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乡试来临。
清晨时分,不等小五前来催促,宋浩然已经是备好一切前去贡院,身上还揣着借来的碎银。明明董家许诺他衣食无忧,结果连一点盘缠都不曾给,甚至住处也依旧是茅草屋。
待宋浩然赶到之际,发现除他以外贡院内已经围满了京都士子,其中有不少和他相似的布衣,也有几位衣着光鲜的少爷贵戚,众人排成一列,按照次序经过龙门,接受差役们盘问。
和后世考试类似,考生们首先要递交写明身份的印结,还要比对画像证实本人,确认并非他人替考后再脱光衣物,检查有无携带小抄。
经历完这些事,众人才被放行入贡院内,接受为期三日的乡试大考,期间吃喝拉撒都在其中解决,所以大多人都背着厚重的包裹。
唯有宋浩然轻装上阵,在经过龙门时还被差役叫住问了番,才任由他离开过关。
宋浩然被指引到位置坐下,没过多久,临近就又坐下了同龄男子,还与他开口搭讪。
“这位兄台,你也叫了侍从在外恭候?”
“嗯?”
那人见宋浩然眉头微皱,便自顾自道:“若不是的话,兄台这三日内饭菜上哪里取用?”
听闻此话,宋浩然淡淡一笑:“区区乡试而已,哪里用得着三日?几个时辰便已经足够。”
那邻座之人目光一怔,似乎猜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道:“兄台家父莫不是……”
看他的样子似乎认为自己是宦官子弟,于是宋浩然挥挥自己破烂的衣袖坦然道:“不用猜疑了,我一寒门学子罢了。”
邻座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讪讪笑道:“我觉得也是如此,兄台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小子姓宋名括,字一凡,可否交个朋友?”
“想不到还是本家,我名宋青字浩然,有礼了。”
本来两人就年龄相近,眼下又有此等缘分,一时间便闲聊了起来,而宋浩然也发现这个宋括不光口才惊人,懂得的事理也非常人能企及。
宋浩然自从穿越到大宋国后,便一直守在董家大院里,几乎没怎么去过外界,通过和宋括的交流确实让他见识更为丰富,同时感慨万千。
直到考官巡视走来,发放试题,两人才投入到了紧张沉默的乡试中。
宋浩然粗略翻看了下,考试内容和明清科举大同小异,总共只有经义和诗词两项,其中经义是指以经书中的文句问题,由应试者阐明义理,而诗词则是要求考生根据题目,即兴赋诗一首。
很快,宋浩然目光便停留在了经义之上。
“刑赏忠厚之至论。”
这不就相当于一篇命题作文吗?
想及此,宋浩然很快就判断出了经义的主旨乃是“论疑罪从轻”,洋洋洒洒写了不下几千余字,没两个时辰便已答完。
凭借着镌刻在脑海的记忆,宋浩然并没有费多少工夫,可即便如此时间也到了中午,邻座考生皆打开饭盒食用,唯独他饿着肚子。
正当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位大哥,能否将我的这份饭交予邻座的考生,宋某不胜感激。”
这无论是放在哪一阶段考试里,都是严令禁止的行为,和作弊传小抄无异,一旁的差役哪里能同意,当即怒声道。
“放肆,你当这是在你家里?”
谁知宋括不仅没有抽回手,反倒是向他展示了什么,那差役顿时眯起眼睛闭上嘴,小心翼翼接过了饭盒。
而他要递给之人赫然是宋浩然。
“这……”
察觉到宋浩然的疑惑,宋括低声笑道:“浩然兄,今天这顿饭就当我的一片心意,填填肚子要紧。”
宋浩然心中热络,不过还是客气道:“一凡兄真是太客气了。”
“诶,这是哪里话?你我既然相聚在此,又是本家,请个客又算得了什么?”
正当两人交流感情时,旁边的差役听不下去了,咳嗽两声打断了他们,后者这才继续食用起了午饭。
谁知这不吃也罢,宋浩然越吃竟觉得越美味可口,宋括携带的午饭点心明显比董家高出一筹,足以见得他本人背景也不可小觑。
宋浩然抹去嘴角油渍,规规矩矩把饭盒收回布袋,等待着考完试原璧奉还给宋括,又匆匆提起笔在试卷上舞文泼墨。
他略微瞥了一眼,发现剩余的空白处足够完成最后的这道诗词题,宋浩然脑海中闪过历史上那些著名的诗词歌赋,最终选择了一篇辛弃疾的《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宋浩然选择这首慷慨激昂的诗篇,不光是因为读起来朗朗上口又令人久久难以释怀,最重要的是时值大宋国外患严重,这首军旅之作完全是正中下怀。
更让宋浩然感到惊奇的是,虽说他本人笔力不怎么样,但宋青却是下笔如有神,想来是为了考取功名而自幼练习毛笔字,只等待今日乡试。
随着答题结束,宋浩然便拍拍袖口拿起行囊打算离开,他这一起身着实把周遭学子吓了一跳,因为在印象里做题如此迅速的向来只有两种人……
一是交白卷来混日子的白痴,另一种便是真正的才子和文坛大家,有着充足的自信和勇气。
宋括忍不住喉咙耸动,他怎么瞧都觉得宋浩然和这两种人无关,一时间也慌了神。
细数大宋国自建立科举制度以来,还从来没有过能在半天时间内答题结束的人才,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相信如果宋浩然真能上榜,必然会掀起一场不小的轰动。
就在宋括内心无比震惊时,宋浩然已经把饭盒递到了他面前,同时淡淡笑道:“多谢一凡兄,等下次见面请你吃酒。”
“好,好……”
宋括点点头,果不其然听到考场内顿时传来大呼小叫,显然都是为宋浩然的举动所惊诧到。
不过其中大多数人,是在嘲笑和鄙夷宋浩然的行径,其中不乏借机抬高自己。
“这竖子简直要笑煞老夫,不知道有何等勇气才敢半天离开考场,他真以为自己是来这里走一遭过个瘾?”
“不用理会这种人,等榜一出来,有他哭!”
“与这种人同场考试,真是天助我也,白白少去了一个竞争对手。”