
苏奇很有同感地附和道:“是啊,这就叫虎落平阳被犬欺。”聂清寒对他把自己比作老虎表示不满:“什么破比喻,你看姐姐我像老虎吗?”
苏奇很认真的向她看了一眼,正色道:“像,母老虎嘛。”说完撒腿就跑。
聂清寒两眼一瞪:“臭小子,竟敢骂我。”快步追了上去,不过因重伤未愈,奔跑中不能使力,而且看苏奇脚下似乎颇有章法,奔跑起来竟十分迅速,比之寻常炼气一二层的修士也未遑多让,一时间竟然追之不上。
苏奇跑了一阵,见聂清寒无法追上,心是下不禁暗自得意,心道自己这自创的步法竟连姐姐都无法追上,说不定会得到她一番赞叹,心中正在暗自臭美,忽听聂清寒“哎哟”一声低呼,显得极为痛楚。
苏奇心下一惊,才想起聂清寒重伤未愈,不禁暗暗自责:“苏奇啊苏奇,姐姐身受重伤,你怎么还引得她发力奔跑,要是伤势加重可如何是好?”
他一面暗自忏悔,一面急忙跑回,口中问道:“姐姐你怎么了,伤口又痛了吗?”
谁知聂清寒陡然直起身来,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在他头上猛地打了一个爆栗:“跑啊,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苏奇头上被打,方知自己上了聂清寒的当,不禁低声抗议:“姐姐使诈,我不干!没想到姐姐也会骗人!”
聂清寒笑道:“我是教你一个乖而已,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特别是女人,告诉你,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苏奇笑道:“什么啊?你这不是变着法的夸自己漂亮吗?姐姐就是这世上最会骗人的女人了。”
聂清寒手一扬,作势欲打。苏奇伸了伸舌头,做个鬼脸,转身便逃。二人笑笑闹闹,一路走来互相之间都觉得亲近不少,仿佛亲生姐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